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原本是宛若青葱白莹的嫩芽,此刻却像是枯燥的树枝,瘦到没有生气。 他轻轻去拿安神香,却忽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整个人被很温柔地抱起。 墨骨廷看着下一秒已经坐在自己怀里的凛淞,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却明显感觉比昨日更细了。 短短半个月,凛淞已经由那个看上去被千万般宠爱的娇气模样,虚弱成了这般。 用力些,就会碎掉;轻一些,就抓不住了。 墨骨廷的心疼得厉害,苦涩地半天说不出话,只是喉结滚动了几下。 凛淞轻轻笑了笑:“安神香还没做完,一会儿再休息,好不好?” 像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凛淞有些急切地想给爱人留下些什么,左右想想,他近几日忙得很,自从朝雾下了山,好多事务都压在了他身上。 自己一个医师,帮不上什么忙,还偏偏在节骨眼病情恶化。 给他做些安神香,自己也心安。 墨骨廷却抱的更紧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然而真正刀割的,是心口。 “我已经派人去找洛水神芝和药引了,你会没事的,你要保证好休息……” 谁都知道这话里到底几分可靠。 没人知道洛水神芝何处有,何时有……是否有。 凛淞只是笑,温柔地扯了扯嘴角。 抬手要给墨骨廷揉开紧皱的眉头,然而月光下看清自己那苍白的手,又想收回去。 却再次被墨骨廷握住。 “好,你抱着我睡吧。” 墨骨廷将人抱起来,那么轻,像是风能吹走一样。 翌日 墨骨廷坐在三清大殿的首席上,再度听着那群长老们为了鸡毛蒜皮的权利之事争吵,时不时扯到心生奴身上,最后再落到朝雾身上,令人心烦。 那些人自然是知道墨骨廷听不得人说朝雾的不是,一个个看见墨骨廷沉下来的脸色之后,也都噤了声。 雪泽山上次连同几家人围剿过朝雾,但是却有一个白衣的少年陪同,那少年也不知是什么身份,一把银剑耍得人们节节败退。 不到一刻钟就把所有前去的人杀了个干净。 魔头的称号算是打响了。 不久前,雪泽山仙首的二弟子凌河也带队去了坤域,但愿能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然而墨骨廷整颗心都悬着,浑身都紧绷着,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样。 忽然,就在木荣阴阳怪气的嘲讽声中,墨骨廷感觉心脏骤停,紧接着就是一阵心悸。 转眼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药谷的竹林里,墨骨廷在看见凛淞的那一刻,眸子瞬间睁大。 凛淞今日竟穿了一件绯红的长袍,上面简单地绣着比翼鸟和连理枝,是一件婚服。 而整个人露在外面的肌肤却是透明的,他在那竹藤椅上坐着,眼睛有些空,却在看见墨骨廷的那一刻,有了几分笑意。 “阿廷……” 墨骨廷的眼睛猩红,一把抱住了更加透明的凛淞。 声音抖得厉害。 “淞儿……淞儿……别怕,别怕……” 墨骨廷的手也在抖,额头却青筋暴起,一瞬间就落了泪。 “淞儿,我求你……我求你别这样,我求你了……” 墨骨廷一声一声哽咽着,像是一个即将失去所有的人,无助又绝望。 凛淞眼睛也红了,但是已经透明到看不出来了。 “我今日,唤你一声夫君,你娶我好不好?” 温柔的声音像是春水,明明那么令人心软,此刻只剩下心疼。 像是知道什么都挽救不了一样,墨骨廷沉默着,看着已经差不多透明的凛淞,用尽全身力气笑了笑。 却笑得比哭还痛苦。 “好,我娶你过门,你是我的妻……” 凛淞像是一直吊着这口气,就为听墨骨廷这一句话一样,忽然就笑了。 那应该是……很明媚的笑,就像墨骨廷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 是山间最娇嫩的莲花,羞涩又温柔,眼底都是光。 但是墨骨廷看不见。 凛淞的身体彻底透明,刚才还是实体,已经开始变成了青烟,一点点…… 消失在墨骨廷眼前。 墨骨廷慌了神,疯狂地想要抓住些什么,但是握在手中的青烟还是会消散。 凛淞看着这样的墨骨廷,明明嫁给了他,心却疼得像是碎了一般。 “淞儿……淞儿!别……别这样,我什么都没了……你别这样……” 高大威严的男人,站在那里就能让人畏惧的剑翎峰峰主,此刻哭得那样绝望。 凛淞忽然更加失望的一点是,安神香还没有做好…… 终于,当那件绯红的嫁衣落在墨骨廷怀里,明明没有血,但是却比什么都刺眼。 墨骨廷眼底的亮光彻底熄灭,那双在别人看来戾气横生的眼睛,此刻猩红又空洞。 一瞬间,没有暴怒或是疯狂,就这么静静地跪在竹藤椅旁,手里握着妻子的嫁衣。 但是额间却忽闪着一道细小的红印,那是堕仙的前兆。 也就在这时,剑翎峰的弟子到了。 谁都知道凛淞和墨骨廷的关系,看见这一幕,是还有不明白的? 但是接下来的话,像是压垮墨骨廷的最后一根稻草。 “师父……凌河师弟,杀了大师兄……如今,已经回来了……” 墨骨廷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但是额间的印记却瞬间出现,像是万般拉扯之后的定夺。 