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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迹森慢慢靠近，待他看清楚杭的模样时，嘴角得意的笑容霎时间凝固了。 灵鸠那日和他提及过的——蛊毒发作的惨状，远远没有他亲眼所见时这般惨绝人寰。 夜迹森的神色空了一瞬，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胸腔处碎去，痛意也在撕扯着悄然蔓延。 忽而，他轻松地笑了一声，厉声质问那些骑士：“我让你们把楚杭人带回来，你们带回来什么了？！！” 骑士惶恐地跪下来，不知道如何面对。 夜迹森还在试图自欺欺人：“别以为你们随便找个什么人都能顶替！这个不是楚杭！！！” 后面这句几乎是暴怒的否定，沉寂的大殿内还有回音萦绕。 没有人反驳，因为没有反驳的必要，夜迹森清楚他当前正在面对一个什么样的事实。 楚杭安静地躺在地上，消瘦的脸和纸张一样苍白，上面虽然满是血污，但能够清晰地辨别出他的身份，身上穿着的，还是失踪当天的那套服饰。 一名骑士继续向夜迹森汇报当时的情形，但因为忐忑而导致他的声音轻颤而细小：“主君，在帝尊的宫殿附近找到的，尸体被弃在荒山上，他们说，应该、应该是死了好些天了。” 夜迹森整个人瞬间静了下来，他重新把目光放置在楚杭身上，恍惚又无措，仿佛正在地狱梦游一般。 原来一个人被巨大的沉痛灭顶是这个滋味。 他忽然全身泛起战栗，再也忍不住眼泪，屈膝跪了下来。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 夜迹森被苦痛覆没，一句句命令铺天盖地向他席卷而来。 ——灵鸠，动手吧，要给他尝点苦头才能长记性！ ——灵鸠，继续操控，我不信死到临头了他还敢不回来！ ——七窍流血又如何！死了又如何！这就是他一次次背叛的下场！ ——楚杭，下贱的人一定会有报应的！ “他明明有灵羽护心，明明有的，怎么会这样，不会这样的……” 夜迹森失神地自言自语。 他口中所说的灵羽，是两人相爱的时候他送给楚杭的，用异能注入人类的体内，能护他不死。 或许正因为有灵羽的存在，夜迹森才敢大言不惭下了追杀令，因为他笃定楚杭一定会活着出现。 他压根没有想过，灵羽早在楚杭失去第一个孩子的时候，也随之消失了。 因为夜隧当年的手段极其残忍，灵羽替楚杭挡了一劫后便没办法再起作用。 接着，又有一把声音给了夜迹森一记惨痛的提醒：“他沦落成这副模样，应该不是和疾风一起逃跑，因为疾风不会让他变成这样。” “楚杭，应该是被别人囚禁起来了。” 代占突然大笑了起来：“我就说嘛，安安是他拼命护下来的宝贝，他怎么舍得弃他而去。” “主君，安安没有爸爸了。”
第34章 夜迹森发现楚念安胸口的印记，猜测他是自己的孩子 代占终于恍然大悟，一向乖巧的楚念安为什么会在那日突然哭闹得停不下来，这或许就是奇妙的血缘感应吧，楚念安感知到爸爸出事了。 多日后，古堡上下人心惶惶，一仆人过来给楚念安送食物的时候，忍不住向代占提起：“代医师，主君已经在大殿里坐了几日几夜了，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啊……” 夜迹森抱着楚杭的尸体一直坐在原地，即便那么多天过去了，他仍旧感到无边的苦痛几乎要将他淹没，眼泪悉数落下，滴在了楚杭那张灰败不堪的脸上，这个人，再也不会对自己笑了。 重逢之后的一幕幕场景陆陆续续浮现在眼前，哪怕自己说了再多的狠话，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真正想要取楚杭的性命。 他总是拿“报复”当借口把楚杭囚禁在古堡里，其实就是舍不得，他爱楚杭爱到无法自持，是到了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程度。 可代占丝毫不觉得他可怜，楚念安的伤情让代占心头的怨怒未消：“我当初提醒过主君，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酿成大错，”他笑了一声，“死了也好，要不然，楚杭见到安安被主君伤成这样子，会比死还难受。” 仆人知道代占其实是在说气话，他们的主君如今变成这样，他们把全部寄托都放在代占身上了。 仆人心急道：“代医师，请您想想办法，要让主君从悲痛中快点走出来，偌大的血族还需要他的操持。” 想当初夜迹森被迫沉睡的时候，血族上下失去了支柱，变得一团乱才会让其它族群有机可乘。 代占思索了许久，艰难地把自己的怨气消耗，才准备起身去见夜迹森。 不过，他还没踏出寝殿大门，就见夜迹森迎面而来，吸血鬼王因为几日不休不眠，脸色看起来异常难看。 代占惊慌地倒退了几步，以为夜迹森又要拿楚念安出气，试图挡住他的去路：“主君……安安好不容易睡着了，别吵醒他。” 代占的言语间不经意夹杂着请求和商量，心脏忐忑得快要跳出来了。 楚念安承受不住二次伤害了，他会死的。 不料，夜迹森随即换了副面孔，他带着乞求的口吻说道：“把他带去小杭身边好不好？小杭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他了，说不定，他过去之后小杭就能醒过来了……” 代占错愕了一瞬，随之恢复神智，他艰涩的语气带着哭腔：“楚杭那个样子……那个样子怎么能让安安看见呢……他已经没爸爸了，还要让他面对爸爸那样的惨状么……主君，求你放安安一马好不好？” 