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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双平静无波的美目注视下克威尔心里更加惊慌了，要知道眼前这人可是掌管整个蚁巢秩序的最高管理人。从那张精致柔软的嘴唇里，不知吐出过多少句能致人死地的可怕谕旨。 待克威尔战战兢兢在对面坐下后，美妇人拿起一支玉夹子，从茶几上盈满温水的瓷罐里夹起一只精巧茶杯放在他面前。 “克威尔医生，您知道我为什么叫您过来吗？”美妇人一边问着话，一边给他倒着茶水。 “啊，谢谢夫人。”克威尔赶紧点头致谢，顺便打起哈哈来，“是过来喝茶吗？刚好我有空，哈哈哈。” “嗯，滋味不错，是红茶吗，哪里来的这么好品质的红茶？”克威尔喝了一口茶水后刻意转移话题。 “Y国日制品工厂烘焙的红茶，我们和他们有贸易往来，这是新进的一批红茶。” 美妇人给他添上了一些茶水，继续平缓说道：“我们给他们生产蚁种，来换取生活所需，一直都是这样不是吗。” “呃、德拉夫人，关于这种贸易来往我一直有些不认同。”克威尔顿时觉得喝下去的茶水有些炙烫，在喉咙里上下浮动让他有些不舒服起来。“那些蚁种，他们不该像商品一样，毫无自我意愿地被人随意交换使用。” “可是我们这只有蚁种，能换取大家的日常所需和医疗用品。”德拉夫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细细品尝后放回茶几。 “还是说，您有更好的贸易方式？” 克威尔一时语塞，每个蚁巢都有各自擅长的领域，大家互相往来， 形成一条循环产业链维持生计。 这种模式已如钉子深扎在历史长河里，光凭他那渺小的正义感无法撼动其中的任何一粒。 “克威尔医生，我记得我还是一个小孩子刚进入ZK-1790蚁巢时、您就已经在这里了，对我来说您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大哥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都这么大年纪了，所以、您就不要再这么天真了好吗。” 德拉夫人倚到靠背里，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形成一个气质优雅的端正坐姿，“就像昨天晚上的宴会，那种没必要举办又浪费资源的活动，我不希望再出现第二次。” “可是，大家都玩得很开心。”克威尔说道，“在这么压抑的环境里，偶尔来一次能有效释放他们的精神压力，对身心都好。” “他们没有什么精神压力，如果有，那是因为有了散逸怠惰的机会，从而对比衬映滋生出所谓的压力。” “不，你不能以你的管教方式来束缚他们。”克威尔急了，把压抑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吐了出来，“那些蚁种，他们应该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空间，他们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们身为一个人，应该像人一样会爱会恨，拥有自我，事实上我一直想开一个启蒙情感的教学课堂。” 听到他这番话，德拉夫人轻声笑了。 “蚁巢模式存在了上百年，其中也有人像你一样，觉得蚁种新奇神圣充满魅力，他们不该独自凋零。”她垂下眼帘，理了理墨色丝裙的皱角，宁静的神态染上了一丝忧伤。 “比如说年轻时候的我，但您知道后果如何。” 如大多数女孩一样，德拉年轻时候也有过一段梦寐不忘的恋情。她的爱人是一位英俊帅气、拥有一双灰蓝色漂亮眼眸的防异军官。 她知道蚁种情感淡漠，但她还是不顾一切、一头扎进那双灰蓝色的眼眸里。 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每天都会假装无意地来场偶遇，再羞答答地打声招呼。 久而久之，那位军官每次出任务回来都会给她带上一支草原上采摘的野雏菊。 她不知道军官爱不爱她，但鲜血染上军官身体，那双灰蓝色眼眸闭合上时，她知道了什么是刻骨铭心。 “我很抱歉勾起你的伤心事。”克威尔道歉道，苍老的脸庞也染上了哀痛之情。 “蚁种的生命很短暂，事实上，在这种世道里，任何人的生命都很短暂。”德拉夫人缓缓说道，“情感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件奢侈品。” “可是有一句话不是说，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吗？就因为生命短暂，他们更应该活得轰轰烈烈不留遗憾，他们应该去争取缺失的东西。” “进化论告诉我们，缺少的东西不一定就是好的。”德拉夫人掀起眼帘看着他，办公室中昏暗浅淡的灯光，让她的眼睛深邃迷离起来。 “蚁种只需要服从命令，多余情感只会让他们不好管教。秩序乱了的话，蚁巢的生存模式就不复存在了。” “要是以后没有自然种了呢？如果以后都是机器生产出来的蚁种呢？”克威尔抛出一直纠缠着他的问题，“以后没繁育资源怎么办？蚁种得有身为人的正常情感，有孕育后代的意识……” “克威尔医生。”德拉夫人挥手打断他，不急不慢地说道，“我们只需要听从指挥的蚁种，你要相信，他们可以服从任何命令。” 悠扬迂缓的语句中，她刻意加重了‘任何’两个字。
