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浴室里冲了半天凉水澡,才冷静下来。暴起的血管收缩起来,肉里的银白色亮点也渐渐隐去。 床上放着那本题库,他伸手把它扯过来,破裂的指尖在上面染了几个血印子。 这本题库,他已经背了一多半了,以前兴致勃勃,现在索然无味,一个字也不想再背了。 如果法律不能恃强扶弱,伸张正义,那也没什么可推崇的。他这个猎人,不当也罢。 * 季淮阳醒来躺在病房里,入眼是满屋子的白色,嘴上罩着呼吸机,一股难闻的消毒水味,充斥着他的整个肺部。 他慢慢抬起手,拉掉了呼吸机。 “欸,别扯别扯。”毛宇一把将呼吸机按在他脸上。 他手没轻没重的,季淮阳的鼻翼都被他勒出了红印子。 季淮阳乜了他一眼,抬手想扇他,但有气无力,拍下去的动作显得格外轻柔。 季淮阳试着活动了一下子四肢,好像都能动,也没有缠纱布,应该伤的不重。 “你胸部肌肉受损,肺挫伤。安生点,别乱动。”毛宇按住他乱动的手。 “于铮,”季淮阳拉开呼吸机说话,一开口嗓子干哑,清咳了两声,才说:“于铮和段安,捉住了吗?” 可能脑袋受了撞击,昏昏沉沉的,眼睛都睁不开。他侧过脸发现窗户外,艳阳高照。已经天亮了。 季淮阳试着坐起来,扯到了胸部肌肉,立刻软了下去,疼得冒了一身汗。 “于铮死了,段安逃了。”毛宇回他。 季淮阳听到这个消息,感觉自己的伤更痛了。这伤受得一点都不值当,折腾了一夜,什么成果也没有。 沉默了良久,季淮阳才问:“肇事车找到了吗?” “在西郊的草坡里,这辆车被焚烧了,于铮的尸体也是在车里发现的,血液被吸干了,烧成了黑炭。” “我守了你一晚上,你感不感动?”毛宇见他的脸色不对,赶紧调转了话题。 季淮阳合上眼,一言不发。 他想再眯一会儿,但是浑身黏糊糊的,抬手摸了一把头发,里面还有沙子。 现在更难受了。仿佛身上有虫子在蠕动撕咬。简直多躺一秒都是煎熬。 “你昨天帮我换衣服,没帮我洗澡?”季淮阳没好气的扫了他一眼,打量了一眼周围的环境。 窗户上有灰尘,地上有没擦干净的黑色印记,这么脏乱,就不知道找家环境好点的医院吗? 他脸都快皱成苦瓜了。 “就你昨天那状态,能洗澡?我的大少爷,这是住院,不是住酒店,咱们别这么挑剔好吗?”毛宇对待他的挑剔,无力吐槽。 季淮阳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要泡澡,要洗干净。 算了,老毛,不是个会伺候人的。自己不和他一般见识。 他见毛宇黑眼圈挺重的,想必昨晚也没休息好,说:“你滚回去睡觉去。” “那你……需要我联系你父母吗?” 季淮阳冷笑,他们还是算了吧!顶多来晃一眼,例行公事地寒暄几句,再丢一张银行卡,然后扬长而去。 说实话,他们给的那丁点微不足道的关爱,还不如邓重。 想到邓重,他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 “那我去帮你拿衣服和洗澡用具?”毛宇见他这样,放心不下。 季淮阳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说:“别告诉邓重,也别让他过来。”
第29章 一天拔十棵都没问题 季淮阳所居住的丁澜邸小区,此时十分热闹。 小区值班室,正对着一个景观亭,亭子旁边有一棵一米多粗的大香樟,盘根错节的根部裸露在外,旁边被拔出一个大土坑。 这香樟怎么也有两百多岁了,想必是开发商,高价从别处购买的。 小区里闲着没事的老大爷和家庭主妇们,在旁边围观,看大吊车把香樟树吊起来,园林工人正在整理被折断的根须。 毛宇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看热闹,和一位精神奕奕的老大爷搭话,“开发商穷得要卖树了?” “哪能啊,昨晚上被人拔起来的。”老大爷用脚尖指着地面的沟沟壑壑,说:“还有这些,都是昨晚的人干的。” 旁边一位牵着孙子的老太太,也凑过来闲聊。 “昨晚,我给孙子把尿,只感到一阵摇晃,我以为地震,正准备跑来着,又停了。我还琢磨着怎么回事呢?一早上,就看见这树被拔了。” “谁这么大力气?” “不知道,已经报警了,公安机关正在调查。” “啧啧,这得是个什么怪物!”老太太把孙子抱起来,护在怀里。 “谁知道呢?肯定是个逃跑的S级变异人,以后晚上别出门。” 五个身强力壮的园林工人,吆喝着将树立起来,全力填土,把它重新栽在土里。 毛宇吃过了瓜,心满意足地去找邓重拿衣物。 邓重正缩在飘窗上,紧张得抠手指。本来季淮阳就讨厌他,如果知道自己又闯了祸,肯定更加厌恶他了。 正当他自己吓自己的时候,毛宇来了。 邓重把他迎进屋,正要倒茶,毛宇却摆摆手说:“弟弟,不麻烦了,我帮季队长拿点东西就走。” “哦,”邓重双手轻轻握着拳,将受伤的指头遮掩住,呆头呆脑地点头,又意识到不对,“他怎么自己不回来拿?” “他躺医……噢,”毛宇想起季淮阳的嘱咐,打着哈哈敷衍:“他说想在单位住几天。” 邓重脸上的神采,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现在都讨厌到,不想见他了?