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母子从前常常采药补贴家用,是以林思齐对药理略知一二,看到一个大活人生吃干蟾,实在是吓得不轻。 齐虹心想自己比蟾蜍还毒,怎么会中毒,又突然意识到这是在凡人面前,连忙将嘴里的干蟾吐出来。 “我去屋里给你打瓢水来漱漱口。”林思齐转身走向室内。 齐筠目睹弟弟当面做出蠢事,忍不住骂道:“没个人样!” “诶,筠哥,我真的快笑死了……”齐虹盯着他看,又围着他转了一圈,用手比划了一下他比此刻的齐筠高多少,忍不住哈哈大笑。 “上一次看到你这么矮还是五百年前吧,难怪你之前问我变成这样好不好看,我还不知道你想做什么,现在才明白,原来你是觉得同龄人好套近乎……”齐虹居高临下地摸了摸齐筠的发顶,“嗯,等下和他说我是你哥哥,不要说漏嘴了。” “我和他说过我有一个弟弟。” “你不是最有人样吗?怎么连撒谎都不利索,我看凡人个个会撒谎,看来你也没个人样。” “我可以说你是我的堂兄。” “我们品种不同,说堂兄弟倒也不算错。”齐虹趁林思齐还未回来,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干蟾。 “别把干蟾、蟾酥都吃光了,免得有人问为什么大名鼎鼎的药铺里面连蟾蜍都没有!”齐筠没好气地冲他说。 “屋里没水了,我去溪边挑。”林思齐提着水桶,走出家门,见他们交谈,又说道,“你们既然认识,就好好聊聊,阿筠回头再给我引荐。” 齐虹看林思齐走远,越发不着调:“筠哥,我们打个赌吧,你要是和他清清白白,我就一年不吃蟾蜍,你要是和他不清白,就要包我一年蟾蜍,不准从我的例钱里扣。”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齐筠皱眉,一把抢过他腰间的锦囊,“里面的都没收了。” “别,千万别,我这次出门没带多少!” “下次还乱说话乱做事吗?” “下次还敢。” 作者有话说: 1.吕祖何惠娘蓝采和韩湘子都是八仙里的,吕祖是何仙姑和韩湘子的老师。 2.本文设定参考了很多杂七杂八的古代神鬼妖精,还有一部分是我杜撰的。 3.齐虹是红脖颈槽蛇,爱吃蟾蜍,和齐筠确实不是一个品种。 4.沈碧华小时候在云梦泽待过,何仙姑算他半个老师,另外半个老师是梵音伽蓝(佛教十八护教伽蓝之一)。本文佛道不拘,两边的神仙是同时存在的。沈碧华的故事里会有较多佛教元素。想到自己没看完的《中国佛教史》有点麻了…… 说到沈碧华爱吃糖藕,糖藕真的很好吃。我在长江边上吃比手指还细的嫩藕,撒上白糖又水又脆。前文齐筠说自己书剑不成还喜欢吃好吃的,他是自谦,但笔者本人是确实是==
第7章 第一折 青衫客7从前慢 【从前慢】 齐筠最后还是把那袋干蟾还给了齐虹,他们在林思齐挑水回来的时候又装出一副兄友弟恭、和和气气的模样。 齐虹很给面子地饮下林思齐递来的溪水,用力拍了拍齐筠的肩膀,努力扮哥哥:“堂弟,这位公子就是你的恩……” 齐筠面带微笑,敛在衣袖中的手指掐决,用灵力将齐虹腰间锦囊里的干蟾搅成了碎片,齐虹表情倏然变得僵硬,他连忙改口:“嗯……你的朋友。” “堂兄,这是我的好友林思齐,这次院试考了第一,是不是很厉害?”齐筠反握住齐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大有他说不厉害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的意思,齐虹只好配合着说:“厉害,太厉害了,堂弟就应该多交这样的朋友,不要再交不正经的狐朋狗友了。” “这位是我的堂兄齐虹,他是来附近收干蟾的,不熟药理,让阿乐见笑了。”齐筠脸上的笑意渐深,他话音未落,齐虹腰间的锦囊突然落在了地上。 “在下姓林,名思齐,是阿筠的朋友。”林思齐为齐虹捡起落在地上的锦囊,“齐公子的药材不要丢了,干蟾可不算便宜。” 趁林思齐弯腰捡锦囊的时候,齐虹挑衅似的望了齐筠一眼,看吧,你把我的锦囊弄掉了,还不是要你的恩公帮我捡。 齐筠没有开口说话,暗中给齐虹传音:“我看你今年都不想再吃零嘴了,回头我就吩咐下去,说我们不再做干蟾的生意。” 齐虹这才收敛,连忙给林思齐道谢:“多谢林公子,你们好好玩,爱玩多久玩多久,我有事不便久留,先行一步。” “齐公子不留下吃顿便饭吗?虽然没有什么好菜色,但也是一片心意。”林思齐略有疑惑,也不好问他为什么急着走。 “没事,我堂兄就是来看看我,他本来就没打算久留,再说了,我们家只有两副碗筷吧。”齐筠替齐虹打圆场,说“我们家”的时候丝毫不脸红。 齐虹实在担心齐筠真把所有和蟾蜍有关的药材都从药铺的采购单子上划掉,将水瓢还给林思齐就一溜烟跑了。 “也好,齐公子想必也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我让你一个人吃粗茶淡饭已经够过意不去了。”林思齐收好水瓢,将装满溪水的木桶提回屋里,“你不用再弄了,洗洗手准备吃饭,我去烧菜。” 齐筠跟在他身后走到灶边,看着案板上的河鱼和豆腐块,满眼期待:“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不用了,你在外面晒晒太阳,随便走走就行。”林思齐动作娴熟地将早上钓来的河鱼开膛破肚,“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你是客人,不用再做什么。” 齐筠笑道:“圣人说‘君子远庖厨’,阿乐却没有半分抵触之意。” 