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尾蚺的冬眠结束了。准确的来说,是提前结束的。 它打了个哈欠,在本来应该睡觉的时候被叶庭拉出来去吞噬精神污垢。 困是真的困,但至少还是吃饱了。 “嘶。”春天要到了。 叶庭笑着说:“今年春天来的很早啊。” 红尾蚺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嘶。”你好像变化很大。 “是吗?”叶庭睫毛颤了颤:“好像还没告诉你,我忘记了很多事情——你能感觉到吗?” “嘶,嘶。”我是精神体,不是你脑子里的细胞。 “那看来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要记得讲给你听。” “嘶......嘶。”真还别说......冬眠之后我还挺想那头豹子。 叶庭疑惑地问:“豹子?” “嘶。嘶?”雪豹。不记得了? 叶庭的印象里实在想不到有谁的精神体是雪豹的,但是自己的精神体不会说谎。 他细细抚过红尾蚺身上的蛇鳞,摸到一条小口子之后吓坏了。 “你受伤了?”叶庭低头给它瞧了瞧伤口:“都长出腐肉了.......我帮你——”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红尾蚺一尾巴甩开了手。 “嘶,嘶。”小伤,别动我。 “怎么弄的?” 哪里是小伤,明明是一道很长的刀口子,叶庭皱眉道:“你不是很难自愈的吗?” “嘶,嘶。”你把自己的事给忘了,倒是还记得我。 “你比较重要,”叶庭无奈地笑道:“到底怎么弄的。” 红尾蚺对着他吐了吐蛇信子:“嘶。”剔骨刀。 剔骨刀。 听到这三个字,细密的痛感像蚂蚁一样从脊椎一路蔓延到胸口。 “你等等......” 叶庭跌跌撞撞跑向浴室,掀起自己后背的衣服,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身上那道疤痕丑陋的伤口。 之前这个伤口从未痛过,现在一痛起来就是拉扯着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叶庭上半身忍不住抽搐起来,他瞬时觉得痛觉袭来时自己连指尖都在发麻。 不应该啊。叶庭又找出自己留在的信条,反复翻看这自己写下的有关体感知觉丧失的那一条,这确确实实是自己亲笔写下来的。 不应该痛的啊。 分明是不应该觉得痛的啊。 叶庭慌了。 在海边的这段日子里,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恐慌。 他觉得后脊发凉,下意识以为有人站在自己背后,猛地回过头,发现自己背后其实空无一人。 这又是怎么回事。 “嘶?”你要干什么? “你再等一下......”叶庭在厨房里拿起一把刀看了看,形状不太对:“不是这个......” 叶庭在屋子里每走到一个地方就发出叮铃哐啷一阵响,红尾蚺看着他在屋里翻找东西,把整个屋子都翻乱了。 红尾蚺有些心酸,想了想又回到了他的精神图景,试着从图景里安慰向导的无措。 叶庭终于在杂乱的各种纸箱子里找出了一把生锈的刀。 这把刀形状细长,如果没有锈斑的话应该刀刃也是锋利的。 他反复翻看着手里这把刀,这个是像的。终于找到了,和记忆里模糊的那个形状对上了。 他想试试自己的体感知觉是不是已经恢复了。叶庭咬住自己的下唇,仰头闭上眼,刀面在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没有痛觉,后遗症的症状还在。但是胸口里传来的痛楚又怎么解释。 从前的叶庭还能写下来一条一条的信息,教现在的自己处理后遗症的注意事项,可是没有人能教他有这样的意外情况要怎么处理。 手里的动作麻木地重复地在手臂上留下越来越多的伤痕,出血的地方一丝感觉也没有,反而是身体里的痛感在一波一波地袭来。 半梦半醒间,叶庭从红尾蚺的视角在自己的图景里看到里一个身影。 在很久之前,自己在梦里问过他:你是谁。但自己在那个梦里没有得到回答。 “是谁......”如今叶庭又问了一次,仍然没有回答。 叶庭脱力地卧倒在地上,蜷起身子想缓解一些难忍的痛苦。 “他是......”他感觉到红尾蚺在精神图景里安抚自己的情绪,于是期望能在精神体这里得到答案:“他是谁?” 精神体不会骗人。——他是你曾经的哨兵。 “曾经?”叶庭又问:“为什么......要说曾经?” 红尾蚺不是很想回答,但是无奈于它无法对宿主向导说谎。——因为精神链接断掉了。 叶庭愣愣地看着这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眼皮好重,他疲倦地闭上眼。 恍若隔世,叶庭居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那个梦。有人在梦里告诉自己,不怕了。 叶庭想不起来更多的有关这个人的事情。 他只知道,如果只是想起一个轮廓就让他觉得撕心裂肺,那么自己从前肯定是认认真真地爱过。 原来他曾经也是有哨兵的。 他要等他的哨兵回家。
