司戎已经张开口,但说下一句话的仍然是温蛮。 他不明不白地说了这样一句话。 “等到明天开始,我就会变得很坏,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司戎。” 温蛮始终明确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为此一次次地相亲、赴约……而他所在乎看重的方面,将可能使司戎对他目前累积的一切好感彻底消失。 不是没有过表现得也很好的人,当然司戎是到此为止各方面最好的那个,但温蛮不能为此保证,也不会为此让步。 即使司戎真的很好,即使温蛮很久以后也会有一些遗憾。 司戎松了口气。 “吓到我了,我还以为今晚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他彻底走下来,来到温蛮身边,微微低下头,深邃的眼睛注视着温蛮。 “你本来就可以向我提出任何考验。只有我不合格,没有你很苛刻。你一点也不坏,温蛮。” 司戎并不知道他话里的某些字眼曾经高频地出现在温蛮那些无疾而终的相亲世界,在那些失败的结尾,无外乎全是不可置信的眼神、愤慨的表情、口不择言的质问……而且就在前不久刚上演过一回,它们都在说:你怎么这么苛刻。 温蛮抿了抿唇,当下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司戎并不需要他即刻回应,他温柔地询问温蛮,在话语里牵引对方:“时候是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况且,你自己说你明天才变得‘很坏’,今晚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司戎实在擅长利用语境,任何情况似乎都能扭转成为对他有利的局面。 温蛮原本复杂的心绪被他三言两语拨乱了,他张了张口,又感觉不是司戎的对手,最后裹紧了风衣,闷头快走,在走路的气势上压过对方一头。 “快点……我要回家了。” “慢点。”后头的声音带着明显笑意,“注意脚下。” 他陪着他走过这条长堤。 …… 堤岸走完,再过一个斜坡,差不多就到停车场了。 尽管这附近高楼林立,但多是刚刚竣工的工地和尚未招商的新楼,高楼上零星的灯光和路面昏暗的街灯只能遥遥地呼应,这条路并不那么好走。 于是,司戎又重新走回温蛮身侧。他们走过的路,后头比前头要更黑,是祂把自己放出来一些,这样前后都能保护到温蛮,祂也可以稍稍更放肆地贴近。 “啊——————!” 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接着,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响在两人前方不远的位置。 周围路面的黑暗在一瞬间铺张开,街灯也应景般闪烁了两下。温蛮和司戎对视后即刻朝前方跑去,最终发现了声音的来处—— 就在前方拐角,一个男人扭曲地趴在地面,暗色的液体从他身下漫延。 “别过去!” 司戎拦住了温蛮,他比温蛮更清楚那些是什么——血液,还有脑浆。 这人已经没救了。 温蛮下意识地抬头—— 在模糊的光亮所照的尽头,未竣工的工地大楼上,一个黑影站在那里,他发现了温蛮他们,甚至和温蛮有了短暂的对视,但马上,黑影就迅速逃离了现场。
第20章 可不可以给我一张入场券? “司戎,有人在上面!” 温蛮当即就说道。 司戎知道,但他的首要与唯一,都是在这个危机的现场确保温蛮的安全。 他看出了温蛮的着急,安抚并劝阻:“我知道,我也看到了。但是我们都留在这,别追上去,先报案,好么?” 温蛮知道司戎说的才是目前最妥当的办法。他点了点头。 隔着长坡与矮墙,江面的夜风还是吹了上来,现在不在江上,却比江上还要寒冷。 司戎在打电话报警,他的声音和电话那头接线员的声音交织在温蛮耳边,分明很近,但又好像隔着一层膜那样模糊,大概是风太大了,空气中开始有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温蛮觉得有点恶心。 司戎站在温蛮的侧后方,尽可能地隔绝温蛮和案发现场,不让他回头再目睹那样的场面。温蛮肃白着脸、双眉紧皱的表情,他也看到了。他就变成了祂。 是街灯有一瞬间变暗,还是该说地面有一瞬间变黑,是祂释放出自己,沿着每一个隐秘的角落延伸,追捕,立誓揪住刚才那个罪恶的黑影。 毕竟温蛮看到了他,他也势必看到了温蛮。 祂得确保温蛮的绝对安全。 …… 警察很快赶到,对现场进行了紧急封锁,温蛮和司戎则作为第一目击者被请到派出所做笔录。 温蛮描述了他们从听到异响到看到可疑人员的整个过程,司戎则补充了他们出现在附近的前因后果,还给出了一些关键的时间节点,这让办案民警忍不住频频侧目。 司戎对此只是不咸不淡地解释了一句:“我这个人有随时看表估时间的习惯。” “当时确实有些晚了,我担心影响我朋友的作息,他明天还要上班,所以我看表在想开车往哪条路回去更快。” 司戎的解释完全站得住脚,何况他们也不是犯罪嫌疑人,民警就略过了这个话题。 倒是温蛮偏头看了一眼司戎,他没想到当时司戎心里考虑了这么多。 民警又继续问温蛮:“你们看到了工地楼上有人,能看清楚一些细节吗?” 