夜迹森却不依不饶：“代占，代占，是我求你，我没有办法了，我求你，我不能没有小杭，我要他醒过来……” “楚杭死了！！”暴喝声骤然而起，代占将这个残忍的事实再一次在夜迹森面前揭露，他说，“主君你醒醒吧，楚杭他死了，蛊毒发作七窍流血而亡，不会再回来了……” 可是夜迹森执意屏蔽这个事实，他摇了摇头坚持道：“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代占，你让我试试，我要试试！” 说着，夜迹森突然失控，大步走到楚念安的床前，代占和他的力量到底悬殊，根本没有办法拦住他，夜迹森猛地掀开了楚念安的被子，想要强行把他抱走。 代占想要上前阻止，却在一瞬间，看到夜迹森怔在了原地。 楚念安胸口的伤处发炎，刚刚上了药，所以代占没帮他穿衣服，只是用被子轻轻搭在他的身上，房间里也点了暖炉，不用担心着凉。 正因如此，夜迹森清晰地捕捉到了楚念安心口的印记——一个月亮形状的红色胎记。 人类的胎记没有遗传的说法，但血族有这个概率。 夜迹森感到一阵眩晕，表情扭曲地盯着楚念安的心口，因为，在他自己胸前，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印记。 这就说明了，楚念安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或许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变得格外明智，自得知这个孩子存在的第一刻起，夜迹森满脑子想的都是楚杭的背叛，他从来没有过另一种猜测，楚念安会是他的孩子。 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夜迹森无力地跪了下来，第一次近距离凝视这个被他视为野种的孩子。 “怎、怎么了？”代占颤声问道。 夜迹森悲痛地捂住了双眼，感觉胸腔似乎被一块巨石狠狠地压制，将他牢牢捆住，他牙关咬得极紧，可出声的勇气和力气都消失殆尽。 夜迹森沉入无尽的寒风和黑暗深渊中，脑海中不断地闪现着他和楚杭的种种，他如何对楚念安的种种，心像是被利刃划过，痛得鲜血淋漓。 忽而，一口淤血从夜迹森口中喷出，他的精神和身体终究是支撑不住，闭上眼睛陷入了长梦中。 得知此事后的夜隧亲自赶来，因为最近，白则叙的情绪也无缘无故失控了，夜迹森出事让夜隧将两者联系在了一起。 血族人是讲究所谓的血缘感应的。 “怎么回事？”夜隧询问代占。 代占如实回答：“楚杭死了，主君受不了打击便倒下了。” “窝囊！！”夜隧怒骂道，“一个无用的人类而已，竟然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夜隧动用异能企图将夜迹森唤醒，刺目的白光将夜迹森整个身体包围，照亮了他万念俱灰的表情。 片刻后，夜迹森缓缓地睁眼，等清醒过来时，便是仓皇地寻找楚杭：“小杭，小杭！”情绪崩塌的声音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分外沉痛。 夜隧却丝毫没有动容，还呵斥一声：“够了！” 夜隧面无表情道，“这个祸害死了是一件好事，他在五年前就该死了！” 夜隧阴狠的话语让代占渐渐得知一个血淋淋的事实，他不可思议地问：“帝尊……是帝尊您把楚杭带走的……” 夜隧从头到尾没打算隐瞒：“是又如何，血族因为他一次又一次被挑起战争，伤亡无数，五年前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夜隧的语调毫无波澜，但能够感受得到沉甸甸的恶意：“不过，这次还没等我动手，他就自己死了，看来这种祸害自有天收。” 继而，夜隧把矛头指向夜迹森，表情间才显出暴怒：“五年前我煞费苦心让你们产生隔阂，但我没想到你这个废物苏醒后还是执迷不悟！” 夜隧简短的一句话透出的信息量巨大，夜迹森的表情逐渐僵硬，眼中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是浓重的震惊和不敢置信。 然而没有留给他过多的时间思考，一仆人匆匆跑来找代占汇报：“代医师，安安流鼻血了，止都止不住！” 仆人汇报完之后才后知后觉捕捉到夜隧的身影，急忙跪下行礼：“帝尊！” 而还未等代占告退，夜迹森便先从床上起来，赶在代占前面跑向了楚念安。 夜隧心里惦记着白则叙，所以暂时没有同他们计较，想先回宫殿告知白则叙关于夜迹森的情况，让他安心。 夜迹森来到楚念安床前时，只见楚念安的枕头上全是血，是从鼻间流出来的。 夜迹森心疼地把他抱了起来。 代占随后赶来，想从夜迹森怀里接过楚念安：“主君，我来帮安安看看，他最近身子很虚。” 其实不止最近，是从出生后就没有健壮过，受伤之后更是孱弱。 然而，接下来的场景让代占完全定住了。 只见夜迹森把自己体内唯一剩下的一株护心灵羽赠给了楚念安。 “主君……”代占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等传送结束后，夜迹森体力不支地跪了下来，但他的双手却是小心翼翼地将楚念安托着，缓缓地把他放回床上。 而护心灵羽只能保住楚念安的性命，没有办法替他治愈伤情，鼻血仍在不断地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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