第43章 后悔,自责,从何弥补 程氏发生了一起爆炸性的新闻。 数十个高层管理人员,一天内全部人间蒸发。 大家只知道,昨晚他们被赵南鹤留下开会,然后被公司的中型客车一道送出了大门,之后便不知所踪。 赵南鹤对此的解释是,送他们离开后,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被送去了哪里。 普通员工中没人敢质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在暗处的一双双眼睛盯着赵南鹤已经满目通红。 程以秋浏览了一遍助理送来的名单,察觉到了这些人是当初对叶庭父母动手的一拨人。 程以秋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路过赵南鹤身边时叫住了他:“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谈谈,怎么样。” 赵南鹤回头看他一眼:“我忙得很。” “你现在是要出去办事?走这么急。” “你管我去哪?” 程以秋点点头,看他转身迅速离开:“行,那下次有空再说。” 赵南鹤驻足了片刻,没有说话。 程以秋补充了一句提醒他:“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做的话,注意动静不要太大。” 他看着赵南鹤最后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 程以秋想起了一句话。 杀死一个生命,对于哨兵来说,比爱一个生命更容易。 深夜,赵南鹤缓缓睁开酸胀的眼睛。 初春特有的潮气环绕在房间里,他迷迷糊糊地在想外套被放在了哪里。 下午的时候审完了递上来的材料文件,咖啡因不断地灼伤着他的胃黏膜。 他觉得实在撑不住了,就回到家里的卧室里睡了一觉。 现在大晚上的又清醒过来,不用想也知道今晚是又要彻夜无眠了。 赵南鹤起身,坐在床沿边上,呼吸极缓。 他有些茫然。昨晚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动手见血。 眼下已经解决掉了一部分害过叶氏的人,他还要继续继续收集名单,除了偿命这样的方式,赵南鹤也想不到别的了。 等他找到叶庭,他就要把属于叶庭的一切全部归还。 赵南鹤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再出现在叶庭家里。 叶庭消失的很彻底,他搜索过很多地方,一点痕迹都没有找到。 他对叶庭实在想念,甚至渴求能在他们一起住过的屋子里找到一些叶庭还在的错觉。 叶庭离开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向导素残留在这间屋子里也快要散尽。 不过就算是错觉,也是现下能给赵南鹤带来的最大的安慰了。 他本来的睡眠质量已经在被消耗得所剩无几,尤其在程以秋身上察觉到叶庭的向导素后,赵南鹤的神经就变得更加敏感。 程氏给他送来过很多向导,说什么帮他疏解精神压力,全被他拒之门外。 接手叶氏的管理权之后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文件等着他过目审核,赵南鹤是真真切切明白了叶庭从前到底有多累。 叶庭原来的位置就是一个舆论焦点,不管是谁坐在这个位置上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已经接连好几个夜晚持续失眠。今天从集团出来,赵南鹤拖着困顿的身躯,像是凭着肌肉记忆一路回到了叶庭的家。 不过这里已经不能说是家了,一个许久没有人来过的空房子而已。 赵南鹤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他本来就已经有些疲劳过度,现在睡醒过来后,哨兵的五感被放大得格外细腻敏锐。 赵南鹤一挥手,床头柜上的感应夜灯就亮了起来。 以前他看叶庭总是做噩梦,心想叶庭半夜醒来时可能会害怕,所以他才在这地方放了一盏夜灯。 身下的这块床垫也是自己擅自作主给叶庭换的。原因是原来的那块实在是太软塌塌的了,有几次早上起床后叶庭都抱怨腰酸。 但是换掉之后叶庭像根本没发现一样,没说舒服也没说不适应,不过夜里醒来的次数比起之前还是减少了一些。 赵南鹤用手撑了撑,不是很想打破这种少见又珍贵的舒适。 他长舒一口气,一动不动地平躺在原地,在自己的图景里找出那天从程以秋身上记下来的叶庭的向导素。然后放开自己的精神网,想试试在卧室里找到和叶庭有关的东西。 结果还是一样,什么都不剩了。所有物件都变得冷冰冰的。 不对,还剩一个。 前几天赵南鹤做了件很不厚道的事。 起因是有一天他又来叶庭家里坐着发呆,然后就听到门口传来了细小的噪音。 走过去一看,居然是小黑自己跑回来了。 当晚他就接到了西恩的电话,把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骂他连狗都要抢。 整件事情中,不厚道的点就是他装作不知道小黑的去向把西恩敷衍过去。然后考虑到自己不能每天都来叶庭家里,于是偷偷把小黑养在叶氏大楼的一间空房间里,硬是给狗搭出了个小豪宅。 想到这里,紧绷的心情终于是因为这开心事放松了许多。 突然,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到了赵南鹤鼻前。 赵南鹤紧张起来,听见浴室里传来了稀稀拉拉的淋水声。 从醒来到现在,他的思绪荡开得太远,竟然没注意到这里还有其他人。 下一刻,一个没见过的人出现在了卧室门口。 “谁在那里?” 赵南鹤赶紧站起来,紧绷着问。 这人站在门口没有走近,发丝上的水低落在地板上。 赵南鹤皱眉又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你醒啦?”对方咯咯笑道:“他们说你最近精神压力很大,让我过来协助你舒缓压力。” 赵南鹤立马释放出精神体划出身边一块界限:“我说了我不需要。” 对方本来是只裹着一条浴巾,赵南鹤做出反应后他愣了几秒,然后很知趣地找出了自己带来的衣服准备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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