那他是不是该有点自知之明,主动提出和他解除监护关系,乖乖滚去隔离区。 毛宇看出了他的情绪,安慰道:“哈哈,你别多想,他最近有点忙,我们还是先收东西吧。” “嗯。”邓重回过神,很快把季淮阳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都收了起来,用一个旅行包提好,递给毛宇。 毛宇正准备接,却发现邓重的手指甲盖残缺破裂,有的断裂,有的被磨得粗糙毛躁,没了光泽,甚至有一个直接掉了,指尖一坨红肉,十分骇人。 只有两个大拇指,除了里面有黑色的泥土之外,还算正常。 他的指甲壳又大又厚,泛着银光,像坚硬的铁器。能伤成这样,肯定做了很不得了的举动。 邓重发现了毛宇的打量,心虚得把手指头收起来。 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动作,毛宇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指着窗外惊讶地问:“外面那树是你拔的?” 邓重垂着大脑袋,脸上的神情又惭愧又懊恼,还有几分害怕。 他不想让季淮阳知道,但他又不善于撒谎,于是保持沉默。 毛宇没有揪着他的错处不放,接过他手中的旅行包就走。 邓重关了门,默默送毛宇下楼。 景观亭周围还是围了很多人,邓重路过时眼神躲闪,明显地很不自然。 就因为自己的一时冲动,随意毁坏公物,现在给这么多人添麻烦,他很过意不去。 毛宇拍了一把他的背,打趣道:“没事,季队长家里有的是钱,这种二百年的香樟,你一天拔一片林子都没问题。只要不伤人,都不算大事。” 他应该是受控制器影响,情绪激动易怒,产生了幻觉。按理,这导致的后果,得让季淮阳承担。 “以后,你心情不好,尽管去拔树。以后拔完之后,记得把季队的电话和名字贴在树上,让别人来找他报账。” 邓重知道毛宇是在安慰他,道谢后,闷闷地说:“季哥,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不是不是,他不是不想见你,”毛宇急切地解释道:“他受伤躺医院里头,可能不想让你担心,不让我告诉你。” “啊,他伤得重不重?怎么受伤的?现在谁照顾他?”邓重焦急地问个不停。 “不是什么大事,躺半个月就好了。” 邓重还是一副担忧的神色,毛宇只好也把他带回了医院。 在病房门口,毛宇拉住他,叮嘱道:“等我走后,你再进去。你可千万别出卖我,你就说你跟踪过来的。” “嗯。谢谢,宇哥。”邓重安分地守在门口。 不一会儿,毛宇出来了,对他挑了挑眉,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才挥手离开。 邓重把房门打开一条缝,看见季淮阳双手抓着床上的栏杆,正艰难地准备坐起来。 他一抬眼看见了邓重,惊讶之余还有些尴尬。手一松,又摔回床上,摔得眉头紧锁,还假装云淡风轻。 邓重没有得到他的允许,就自顾自地推门进来。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病房里有一张病床,旁边有一组小沙发。有独立的卫浴,还有一个小厨房,里面有饮水机、冰箱和微波炉,打扫得干净整洁。 季淮阳脸色憔悴,嘴唇干裂,发现了他的打量,侧着脸对着窗户。 邓重暗暗叹气。 去厨房打了杯温水,坐在季淮阳床边的圆凳上,把杯子递给他,小声道:“喝点水润润唇。” 季淮阳一抬眼,就注意到了他残缺的手指甲。
第30章 我八分钟根本就不够 季淮阳刚刚听毛宇说,邓重精神状态不好,弄伤了自己,没想到,伤得这么重。 他又从上到下,把邓重打量了一遍,没看见多余的伤,才松了一口气。 他戴了一夜呼吸机,确实口干舌燥,但是他躺着,没有吸管根本喝不了。 邓重看出了他的为难,手枕到他脑后,把他的头微微抬起来,玻璃杯凑到他唇边,喂他喝水。 两人各有各的心思,都不想说太多的话。季淮阳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担心邓重,却又拉不下面子,先找他说话;邓重怕自己热脸贴冷屁股,也不敢先开口和他说话。 这时,护士小姐姐提着点滴瓶,进来了。 她将点滴瓶挂在床旁边的杆子上,对季淮阳说:“今天就这一瓶药,完了叫我取针。这几天,你不能乱动,除了上厕所,尽量别下床。” 季淮阳有点洁癖,不管多晚回家都是要洗澡的。邓重扫了一眼床边的旅行包,问护士,“我能帮他洗澡吗?” “尽量别洗澡,你帮他用热手帕擦一下就行了。万一摔了就得不偿失了,等过了这周,好一点再动。” “那他吃的方面要忌口吗?” “只要不太辛辣,都没问题。” 季淮阳见邓重明目张胆地关心他,心里暖烘烘的。 他盯着邓重垂在身侧的手,问护士小姐姐,“能帮忙开点药吗?” “你身上还有其他伤?”护士和邓重两人都紧张起来。 季淮阳有点别扭地指了指邓重的手指,护士明了,立刻帮他去开药。 护士走后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 “你怎么伤的?”季淮阳问。 “你怎么伤的?”邓重问。
88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