第23章 宿舍 从克威尔办公室出来后，白祈再去仔细观察了一遍监控视频。视频里显示出凌晨五点那家伙从他卧室出来后，拐进一个监控死角里不见了。 白祈在同一时间段的多个视频里筛查后发现，那家伙几乎在每层楼里都有出现，最后在一层的走道里隐约一闪后就消失了。 现在想想，那家伙果真是防异军，对他做了那种事后逃回住所去了。 托那家伙的福，白祈现在无比厌恶防异军，甚至不想再看到任何一个穿银灰服装的人，但为了查明真相，他决定还是去一层走走。 白祈来到一层，走到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前方刚好有个拐角，监控中那家伙的身影走入拐角中就消失了。 白祈走上前发现前面是整个防异军的大宿舍。 这可麻烦了，虽然大宿舍设有几道出入门，但内部是贯通的。如果那家伙真进入宿舍的话，这又得是一场大排查。 那家伙强壮有力，但防异军的身型都很高大健壮，偏偏那家伙每次作案都不留丝豪破绽，这要怎么查？ 越思索越心烦意乱，白祈疲惫地闭起眼睛。 此刻他真想冲进宿舍把那个家伙揪出来，可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在这个满满当当的大群体中，那该死的家伙到底是谁？ “白博士，您怎么在这里？”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白祈睁开眼睛，发现是身穿越野军服准备出门的白榤，此时正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白祈还未答话，白榤便几步跑了过来，捧起他的右手，满脸心疼地问道，“手怎么受伤了？痛不痛？” 白祈这才发现，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的指甲裂开了，正往外渗着血液。 大概是自己抓地板的时候裂开了，抓了克威尔的衣领后再二次受创。 “没事。”白祈抽回手，冷淡回道，他不习惯被人亲密接触，特别是经过昨晚的事之后。 “怎么可能没事。”白榤眉头皱得更紧了，视线一直追随着手指伤口，“我帮你涂点药水吧，宿舍里有处理伤口的膏药。” 白祈本想拒绝，但想了想后点头同意了，刚好他也想进宿舍看看，顺便问几个问题。 两人走进大宿舍，里面空间宽阔，密密麻麻的双架床紧挨在一起，统一的军绿色床被让环境看起来虽然拥挤却不显凌乱。 防异军们正在换衣服收拾床被，看到进来的白祈打过招呼后就各自忙碌去了。 有几个还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估计是昨晚玩太累了现在爬不起床。 白榤带着白祈穿过床架间的窄小过道、朝宿舍中间的桌子走去，期间路过一张蠕动着的被褥，他顺势往上面拍了拍，喊道：“起床了，马上就要出发了。” 3581探出被子，露出一张疲惫不堪的脸，“不是还有几分钟吗，我再眯一会。” “几分钟有什么用，你还不如去军车上睡。” 3581听了他这话，扭捏了半天后还是爬起了床。 白榤挑了一张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椅子，放到桌旁让白祈坐下。桌子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很多，其中光药物就占了大半，白榤一把推开那些东西，用衣袖反复擦干净一块地方后才拉起白祈的右手放上去。 “你不是有独立卧室吗？”白祈打量着四周环境，眉头皱起，“怎么还住在这里？” 这算是关心他吗？ 白榤一边在那堆东西里找着伤药，一边笑着回答：“有的，但是一个人住不习惯，这里人多热闹，我还是喜欢住在这里。” 他蔚蓝如海的眼睛弯弯的，里面充满明朗清爽的笑意。 白祈被那笑容晃了一下，心想这还是昨晚一脸悲痛的同一个人吗，怎么性格变化这么大？ 不过他不想深究这个问题，这个时期的孩子大概都是这样。他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把重心放回到主题上，问道：“大宿舍有人查寝吗，都有谁负责。” 见话题转移，白榤眼里的笑容暗淡下去，他找出膏药和药水，用棉签沾取一些轻轻擦拭在指甲伤口上。 “每晚都会查寝，”白榤边回着话，边细心清理着伤口，“大宿舍分为二十个区域，一个区域有三十人，每个区都有负责人。我住一区，有时候也需要我查寝。” “昨晚上的情况怎么样，都回宿舍了吗？”白祈问。 “昨晚？”白榤抬眼看他，意味不明地笑道，“您知道的，昨晚太混乱了。” “昨晚都是熄灯后很晚才回来的，大都数都喝得醉醺醺的。”3581在一旁插话道，他睁开着一条眼缝，脚在床边乱晃着，“呃，我鞋呢？” “昨晚没有查寝，但印象中都回宿舍了。我们不回宿舍没地方睡，第二天还要出任务，都想睡个好觉养好精力。”白榤替他擦好膏药，再小心地贴上医用创口贴。 “这精力怕是养不回来了，我头好晕啊。”3581倒回床上，脚依旧在晃荡着，“我再也不喝酒了，那东西太要老命了，话说副队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现在精力怎么这么好？” “好好睡一觉就恢复了，你会不会太夸张了？”白榤伸直长腿，把床底下的鞋子踢到他脚边。 “你昨晚喝了很多酒？”白祈问道，他微眯起眼睛，看着白榤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起来，他倒忘了，昨晚白榤确实喝了很多酒。 “那你回宿舍了吗？” 他简直是疯了才会怀疑白榤，但这句话他还是问出口了，问得荒谬无理，毫无底气。 “嘿，我昨晚回宿舍睡觉了吗兄弟们？”白榤避开他的目光，朝周围的人喊道，“喝太多了，我连自己有没有回来都没印象了。” “回了吧副队，我们不知道。” “我也记不清了，我昨晚都睡错床了你敢信吗？” “大家都晕了，我发誓，蚰蜥爬进来我都能搂着一块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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