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华卿为女儿擦了擦眼泪:“我们也用膳吧。” 三人一兽沉默地用着膳,宁嘉徵陡然意识到自己已有整整三年不曾与娘亲、小妹用膳了。 上回用膳,阖家团圆,他与小妹为了争夺最后一块红烧蹄髈而闹得鸡飞狗跳。 接着,一家四口吃了红豆圆子汤,娘亲还说了“团团圆圆”。 再接着,奚清川便带人闯了进来…… 用罢晚膳后,隋华卿温言道:“徵儿累了吧?你们便在这客栈住上一宿,明日再启程可好?” “好。”宁嘉徵压下三年前的旧事,好奇地道,“‘王不留行’去哪儿了?” 隋琼枝寂寞地道:“‘王不留行’抛下她伟大的主人走亲访友去了。” 是了,“王不留行”有很多狗狗朋友,她被关了三年,眼下必定与朋友们撒欢去了。 是他害了“王不留行”。 宁嘉徵一时无话。 隋华卿打破沉默:“奚清川现下如何了?” 宁嘉徵回道:“娘亲不必挂心,奚清川四肢残废,且有人看守,跑不掉。” 隋华卿忧心忡忡地道:“有人看守?那人是否靠得住?” “靠得住,那人是西洲变出来的,且西洲留了一分.身在九天玄宗。”宁嘉徵望向嬴西洲,“西洲可厉害了。” 隋华卿希望儿子长成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并不希望儿子长成事事都得依仗他人的菟丝花。 可是儿子目前连内丹也无,如何能不依仗嬴西洲? 不知这嬴西洲究竟对儿子有几分真心?是否负心薄情之徒? 都怪她这个当娘亲的无能,不然,她便能成为儿子的依靠了。 都怪那杀千刀的奚清川! 若不是奚清川,儿子岂会沦落至此? 嬴西洲与宁嘉徵四目相接,蓦地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厉害乃是不争的事实,上万年来,他听过的夸奖多不胜数。 但宁嘉徵是与众不同的,宁嘉徵当着其母,其妹的面夸他厉害,使得他几乎想变出尾巴来,摇晃一番。 隋琼枝取笑道:“阿兄当真是对你的西洲情根深种呢。” 这便是情根深种么? 宁嘉徵不懂。 三人闲聊了片刻后,“王不留行”领着她的狗朋狗友,浩浩荡荡地进了客栈。 宁嘉徵突地双目一亮,是毛茸茸!一,二,三……拢共二十九只毛茸茸,且体型、毛色各不相同。 “王不留行”乍然见得宁嘉徵,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不过当着朋友们的面,她“王不留行”绝不能失了面子,遂佯作镇定。 宁嘉徵起身冲向毛茸茸们,毛茸茸们惊恐地四散而去,仅余下“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周身狗毛纷飞,可见她的朋友们逃得有多急。 她回过首去,一瞧,朋友们早已不见踪影了,大魔王不愧是大魔王,威慑力不容小觑。 她瑟瑟发抖着,方要拔腿便跑,不幸被大魔王揪住了后脖颈。 宁嘉徵将“王不留行”提溜起来,露出了血盆大口:“嘿嘿嘿,可怜兮兮的‘王不留行’,你跑不了啦。” “王不留行”四只爪子不住地挣扎着,并冲着隋琼枝“汪汪汪”。 隋琼枝会意,向阿兄伸出手去:“把‘王不留行’还我。” 在隋琼枝的手即将搭上“王不留行”的爪子的前一霎,宁嘉徵转过了身去。 “王不留行”“呜”了起来,仿佛正被剥皮抽筋。 宁嘉徵猛吸一口“王不留行”的肚子,继而捏住了“王不留行”的肉垫。 嬴西洲见状,心生不悦。 宁嘉徵根本未注意到嬴西洲的面色,对着“王不留行”一顿把玩。 “王不留行”哀莫大于心,整只茸都耷拉了。 隋琼枝去抢“王不留行”,竟然轻而易举地抢到了。 她不由想起了三年前同阿兄抢夺红烧蹄髈的情形。 当时的她全然不是阿兄的对手,阿兄犹如遛狗逗猫一般,甚至连一分气力都未出,而她倾尽全力,却连阿兄的衣袂都碰不到,更遑论是抢回红烧蹄髈了。 阿兄还当着她的面,嚣张地将红烧蹄髈啃了个一干二净。 她素来是不服输的性子,一直想打得阿兄抱头鼠窜。 三年前的她绝想不到三年后的她能如此轻松地抢回“王不留行”。 眼下的她虽然尚未结丹,但身强体健。 然而,她的阿兄筋脉尽损,且内丹缺失。 她此时动手,定然能打得阿兄抱头鼠窜。 但她可是立志要当女侠的,才不会做此等胜之不武之事。 宁嘉徵喉间一痒,陡地咳嗽不止。 隋琼枝见状,不禁后悔自己昨日待那老东西太过仁慈了。 嬴西洲轻抚着宁嘉徵的背脊,不发一言。 好容易止住了咳嗽,宁嘉徵垂目一瞧,掌心赫然伏着一道血丝。 假使他并未吸食嬴西洲的血液,远不止这一道血丝。 他吐了足足三年的血,业已习以为常。 隋琼枝心疼地道:“这三年来,那奚清川不曾为阿兄治过伤吧?” 宁嘉徵不答,而是道:“快把‘王不留行’给阿兄抱。” “‘王不留行’,你姑且牺牲一下下吧。”隋琼枝立即将“王不留行”塞进了宁嘉徵怀中。 宁嘉徵笑眯眯地道:“‘王不留行’,你跑不掉啦。” “王不留行”抖落了一地的毛茸茸,任凭大魔王搓圆捏扁。 良久,她终是被大魔王放过了,得以回到小主人怀中。 宁嘉徵对上娘亲与小妹担忧的双目,唯恐俩人担心,遂轻巧地道:“我好着呢。” 隋华卿手头并无灵丹妙药,只能对嬴西洲道:“劳烦西洲照顾好徵儿。” 隋琼枝紧随其后:“劳烦西洲哥哥照顾好阿兄。” 嬴西洲被委以重任,欣然应允:“你们且放心吧。” ------ 待得夜深人静,宁嘉徵轻咬了一口嬴西洲的下唇:“我们去重华楼交.尾吧。” 嬴西洲睁开双目,道:“你当真有同吾交.尾的兴致?” 宁嘉徵探下手去,一字一顿地道:“我听闻芙蓉膏能令人忘却世间烦恼,西洲便是我的芙蓉膏。” 嬴西洲自然清楚何为芙蓉膏,凡间多的是为吸食芙蓉膏而倾家荡产,甚至于家破人亡的蠢人。 于宁嘉徵而言,他居然等同于芙蓉膏? 宁嘉徵正苦恼于嬴西洲不为所动,眨眼间,整副身体已被嬴西洲打横抱着到了废墟之中。 他遂舔.吻着嬴西洲的锁骨道:“西洲,为我解衣。” 嬴西洲并不动手,却是开出了条件来:“从今往后,不准挼‘王不留行’。” 宁嘉徵失笑道:“西洲又呷‘王不留行’的醋了呀,好生小气。” 嬴西洲坚持道:“你答不答应?” “不答应。”宁嘉徵的手指潜入了嬴西洲的后襟,“‘王不留行’不过是一尾松狮,西洲何必同她计较。” 嬴西洲贵为司战的上古凶兽,在宁嘉徵面前,却使不出什么雷霆手段来。 他正拿宁嘉徵没辙,宁嘉徵猝然衔住他的耳垂,进而将甜蜜的话音送入了他的耳蜗:“西洲教我快.活起来,我或许会改变主意。” 他无奈地道:“嘉徵上一世莫不是擅长媚术的狐妖吧?” “我上一世便是擅长媚术的狐妖,定要将西洲迷得神魂颠倒。”宁嘉徵抓了嬴西洲的手,去解自己的衣衫。 