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凛没想到突然叫自己,神情稍显为难,可是一地的血污映入眼帘,作为从头到尾的幸存者,这一夜的变故,使他无法缄口不言。 “唯,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大家,雷蒙有问题。” 宫原唯不解道:“什么?” 北川凛:“小丑是雷蒙!我们的老师——约书亚·雷蒙!你以为是谁能把我们所有人囚禁在封闭的学校里,没有信号没有出口,只能东躲西藏等死……做得出这种事的人还能有谁!” 宫原唯背靠一张倒塌的桌板,虚弱无力地偏着头,“我……” “你明明知道他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反社会精神变态!为什么要瞒着所有人?”北川凛愤怒的质问回荡在静僻的屋内,震耳欲聋。 郁臻本来在闭目养神,被震得耳膜疼。 “我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宫原唯颓唐道,“你跑回来说盖娅被杀的时候,我怀疑过雷蒙,可是没几分钟他就死了……难道他——” “圈套!都是他设计好的!那个人渣设计好的!先是假死,再是荧光剂!把我们当动物一样捕猎!”北川凛眼眶发红,咬牙切齿道,“你没想到……你明明可以做点什么的……” 宫原唯深埋着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变成这样。” 一时间的静默,只能听见北川凛奋力砸墙泄愤、夹杂着懊悔的啜泣。 “凛……伊莉娅的死,是我的错。”宫原唯愧疚道。 北川凛木然地盯着墙面,木板缝隙灌入的凉风对吹他红肿的眼眶,他眯眼道:“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们活下来了……” 宫原唯迟钝地抬头,“那雷蒙他现在?” 北川凛被风吹疼了眼睛,转过脸,指着郁臻道:“被他杀了,至少我们这几个人安全了。” 宫原唯终于流露出意外之色,问郁臻道:“你是谁?” “我应该算一个小偷吧。”郁臻说,并意有所指道,“是你没有预料到的局外人。” 宫原唯像是听不出他话里的含义,跟他道谢:“不管怎么样,感激你救了凛和我。” 郁臻比了个打住的手势:“好了,场面话就到此为止了。” 他当着另外两人的面,拿出了在宫原唯书包里找到的笔记本,拎在手里向它的主人晃了晃,“认识吗?” 宫原唯先看了笔记本,目光回到他的脸上,承认道:“是我的。” 郁臻随意地翻着笔记的扉页,不打算阅览,仅仅是翻动,像一位正在挑拣的顾客检查商品是否完好,“很新啊,什么时候买的?” 宫原唯忍痛一笑,脆弱又乖觉的模样,“忘记了,某天上学途中随手买的。” 郁臻:“平时有写日记的习惯?” 宫原唯:“一时兴起,随便写的。” 郁臻:“你对身边的人似乎颇有不满?你觉得你是一个傲慢虚伪的人吗?” 宫原唯:“我是一个不善于表达、不懂拒绝的人。” “噢。”郁臻夸赞道,“不愧是全优生,对答如流。” 宫原唯当然听得懂他的讽刺,无奈地收敛了笑意,“我虽然不太会表露心迹,但没做过坏事,你不必审问我。” “没做过什么坏事?”郁臻着重地重复这半句,“真的吗?” “你说的该不会是我在笔记里提到的猫吧?”宫原唯睁大眼睛,诚恳道,“你误会了,那只猫是因为车祸死去的,我把它捡回去埋在了我家后院里。” 郁臻:“我说的是伊莉娅。” 北川凛岔道:“跟伊莉娅有什么关系?” 宫原唯仰着脖子呼吸,缓解腰间伤口的灼热感,“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她,我当时伤口疼心里又害怕,只能懦弱地看着她被小丑绑走……” “小丑,你见过小丑吗?”郁臻咄咄逼人道,“那你形容一下小丑的穿着打扮。” 宫原唯发着烧,口干舌燥,声音沙哑道:“红头发、脸上油彩很浓,有蓝色红色和黑色……红绿拼色的马戏团服装,黑色的鞋子……” 郁臻:“既然他来过,门外为什么没有他的脚印?” 宫原唯摆着沉重的头,“我不知道……” 北川凛闻言,立马拉开木屋的门求证—— 哗啦啦的雨声清晰嘈杂,雨水泻下屋檐冲刷泥土和野草,屋外已经变成一汪乌泱泱的水坑,哪里还看得出脚印。 “小朋友。”郁臻对北川凛道,“麻烦你去把伊莉娅的尸体搬进来好吗?雨太大了;她在这间屋子的东南方向,步行五十米的位置,那里开着一树山茶花,很容易找到,” 北川凛看了他一眼,二话不说跑进雨里。 屋门开着,大雨斜着飘进来,滴滴答答地敲着地板。 “你查过天气预报吧,知道今天早晨会下雨。”郁臻散漫地活动僵直的后颈,“接下来我要说的,皆为我的猜测,没有证据,即便有——也被雨水洗没了。” 郁臻拉伸完,坐直身体,进入真正的正题。他目光如炬地盯着宫原唯道:“伊莉娅是你杀的。” 宫原唯仿佛听见天方夜谭,哂笑着甩动头颈,维持清醒,“你如果读了我的日记,就该知道我很喜欢她,我有什么理由杀她?” “这个嘛。”郁臻耸肩,“坦白地说,我从来都猜不透你们这类人的想法,你为什么杀她对我来说不重要。” 宫原唯正过脸来,毫不退避地与他相视,质疑他的用词:“我们这类人?” “这间屋子里,没有打斗痕迹。”