林思齐头也未抬,将河鱼收拾好后,从木桶里舀了四五瓢溪水放进锅里,又蹲在灶前用松明点火:“圣人也说‘治大国若烹小鲜’,烧火做饭中也有大道理,天下人谁不要吃饭?这没有什么可耻的。” “这就是我和阿乐合得来的地方,你和那些迂腐书生一点都不像。” 齐筠在门外懒洋洋地晒了半个时辰太阳,秋日的阳光不像夏季那般灼人,要不是因为阿乐他不能随便现出原型,他简直想找块被晒烫的石头趴一会儿。 在他长达千年的生命里少有这样悠闲惬意的时刻。未生灵智的幼蛇为了在林间活下去,每日耗尽气力,初生灵智之时忙着想方设法化形。 和齐虹一起在云梦泽接受何仙姑教养的日子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每天都要学许多东西。他又是何仙姑座下首徒,齐虹和来访客人带来的小孩打架了他要管,沈碧华刚来云梦泽吃不下东西他要管,年纪尚小的弟子入世历练遇到危险也要他来救。 齐筠与林思齐在一起经常会有别样的感觉,仿佛日子都慢了下来,客船之外的水波江风,每日三餐的一粥一饭,皆可细细品味,连窗棂上爬的蚂蚱都觉得意趣横生。 师长亲友无不认为齐筠是“最像人的那一个”,可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凡人,直到多年以后,和林思齐重登秋水楼,他才明白这种感觉叫“过日子”。 林思齐说菜色简单,就是真的简单,他本就囊中羞涩,虽说这回因为院试名次得了本地乡绅的资助,也依然不算宽裕。 木桌上摆着一钵鲜香扑鼻的河鱼豆腐汤,汤汁呈浓郁的乳白色,另有一碟绿中带红的清炒苋菜,一碗撒了葱花的金黄蒸蛋羹。 “好吃。”齐筠未表现出丝毫不适,对手里粗陋的竹筷陶碗习惯得很,林思齐见他神色如常,也放下心来。 用过昼饭,他们一起去溪边清洗碗筷,回头又将没做完的竹门拼好,给窗户糊上新的窗纸。 忙活一天之后,林思齐又怕齐筠睡不惯,抱出压箱底的冬被拿来做垫铺,他本想自己打地铺让齐筠睡床,齐筠当然不肯。 “你若是执意要睡地,那我也睡地,从今往后我和你一起的时候都睡地。”齐筠态度强硬,用手推着林思齐的后背,让他坐在刚刚铺好的床上。 “好好好,都听你的。”林思齐只好半推半就,睡在床靠墙的内侧。 “有时候……我会有点害怕。”林思齐转过身望向齐筠,他在烛火下双唇紧绷,神情有几分淡淡的郁色。 “害怕什么?害怕其实我是妖怪,接近你是想吃了你?”齐筠替他扯好被子,侧过身与他对视,深邃的双眼满含笑意。 “我害怕你突然不见了……”林思齐忽略了他半真半假的玩笑话,握住齐筠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怕你其实是我臆想出来的人物,其实并不存在……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他惊讶地发问,握住齐筠的手塞入被子里,林思齐的手掌很温暖,让齐筠想起为自己压制恶骨,摸过自己后颈的吕祖。 “我身体不好,现在入秋了,就容易手脚冰凉。”齐筠感受着传来的温度,随口编造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理由。 “那你以后天冷要多穿点衣服,今年的冬服裁了未?你常穿的那件外衫太薄了,好看是好看的,天一冷就不够穿。” 齐筠没有出言反驳,心说那件是我一千年褪皮制成的法衣,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冷热无惧。 林思齐絮絮叨叨在灯下与他叙话,用自己瘦削的小腿去贴齐筠冰凉的脚背:“我帮你捂一捂。” “不好,我的脚太凉了,你还是离我远点。”碰触到对方温热肌肤的那刻,齐筠立刻往外侧缩了缩,“万一把你冻病了怎么办?” “那我去地上睡。”林思齐没有反驳,他只是起身,作势要下床。 “好一招以退为进,你还学会反过来威胁我了。”齐筠无奈地将他拽回被窝,主动将双脚贴上他的小腿,“你别半夜被冻得反悔。” “不会的。”林思齐甚至没有因为他冰凉的双脚而瑟缩一下,他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齐筠冰凉的身体,“怎么这么凉,你家明明不差钱,没找名医为你把把脉?” “自然是药石无医。”齐筠凑到他颈窝,轻轻蹭了蹭,他说这话的时候垂着眼睛,纤长睫羽配上那张秀美的脸庞,颇有我见犹怜的意思。 林思齐心中突然生出一阵爱怜之情,用手一下一下抚过齐筠的后背,就如母亲生前安慰噩梦惊醒的自己。 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更清楚地闻到齐筠身上的香味,他忽然反应过来,那是竹林里的味道。 齐筠用法术熄灭灯火的时候,林思齐已然睡熟了,一路舟车劳顿,加上白天的辛苦,让他疲惫不堪。他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就要经受人世的凄风苦雨。 浓酽的黑夜也不妨碍齐筠的眼睛,他在黑暗中用目光描摹林思齐的轮廓。 他长相清秀,更像温柔娴静的母亲,不像那位性情耿介倔强的林御史。美中不足的是由于多年贫困生活实在有些瘦弱,世家出身的吴景明与他年龄相仿,身材却比他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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