温蛮摇头,他只看到人影的轮廓,直觉先于判断,真正确认那就是一个人,还是在对方开始跑动逃离的时候。 “我来说吧,我看到了。” 司戎手肘撑在椅子扶手上,把话题揽过来。 “那个人穿着连帽衫,应该是暗色系的。他跑动速度很快,年纪不会太大,或者是有一定的体能训练基础。” “好,谢谢两位提供的线索,我们这边会尽快调查侦破。” 话语间,另一个民警快步走了进来,拉着坐着的这个低语了几句。温蛮模糊地捕捉到“监控”“拍到了”等字眼,而原本询问他们的民警脸上由惊转喜的表情,也彻底证实了温蛮心里的猜测。 等到两人准备从派出所离开时,就正好和另几个办案回来的民警撞个正着。 一侧的玻璃门打开,寒风倒灌进来,温蛮和司戎侧身让了一步,看着几个民警将一个男人带进来。他的确穿着藏蓝色的连帽衫,这会还兜帽还罩在脑袋上。对方发现了他们,兜帽下的脸转过来,是许示炀。 之前的异种特警队队员,如今变成了被抓捕的嫌疑犯。 温蛮难以形容这次再见到许示炀时的感受,哪怕他并没有和许示炀相处很久,也根本不算了解对方,可他又确实见证了许示炀的变化,看着他从意气风发到颓废阴郁。 许示炀当下的表现也很不对劲:哪怕对面有两个人,但许示炀的眼睛一瞬不眨,只盯着温蛮。 司戎冷下脸,侧身挡在温蛮身前。与此同时,警员也呵斥许示炀不许磨磨蹭蹭,两拨人在短暂交汇后便又分开。 …… 身后的玻璃门合上,他们已经从派出所离开了,但司戎知道,温蛮还沉浸在刚才的照面中。司戎现在也反应过来那人是谁,对这个发展也产生了几分有限的微妙唏嘘。 阿宿僮的影响确实不小啊…… 就连祂这次筑巢期措不及防的提前,也不得不说和阿宿僮有几分关系—— 那夜何景捕捉到了阿宿僮的行踪,司戎便直接以“祂”的模样出现在了阿宿僮面前,并给了对方一点小小的教训。阿宿僮不是骁勇善战的异种,只会玩弄人心,挨了教训就马上求饶服软。但祂也十分记仇,企图趁司戎没有防备,吃祂一块美好的情绪。然而司戎的情绪珍匣里存放的所有美好,全部都和温蛮有关,怎会允许阿宿僮得逞分羹。 愤怒的阿戈斯让阿宿僮惨叫连连,简直是实力上的碾压,这之后没多久,就有了阿宿僮被顺利捕获的消息,因此深究原因,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属于司戎的无心插柳。 不过阿戈斯的情绪因此产生了剧烈波动,直接导致了筑巢期的提前。 相比阿戈斯这样强悍的异种,人类要想守住自我,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但司戎不会预见,也不会对旁人的命运怜悯和负责。 他再度看了看表,只是温声提醒着温蛮:“过0点了。” 温蛮回过神,看着灰蒙的夜空,没有月亮也没有雪,什么都没有了,他不禁叹了气。今晚发生了太多事,让他一度觉得时间既走得那么慢,又走得那么快。他还没彻底晃过神来。 身旁忽然又传来司戎的声音,这一次他温柔中夹带戏谑。 “这是新的一天,温蛮先生准备好变‘坏’了吗?” 连温蛮自己都愣了一下,反问:“现在吗?” 司戎说是,随后微微前倾,做出弯腰邀请的姿态。 “我很认真地遵守约定。新的一天,你可以向我提任何要求和考验。我希望在依然能和你吃饭、送你回家的过程中,得到你是认真地也把我当做相亲对象来看待、来考察的态度,那样我会更开心。” 更开心是司戎的真实想法,阿戈斯就是以伴侣的快乐为快乐,但说出来似乎又怕温蛮不能完全理解,毕竟他追求的爱人是一个人类,人类总是含蓄,他爱的人更是。于是司戎又修饰了一下他的说辞。 “……那样我会更安心一些。” “觉得我所做的一切,你有看到,你能接受,你在考虑。” 温蛮有些不理解。 他的确是第一次遇到司戎这样的人。世上真会有这样的人吗? 他再一次强调:“我接触过很多人,但所有人都不能接受我的要求。” “哦?”司戎表示出洗耳恭听,但那态度仿佛又根本没在听。 温蛮加重了语气。 “我对‘家’的要求很高,对家的物质存在有要求,对家的概念意义有要求……每个方面,每个角落,每个细节,我可能都有要求。”最后,温蛮一锤定音,“我可能甚至说不完我对家有什么要求,但你做了,我却又不满意。” 说着这些话的温蛮,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有些冷漠,连街灯都只敢在他的眼角留下一点点光亮。可这种距离感却使得他成为一种奇怪的魔力中心,吸引着无数怪家伙飞蛾扑火。 司戎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私下里祂则放肆地喘息,好多得到一点温蛮的气味,好伪装自己也有伴侣要。 “这样啊……” 温蛮发觉自己几乎是十分冷静地看着司戎在沉吟、在思考,大概是这些话早晚都要说。 只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在司戎说了那么多温柔的俏皮话以后说,有点不近人情。 “如果要求罗列不完,我们就用实践来逐一检验,怎么样?” 男人提议。 “一个空白的家,你按照你的要求喜好来布置和维持,我负责遵守。我想,这样就不会让你有不满意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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