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霁拒绝道:“不了,今天要去诊所陪师母吃饭。” 苏恩斯遗憾地耸了耸肩,二人于是就此分道扬镳。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楚霁都在忙着准备二号气泡垒幸存者迁入的事。 对于气泡垒而言,两千多人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居民区的人口密度本来就已经很大,几乎没有空置的房屋,因此很多居民不得不分出一部分自己的房屋,和即将到来的新居民合住。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迎接二号气泡垒幸存居民的日子。 这天一早,楚霁就带人去了城门。 十米高的城门少见地彻底打开,一辆又一辆巨型载人装甲车鱼贯而入。无数士兵荷枪实弹,严守在城门两侧。 城门后留出了一片开阔的空地,从装甲车上下来的幸存者排成长队,统一在这块区域进行登记。 幸存者中男女老少都有,唯一的共同点在于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经过了冰原上的长途旅程,这些失去了自己家园的“外来者”麻木而疲惫地顺着人群缓缓向前移动,最后在登记表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由核对人员核实无误后,在分区把他们领到新安排的住所。 远处,被隔离出的空地外,许多中央气泡垒的居民扎堆成群,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从数千公里外远道而来的幸存者。 ——“幸存”意味着经历过灾难,而总有人会试图从别人的苦难里,窥探、挖掘出一些对自己未来的示警,亦或是找到一些心理安慰。 又一辆装甲车驶入城门,车上的幸存者全都下来后,人群里,一个年轻的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排到了队伍末尾。 女孩的年纪太小,大抵还对灾难和家园的覆灭没有概念。一下车,她便新奇地四下张望,嘴里不断发出天真的惊叹:“哇,妈妈,这里就是中央气泡垒吗?好大好漂亮!” 女人紧张地捂住女孩的嘴,弯腰把她抱进了怀里,低声呵斥道:“安静,不要乱叫!” 楚霁看向那个方向,微微皱起了眉。 下一刻,便见两个抱着枪的士兵面容严肃地向女人走去。 女人整个人的状态明显紧绷起来,她不安地看着不断朝自己靠近的士兵,后退了几步,想把让自己隐入人群之中,却被身后另一个士兵拦住了去路。 她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眼珠在眼眶里神经质地转动着。终于,其中一个士兵走到她面前,公事公办地开口道:“女士,麻烦跟我们过来一下。” 他说着,示意另一个士兵去接女人手里的女孩,却见女人猛地把女孩往怀里一扣,声音因恐惧而显得异常尖细:“别碰我的孩子!” 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敏感,她咽了口口水,小声道:“我,我跟你们走……别碰我的孩子。” 这个女人的异常实在太过明显,为首的那个士兵脸色不善地解释道:“这是常规检查,不能带着小孩去,我们不会对你的孩子做什么……” 与此同时,另一个士兵不由分说,伸手就要抱过女孩,楚霁一直留意着他们这边的动向,见状,瞳孔倏地一缩,抬腿就朝 那个方向赶去:“等等!”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在那个士兵的手碰到女孩的那刻,女人爆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下一秒,就见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四肢伸长,嘴部凸起,体表在数秒内被一层厚实的白色绒毛覆盖,原地变作了一只体型庞大的北极狐! 许多隔得远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而几个站得较近一些的已经被吓得跌倒在地,指着人群中突然出现的狐狸,颤声大喊道:“变……变异种!是变异种!” “救命!有变异种!” 变异的北极狐呲出獠牙,将女孩护在自己身后。 其实如果细看就能发现,那是一个保护而非进攻的姿态。然而人类对变异种的恐惧与仇恨已经深入骨髓,混乱之中,根本没有人有心去分辨这点细枝末节。 恐慌在人群中迅速蔓延,空地上顿时乱成一片,尖叫声、议论声、脚步声、推搡跌倒的声音层出不穷。 原本井然有序的场面瞬间失去了控制,楚霁厉声镇压无果,额角青筋直跳,果断拔出腰间配枪,向天扣下扳机—— “砰!” “砰!” 却有两声枪声响起。 原本惊慌的人群被枪声震慑,瞬间安静了下去。 然而在听到第二声枪声响起的那刻,楚霁就知道,自己最不想看到的场景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后,拨开人群,一路走到了事故的最中央。 那头北极狐变异种被士兵一枪击中了头部,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她额头上炸开一个狰狞的血洞,眼睛还圆睁着,一动不动地看向被自己环在身体中间的、只有三四岁的小女儿。 所有杂乱的声音都安静了下去,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女孩的脸上。 鄙夷的、怀疑的、同情的…… 幼小的女孩脸上沾着血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那。 片刻后,一声脆亮的哭声,响彻整片空地。 楚霁在原地怔然站了两秒,低骂道:“……一群蠢货。” - 这场突如其来的插曲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很快。 变异种已被击毙,现场很快被清理,骚乱的人群不多时又被安抚下来,重新恢复了秩序。 ……至多不过是回想起方才的场面,仍有些心有余悸。 