郁臻的眼睛巡视了一遍屋内场景,“你说伊莉娅是被小丑带走的,即便你不出手救她,她自己也不会挣扎吗?” “你们老师大约是去什么二手网站淘的旧衣服,质量不好,如果伊莉娅面对小丑有反抗动作,她的指甲缝、头发里会留下部分纤维,可我刚刚认真地检查了她的尸体;她的手指头发很干净,皮肤没有其他外伤,就连淤青和指痕都没有,绝不是被强行带走的——这都是几个世纪以前侦探电影的情节了,我能发现,警察更不会遗漏。” 宫原唯妥协道:“好吧,大侦探,你的推理很精彩,但只能证明伊莉娅不是被小丑杀死的,不能证明是我杀了她。” “的确不能。”郁臻长吁短叹道,“我认为你对自己腰间伤口的处理比较多余,这是一处败笔。你杀了伊莉娅以后,为了伪装成第三者作案,在捅自己刀子时,意识到了下刀角度不同会引发的破绽,所以特意破坏了伤口原本的形状——你切得像个烂石榴。” “你在一边等待她断气,把她的尸体抗在肩上,经过屋外的薄荷丛,丢到了几十米外的红山茶树下。” 宫原唯笑着说:“有没有人说过,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很让人讨厌。” 郁臻:“有。” 宫原唯笑得愈发开心,好像伤口不痛了似的。 “不过我相信,这些问题,你都能凭借你优等生和未成年人的身份、以及巧言善辩的嘴,一一蒙混过去。”郁臻感到口渴,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你唯一无法解释和争辩的疑点是:如果刺伤你的是小丑,为什么小丑——雷蒙,他不杀你,其他人不是割喉就是断头剖腹,唯独你只受了点轻伤。” “可能因为昨天是我的生日,他想饶我一命;可能他想把我留到最后杀……”宫原唯说着,自己笑出了声,“还有可能他喜欢我呢?谁知道变态脑子里在想什么。” “第四种可能。”郁臻说,“你们是一伙的,共犯,或者说搭档。” “您的想象力丰富,小偷先生。”宫原唯厌倦了,懒洋洋地合上眼,嘴角迅速垮下,“随你怎么想,我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如果我们在拍电影,我此刻一定对你无比痛恨却束手无策。”郁臻坐够了,变换姿势站起来,“幸好不是,不然我真够倒霉的……” 宫原唯任由他自说自话,不搭腔。 “预告一下,我准备杀掉你。”郁臻淡淡一笑,“如果杀错了,我很抱歉。” 宫原唯尚未吃透这句话的危险性,当他反应时,郁臻已然站在了他的面前,高高瘦瘦的身影遮住了部分光线。 …… 郁臻踩着宫原唯的肩膀,从对方热血喷洒的脖子里拔出剪刀——为山崎麻美盖住尸体时,他特意收回了这把可以称作傍身之物的武器。 他手腕搭在膝盖上,滴干剪刀尖的血液,俯视捂紧脖子抽搐、嘴里涌出鲜血的宫原唯,轻声问:“我好像太简单粗暴了,嗯?” 郁臻话音刚落,脚底掀起一阵地动山摇的震感! 霎时间周围景象如同被撕碎的幕布破裂崩塌!郁臻陡然踩空身体失重下坠—— 尸体、血迹、灰尘蛛网、桌椅杂物,统统化作细细的粉尘随他一同簌簌飘向无尽深渊…… 梦境下沉!
第10章 关于他(一) 无人生还 屋外的雨停了,一束柔暖的晨光拨开乌云洒在水洼和绿叶表面,莹亮剔透的水珠里倒映出门外一个颀长的人影。 郁臻一眨眼便站稳平地,他依然握着剪刀,手心黏腻;他敏锐地张望,自己正踩在柔软青嫩的草皮上,仿佛从未坍塌下坠。 他面前是一间木屋,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这木屋是他杀死宫原唯的地方,却又和那里完全不一样,没有荒芜杂草和藤蔓青苔,木墙才刷了粉蓝色新漆,壁面攀附着蔷薇和新嫩绿植。 不是吧……还没完? 郁臻硬着头皮推开了屋门。 这是一间布置得温馨舒适的小房子,地面铺着灰蓝毛毡地毯,中间丢了几张厚实的红布旧沙发,摆满零食饮料的矮桌是姜黄色,窗帘拉开一半让阳光透进来,照亮墙壁上贴的几个世纪前流行的电影游戏海报,屋内散发着淡淡木香和水果挞的味道。 一名带着鸭舌帽的黑衣少年窝在在沙发里,含着一支棒棒糖,聚精会神地盯着一台时代久远到可以陈列进博物馆的液晶屏电视。 在看电影。 是杜彧,郁臻凭借对方帽檐下露出的半张脸,依稀能认出是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那个杜彧。 这和他想象中的杜彧大相径庭,不仅是初印象,长相也比他见过的真人至少年轻了七八岁——不过十五六岁,货真价实的……小朋友。 “那个……”郁臻张了张嘴。 娱乐消遣被打断,杜彧从沙发里探了个头出来看他,拿出嘴里的糖果,奇怪道:“你怎么这里?” “我……”郁臻卡住了,他想傅愀应该出一本名为《如何在梦里向陌生人介绍自己》的书。 但是,杜彧问话的语气方式像已经认识了他一样。 “乱改剧本,还杀了我的Boss!”杜彧怒气丢了糖,冲冲地跳下沙发,光脚踩过地毯,走到门口——他很高,比郁臻以为的高出一大截,迎面走来带着凌厉的压迫感。 青少年版杜彧黑着脸,居高临下地怒视他,像只毛躁的小狮子,“气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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