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好讨厌,他完全不懂得处理这种情况。 他扶着杜玟的手肘,让她直起身。她抬头的同时反握住了他的手,颤声道:“那你……能帮我救救他吗?他哪怕早醒一天,都对我意义重大,我不想再一个人了。” 郁臻多希望那一刻有人魂穿他的身体,替他拒绝这份无理的请求,因为他自己实在开不了口。 苦肉计,是苦肉计吧! 他内心苦苦挣扎了五分钟,最终败在杜玟的眼泪之下。 到底是男人面对美色的劣根性还是他同情心泛滥的本性呢?郁臻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 杜玟破涕为笑,展开双臂拥抱他,抽泣道:“谢谢,谢谢你。” 她抱得十分用力,纤细的手臂箍着他的肩颈,带给他一股轻柔又厚重的暖意;他想,也许他的存在不是无可取代的,只是她迫切需要一个人站在她身边。 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并不坏。郁臻回抱她,心底对杜彧的嫉恨又增添几分;他要是有一天昏迷不醒了,可没人会这般心系于他。 杜彧何德何能,拥有那么爱他的家人。 郁臻的内心深处骤然升起某种诡异的好奇心,杜彧可以在梦里窥探他的过去,难道他就不能通过接近杜彧的家人达到同样的目的吗? 他思量一番,说道:“杜小姐,有部分细节,我得和你聊聊。” 杜玟以为他要谈的是报酬,但他提出了另类的要求,所以条约不变,不过内容得印成纸质合同。 待他们谈妥,杜玟的跟班们便集体出现了。 凌晨,他再次坐进杜玟的车,跟随她回到早晨起床的地方。 郁臻的要求是,他要知道杜玟所知的有关杜彧的一切,不是简单介绍,而是一切。 不管梦里梦外,最了解杜彧的人都是杜玟。 暖和的后座,杜玟脱去了外套,她小腿的擦伤经助理的手处理过,晾在裙子外面;姐弟俩的骨架相似,小腿尤其长。 车窗外阑珊的灯火飞快后退,光影交错映在她脸庞,美艳殊丽。 她垂首沉思往事,娓娓道来初次见到弟弟的场景。 是她十岁的冬天,圣诞节,下着雪。 妈妈离开家八个月,回来时秘书的怀里便多出一个婴儿,她踮着脚去望,婴儿的脸皱巴巴的,嘴里还在吐泡泡,很丑。 她以为那是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争着说“让我抱抱”;也是在那晚,她听到父亲摔门离开了母亲的卧室,从此父母的婚姻关系名存实亡,半年后他们公开办理了离婚。 “我小时候很讨厌弟弟。”杜玟落寞地笑道,“讨厌到想把他丢掉,可是他粘我得紧,会走路开始就只要我抱了。但你知道,青少年对于幼儿通常是没多少耐心的,我不喜欢他打扰我学习,妨碍我练琴;而且我的朋友们都清楚我父母是因为他和他父亲而离婚的。” “他三岁自己上楼来敲我的房门,我把他关在门外,让他下去找保姆,结果他下楼时踩空了楼梯,滚了下去。幸好伤势不重,母亲没有苛责我,但我至今仍然记得他滚下台阶被磕破头的凄惨哭声。” 郁臻:“……只是因为,他的出现破坏了你的家庭吗?” “以及心理不平衡。”杜玟眯了眯眼睛,“我年幼时以身为普兰维林家族的孩子而感到骄傲,可是那份耀荣并未降临到我的头上。都是母亲的孩子,外祖父却始终偏爱弟弟,明明我们都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后来——” 她顿了顿,欲言又止。 郁臻从她神情变化的细微末节中观察到,她想说的话也许不适合讲给外人听。 不出他所料,杜玟果真重起话头道:“十六岁是我最叛逆的阶段,那一年母亲被提拔为公司的执行总裁,常常一两个月不回家,偌大的房子,只有我和阿彧。保姆说他晚上见不到我就会哭,于是我经常出去玩把他带着,可是他那么小,还调皮,实在太讨厌了。” 她抹平了笑意,“在那一年,我试着丢过他两次。我很后悔,但做过的事,没办法抹除记忆;那两次被我丢下的经历,应该或多或少影响了阿彧后来的性格吧。” “一次是朋友家,我故意不管他,自己先走;过了几小时我去接他,他一边哭一边发抖,我还说了几句过分的话。” 说到这里,杜玟的嘴唇小幅度颤抖,“第二次是郊游,我把他丢在了树林里,等我回去找他,他已经不见了;我非常害怕,报了警,发动所有人帮我找他。第二天早上,终于有人在树洞里发现了他,他发着高烧,嘴里还在喊「姐姐不要我了」。” 郁臻终于理解,为什么杜彧梦里的杜玟和他见到的真人差异巨大;因为杜彧熟悉的杜玟,和他如今认识的,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了。 “回家后他生了一场重病,待他痊愈,旁人问起他树林里发生的事,他全部回答「我的脑袋生过病,不记得了。」没有任何人知道,是我把他抛下的。”杜玟嗓音发涩道,“我是那么坏的姐姐。” 郁臻道:“既然他这么说,表明他不怪你。” “嗯,他不怪我,他一直在怪自己。他中学时期跟我吵架,总问我,是不是他没出生过,我就满意了。”