弟子们看着墨骨廷站起身,动作格外温柔地抚摸着那件嫁衣。 下一秒,就消失在了原地。 …… 两个相貌平平的弟子顺着人群往雪泽山走,听着弟子们说着最近的事情。 因为下着淅沥沥的小雨,常青的山此刻格外的绿,只是天有些暗沉,像是一些人此刻的心情。 “剑翎峰的峰主,剑仙墨骨廷,前不久走火入魔了……” “我知道,我当时还在雪泽山,他疯了一样,直接砍了十七峰的半数峰,长老们全部重伤……” “可惜了凌师弟,也被他杀了……” “药谷的谷主,好像也……” “剑仙名字成了禁忌了,少说,而且据说煞气太重,尸骨都腐朽了,什么也没留下。” “别说了别说了,让长老们听见,少不了揍。” 朝雾看着那些被砍的山峰,那都是……赶他下山的长老们所在的山峰。 眼睛不由得一酸。 药谷 朝雾看着无人打理的竹林,竹林里出来的水依旧还流淌着,像是这么多年的光阴。 如今却物是人非。 偌大的药谷,朝雾只看见了一个碑,那上面没有字。 “淞儿,我来迟了……阿廷……” 那句抱歉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身边的白衣少年看着朝雾泛红的眼角,到底也没说出些什么,只是忽然跪在地上。 对着碑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凛淞,墨骨廷。 他们是朝雾的恩人,他们一直挂念着朝雾。 而朝雾不会知道,那碑下面真正埋着的。 是一具尸骨和一件嫁衣。
第122章 时空准则(一) 帝昭看着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朝雾。 不轻不重地在他腰间捏了捏,再次问道:“朝儿,现在,还是你来选。” 选师父,还是选这个岌岌可危的位面。 朝雾回想着上一世在凤栖,那迟钝的箭头依旧被心生奴刺入自己的肩膀,那群自诩正义之士用天雷阵碎掉自己的身骨,木荣的剑在丹田搅动。 自己牵挂,也牵挂自己的,都死了。 这么看,那个位面,不存在任何一个他拯救的理由。 但是…… “我还是会选,救。” 救凛淞,救墨骨廷,救……自己。 帝昭没说话,但是他会支持朝雾的任何一个决定。 他只是叹了口气:“刚才那一招,只允许我在的时候,才可以用。” 随后,不放心地低头在朝雾耳朵上咬了咬。 “听见了吗?亲爱的?” 朝雾被他咬的浑身一颤,没忍住问道:“为什么?” 他不得多砍几下,练练手吗? 帝昭看着刚才时空裂缝的位置,浅色的眸子带着一丝紧张。 “听话。” 因为朝雾是帝昭从无数个位面里收集碎片才救回来的,时空裂缝不知道连接了哪些时空,那些虚无正在无限膨胀,吸食着无数的生灵。 如果是朝雾这种特殊的体质被吸引进去,就会重新被撕碎成无数碎片,实在是太危险。 那不是帝昭可以承受的住的代价。 像是察觉到了帝昭的不安,朝雾没再说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朝雾忽然觉得身上一软,眼前也是一黑,竟直接倒在了帝昭怀里。 “朝儿!!” 而朝雾再一回神,竟然已经来到了一片虚无白茫的地方,因为四周都是白色的,竟让人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站在实处。 朝雾的眸子瞬间阴沉下来,殷红的眼尾半点看不出乖巧妩媚,倒是像极了乖张狠戾。 焰阳不在,朝雾扯住了发绳尾端的琉璃石,下一刻,墨发瞬间披散下来,长长的发绳瞬间在虚空之后甩了一鞭,生生劈开了虚空。 可笑,灵台他都踏碎过,区区一个虚无空间,都配不上他用剑。 果不其然,等虚无被他这么野蛮地扯开一道口子之后,一个短发的少年忽然就从裂缝里滚落出来,屁股还没坐稳,脖子上就被朝雾的发绳缠住。 “啊啊啊!?我不是坏人!!” 话音刚落,朝雾竟已经来到了他的跟前。 朝雾虽然堪堪到一米八,在这个小少年面前,已经满是压迫感了。 小少年感受着脖子上越发收紧的力道,猫眸瞪得很大,连忙继续解释:“我是时空准则!!我就是有事求你!!” 话毕,朝雾收紧的力道的确是停住了,但还是警惕地看着地上的人。 往后挥袖,细长精致的发绳乖巧地回到朝雾手腕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落在地上。 那小少年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朝雾。 心里叫苦不迭。 刚才在昭面前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怎么啷个凶啊!吓死他了! 朝雾眼里没有半分笑意,嘴角却依旧噙着淡淡的笑,让人看了却浑身一颤。 吓得他腿软地站都站不起来。 朝雾很轻地挑了挑眉,随即就蹲在了他面前。 而猛地一靠近,小少年看着那张绝色的容颜,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眼睛瞪得更大了。 好……好漂亮的男人…… 朝雾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随着眨眼的动作,翻飞着,像是一种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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