然而自从那头变异种被击毙后,楚霁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居民区管理会的人员带走了站在血泊里哭泣的女孩,离开前,楚霁叫住了对方,低声问:“她会被带去哪里?” “还不确定。”那人回道,“多半是检查无误后,送到孤儿院去。” 楚霁默了默,没再多说。 这之后的一切进行得都还算顺利,尽管如此,两千一百名幸存者的登记还是一直进行到夜幕降临、人造太阳熄灭后才堪堪结束。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楚霁步行回到住处,却在即将进门时,脚步一顿。 他的门锁被人动过。 撬锁的人十分暴力,全然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看上去不像是个惯偷——事实上,在这座气泡垒里,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偷到指挥官的头上。 楚霁看着门把手上那个不太明显的牙印,挑起眉,在冷意里浸了一整天的眼底,终于浮现出两分笑意。 其实早在白天看守城门时,他就察觉到有一道目光隐隐落在自己身上,只是白天的情况太过复杂混乱,他也无暇他顾。 而此时此刻,他对着那道牙印观赏了两秒,装作一无所觉般,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一切都浸透在黑暗中。他带过门,按下客厅角落里一盏台灯的开关,微弱的光线点亮一方空间。 客厅里空空荡荡,他的脚步没有过多停留,环顾一圈后,径直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吱呀”,一声轻响。 客厅昏暗的光线在门后投下一小片暗橙的色块,楚霁摘下军用手套,往一旁的沙发上随手一扔,正要开灯,下一秒,被一道巨大的力道掼在了墙上。 粗重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男人一手揽过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肩膀,高挺鼻梁埋在他的颈侧,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酥麻的电流感顺着颈侧的肌肤一路蔓延,楚霁下意识吸了口气,听到对方含笑的声音响在耳侧,带着些许急切和眷恋: “找到你了。”
第二十二章 借着一点微弱的光,天狼那双深绿色的眼眸映入楚霁眼底。 楚霁曾经数次设想过天狼的人类形态,如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却比想象中更加英俊。 楚霁的身材已经算是修长,他却比楚霁还要高出一截。昏暗的光线下,鼻梁与眼窝形成的阴影十分深邃,配上轮廓锋利的下颌,使他整张脸看上去都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野性。 ……却又别样的性感。 半个月未见,他对楚霁的思念已经达到了顶峰,鼻尖迫不及待地蹭上楚霁颈侧,想要嗅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气味。 楚霁被他弄得很痒,身后把人往后推了推:“放开我,你是狗吗,到处乱闻?” 天狼却没有生气,没听见般收紧了搂腰的那只手,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我找了你好久……一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气泡垒的指挥官,有那么多人围着你,看着你。” 楚霁没有吭声,天狼于是泄愤般再次咬上他的肩膀,在如愿听到一声闷哼后,又安抚似的在那个位置磨了磨:“楚指挥,我欠你的救命之恩还没有报,你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了呢?” 楚霁抬手捏住他的后颈,不冷不热地提了下嘴角:“我看你不是想报救命之恩,是来找我讨命的。这里戒备森严,你怎么混进来的?” “就你们人类那点手段,根本困不住我。我在冰原上遇到了两具人类的尸体,拿了其中一个人的衣服换上,装成了人类。刚好遇到你们气泡垒今天突然开城门,我趁乱贴到你们装甲车的最下面,跟着混了进来。” 楚霁知道他说的“趁乱”指的是今早那件事,挑了下眉,问:“我门口的锁也是你咬坏的?” “不是,”天狼摇头道,“我咬了两下,没咬动,最后把一根手指变成了爪子,用指甲伸进去捅开的。” 楚霁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叹气:“有人看见吗?” “没有,我专门等到天黑后才去的,没人看见。” “还挺聪明。”楚霁低笑一声,“但你记住,以后不能乱咬东西,知道吗?只有小狗才会乱咬东西。” “谁告诉你的?冰原上所有的……” 天狼话没说完,被楚霁竖起食指,按在了嘴唇上:“这里是气泡垒,不是冰原,要按气泡垒的规矩来。” 他说着,又问:“如果今早没有发生那件事,没有那十多分钟的混乱,你又打算怎么办?” “那我也有办法找到你。”天狼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语气笃定,“不管用什么办法,我都一定会找到你。” 黑暗的房间里,彼此的呼吸相互纠缠。天狼的眼睛里反射着星点光斑,楚霁手心上移,想要摸摸他的脑袋,下一秒,却意外触碰到了一样毛茸茸的触感。 楚霁习惯性地揉了揉,听到面前天狼的呼吸倏而加快,眼里带上了几分促狭:“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小狗耳朵?” 下一秒,手心温热软弹的触感消失了。 天狼把耳朵变了回去,闷声道:“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这样。太久见不到你了,我很……想你。” 他的话语总是如此坦诚,楚霁眼底笑意加深了两分,再次推了推他:“放开我,我去开灯。我还没见过你人形的样子呢,让我好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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