杜玟放轻声量,“我以前总认为,是阿彧依赖我,离不开我,他的人生不可以没有姐姐;而直到他离开了家,我才知道是我不能没有弟弟。” 郁臻听得心情沉重,沮丧道:“好痛苦……” 和他想的不一样,原来亲人之间也要互相伤害,并非无条件的包容和爱。 “难为你听我讲这些了。”杜玟仰头,让眼眶里的泪水倒流回去,指尖沾去眼睫毛上的泪珠。 他们到家了。 杜玟的房间和杜彧的布局相似,摆得东西多出两三倍,更富有生活气息;郁臻眼睛不敢乱看,坐在椅子上等她。 杜玟去浴室卸了妆,换上舒适的衣服和鞋,像所有居家的女孩一样,透着松散恣意的慵懒。 她的床头有一幅H.150xL.110cm的油画,用不同深度的蓝色颜料所绘,好似一片蔚蓝星河,又如同深海漩涡,第一眼便能将人的眼球吸住。 这类视觉效果夺目的画作,无论技法和实际价值如何,挂在画廊总是相当抢手。 “阿彧自己的东西,都被他搬去新家了,只剩上次给你看的,留在他房间里的那些,和我这儿的这一幅画。”杜玟解说道,“就蓝的那幅,是他十七岁时画给我的生日礼物。 “他说「蓝色是生命的颜色,生物起源于海洋,地球诞生于星空,一切的初始和尽头,都藏在这片蓝色中」”杜玟耸肩,“我其实不知道什么意思,它总让我想到游泳池,你看懂了吗?” 郁臻被“游泳池”逗笑,说:“他这方面蛮有天赋。” “爱好罢了。”杜玟坐到床边,精神不济地撑着额头,道,“关于阿彧的人际关系和其他经历,我们留到明天再讲可以吗?我实在是有点困了。” “抱歉,耽误你休息了!”郁臻连忙走人。 杜玟嘱咐他:“你也好好休息,今晚不用工作。” …… 郁臻有许多房间可供选择,但他鬼使神差地回到了杜彧躺的那间。 他把两副Gaze分别戴到杜彧和自己耳朵上,连接云层纽,并在自己的设备上设定好唤醒时间:两小时后。 昨晚喝了傅愀给的药,设置的自然苏醒,才导致他被拖入一个又一个多重梦境。这一次不用担心,一到时间,即便杜彧召唤哥斯拉毁灭地球他也会醒。 最妙的是,他总算知道杜彧害怕什么了。 混蛋,等着吧,这回我让你感受一下真正的恐怖。 作者有话要说: 郁臻:我不会放弃赚钱的,你完了。 杜彧:真的假的~_~; 梦之五:异星众神
第71章 异星众神(一) 觉醒 科学考察船:沙丘号 船员:18人 日期:2■■■年10月08日 航道:地球—网罟座ζ 2星系 目的地:不详 航行距离:39光年 无垠的黑暗中漂浮着一座由数万亿颗星组成的圆盘, 从暗淡的白矮星到膨胀的红巨星,微茫或炙热,生生不息;太阳系之于银河系, 像圆盘密集的旋纹里平平无奇的一弯。 沙丘号在星尘中平稳滑行, 离开它出生所见的太阳, 滑向另一颗素未谋面的行星, 它像头一往无前的鹰隼, 拥有惊人的优美曲线和坚毅的决心, 孤独地遨游于无际的银河。 一只白净修长的男性手掌放在冷冻休眠舱的互交触屏表面,指示灯亮起, 船员的各项参数在透明视窗逐一显示。 巫马从左到右, 用指纹依次唤醒休眠中的船员,解锁的舱盖向两端滑开, 散开的白雾里沉睡的人缓缓睁眼,然后他胸膛抽搐着, 翻起身向外呕吐。 沙丘号的主脑系统循环播放着提示音:“请注意, 您的身体正处于休克筋挛状态,您右手边备有水、毛巾、呕吐袋, 请适当取用。” “请注意, 您的身体正处于休克筋挛状态……” 郁臻被成熟沙哑的系统女声吵醒,他宛如睡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大脑处于待机状态,过去两分钟,终于有碎片化的信息与记忆浮现。 他比其他人强, 没吐。他舒展手臂坐起来, 挠挠头, 手指碰到某块骨头, 疼得倒吸气,但不碰到的话几乎没有感觉。 郁臻按压自己身下的气垫,很柔软,不可能是休眠期间磕伤了。 他环视四周的场景,又到了他全然不了解的环境和领域。 船员一个接一个清醒,船舱充满了粗重的呼吸和干呕声,缓过劲来的人们拼命补充水分,并尝试活动长期休眠的四肢。 郁臻淡然得有些特殊了,事实上他正处于持续震惊状态——没吃过猪肉,至少见过猪跑,这里分明是一艘宇宙飞船的内部。 他曾经调侃,假如杜彧想的话,完全可以去火星玩大逃杀……不会是他脑内随便的一个想法应验了吧?他将坐飞船前往外星发动战争,镇压暴动的原住民? 不,他不想,绝对不想。 郁臻双手合十闭眼祈祷:请伟大的雷德利·斯科特保佑,拒绝烂俗剧情。 他阖眸默念祈祷词的时候,巫马走过来,将毛巾披在他外露的肩背,他白皙的肌肤泛着一层雾气凝结的水色,应该擦干。 郁臻一睁眼,先是惊讶,然后瞪着那张万分熟悉的脸,挑眉道:“你染头发了?” 不仅是头发,连瞳色也变了,若不是长相极有辨识度,他也不敢随便认。 巫马指尖一顿,问:“您不喜欢吗?” 您?郁臻琢磨着这个字眼,似乎不属于杜彧的语言习惯。 他的目光一寸寸地扫视对方的脸,五官没变,高鼻薄唇,眉目冷峻,狭长细窄的扇形双眼皮;但头发染成白金色,发尾齐肩长,眉睫颜色与发丝接近,显皮肤白得发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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