月辉倾洒,照得宁嘉徵的肌理分毫毕现,丹田处的伤痕瞧来格外可怖。 宁嘉徵放目四顾,倏然间,脑中满是三年前的情形。 他清楚地记得三年前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举动。 不单是奚清川,还有九华剑派掌门仇池以及那些他记不得名字的鼠辈。 有朝一日,他定要逐一清算他们助纣为虐的血债,这其中当然亦包括韩玉。 嬴西洲低下.身去,亲吻宁嘉徵的伤痕,直将这惨白的伤痕弄得发红方才罢休。 宁嘉徵垂目凝视着嬴西洲,抬指描摹着嬴西洲的眉眼,催促道:“快些。” 嬴西洲并不理会宁嘉徵的催促,慎之又慎。 良久,宁嘉徵满足地喟叹道:“西洲果真是我的芙蓉膏。” 嬴西洲将宁嘉徵压于一梁柱上头,梁柱不堪重负,轰然倒地。 他遂变出一张毛垫子来,转而将宁嘉徵压于地上。
第四十二章 这废墟是宁嘉徵的家,他并不怕被磕着,不过对于嬴西洲的温柔,他很是受用,只可惜这毛垫子的质感远不如穷奇的皮毛。 他伸手抓起一把泥土,嗅了嗅,其上满是焦味,那场熊熊大火好像近在眼前,他好像能感觉到直欲将他烧成焦尸的灼热。 嬴西洲扣住宁嘉徵的手腕,拍去上头的泥土,道:“嘉徵,都过去了。” 宁嘉徵粲然一笑:“嗯,过去了。” 他在撒谎,他的周伯伯,他的三位师兄,他的爹爹被害死了,如何过得去? 他现下正享用着他的芙蓉膏,不该想这些。 爹爹在天有灵,假若知晓他委身于凶兽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勿要再胡思乱想了。 是以,他一面抬手勾住了嬴西洲的后颈,一面抬足环住了嬴西洲的腰身,心无旁骛,全身心地感受着嬴西洲所给予他的一切。 先前他不曾想过自己会幕天席地地做这等事,现如今他却觉得并无不可。 人生在世,七苦多,欢愉少,理当及时行乐才是。 万籁俱静,惟独不可为人所闻的声响与隐隐约约的虫鸣交相辉映。 他忽而仰起首来,用自己的额头蹭了蹭嬴西洲的额头,后又覆上了嬴西洲的唇瓣。 嬴西洲瞧来游刃有余,甚至不及其呷“王不留行”的醋时失态。 可恶。 “西洲既喜欢与我交.尾,何故如此冷静?”他忍不住质问道。 嬴西洲摇首道:“吾一点都不冷静。” 宁嘉徵捧住嬴西洲的面颊,怨怼地道:“我却觉得你冷静得很,惹人讨厌。” “对不住。”嬴西洲并非喜怒不形于色,但他活了上千年,鲜有过于激烈的情绪。 宁嘉徵重重地捏着嬴西洲的面颊,直至面颊微微生红,方才满意。 嬴西洲暗道:吾是否表现得不够好,才让嘉徵富有余力? 少顷,不再是时轻时重,时徐时急,宁嘉徵直觉得自己这副肉身将要散架了。 他斜了嬴西洲一眼,继而埋首于嬴西洲的颈窝。 月辉照在嬴西洲背上,肩胛骨高高凸起,泛着晶莹的水光。 他伸手抚上这肩胛骨,其上当即抽出了双翼来,一时间,遮天蔽日。 双翼将他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身体似乎快被温暖得融化了,耳畔不断回荡着从自己唇齿间溢出的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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