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云的印象里,名剑谱虽说不知是何时谱写,但是至今剑谱第一都是浮生。 那是仙首帝昭的配剑。 “浮生?好久没听人提起过浮生了。” 那是一道邪肆的声音,听上去比自己年长,但是从他的话里,大概也能知道,这应该是活了很久很久的……人? 不知道是什么。 就在佛渡山山脚的秘境里,他不久前就去过,从那里把小云凰给抱出来的。 当时可是没感受到旁的气息。 思绪一点点拉远,想着,如果腰间的万象是上古名剑,师父赠予他的时候,为何不说? 自己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玉佩能化剑。 暮云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停下,抬眼看着不远处的男人。 帝暄披着一件绿沈色的长袍,几乎要与这山间雨景融到一起。 暮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两人周身都有灵力护体,不曾被雨水打湿。 可是他们之间却隔着雨水,也隔着……千山万山。 明明都断情绝爱的人了,如何能看见这人就眼眶湿润呢? 还没等他回神,帝暄已经走到了自己身边,两人周身的灵压轻轻交融。 帝暄在他眼角抹了抹,笑道:“这是哭了还是怎么,这么大人了,还能被雨淋着眼睛?” 雪一样的少年,顿时觉得眼尾似乎要烧起来一样,这股热直接烧到了耳后根。 暮云往后退了一步,把脸别开了。 帝暄的动作顿了顿,却也自然地收回手,朝不远处自己刚才站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喏,我给你养了好几年的槐树,已经长大了,如何?” 暮云想起自己不久前回来时,已经长大了的槐树,当时虽然知道是有人悉心照料。 今日才知道,原来是帝暄一直在照料。 暮云心里装着事,他觉得复活一事,大概是和帝暄脱不开关系的。 但是自己问了,又能让帝暄说什么呢? 无非就是:嗯,是我做的,想要怎么报答我啊?陪我再下六年棋,权当赔礼怎么样? 又或者是:不是,但是很高兴你能回来。 但是冥冥之中,他觉得,他不希望是这两种中的任何一个。 那还是别问了,他自己知道就行。 他会待到帝暄亲口让他像其他弟子一样,出师,下山,立业,隐居。 帝暄迟迟得不到回答,歪头看了看比自己矮了快一头的小朋友。 此刻正红着眼睛,已经把所有悲剧都走了一遍一样。 “小云儿?” 朝雾也这样唤过自己,但是无论是调笑,玩闹,瞎勾搭……都没让他脸红。 现在这人像是十几年前,对待那个小豆丁一样喊自己,暮云忍不住羞恼。 “师尊!” 这真是数年来,因为自己,最为鲜活的表情了。 帝暄眼里的温柔被山间的雨揉碎了,又留不住地溢出来。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都不理我了。” 暮云这才想起帝暄刚才隐约说的话。 顺着视线看过去,那棵槐树长得的确很好,比自己小时候见到的那棵,应该还要大。 他自己也知道,凡间尘的小村庄,其实没有多么高大的树。 再加上那些年,百姓民不聊生已久,到处荒芜。 自己当时被心生奴带到街上,被人拳打脚踢了一天。 饿到几乎昏厥,就着尘土吃下的槐花,应该并不是那么漂亮,而当时自己觉得高大神圣的槐树,也不过是普普通通,并不出彩的普通树木。 却让他在往后余生里,爱极了槐树。 暮云想到那日在散魄里,最后最后看见的两个人,他以为是师尊和兄长给了他活下去的动力。 错了,在他拼命,不知味觉吃着槐花,爱上槐树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选择了活下去。 “没什么,只是在想,这槐树何时开花。” 帝暄站在他身侧,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觉得心窝一软。 “你想让它何时开,就能何时开。” “可是,还不到花期啊。” 帝暄没说话。 这花,就未曾开过。 你种下的,理应让你是第一个看见他开花。 帝暄抬了抬手,雨水忽然全部停在了空中,时间也被定格在了这一瞬。 于是,暮云看见。 佛渡山上,一片青葱深绿里,这棵槐树在暂停的时间里,枝头开满了洁白的槐花。 那沁人心脾的花香令暮云习惯紧绷的身体忽然松懈,槐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绽放,像是要把这六年所有没开出来的鲜花全部让暮云看见。 格外繁盛。 他忍不住笑了,几乎要让帝暄挪不开眼。 高大的槐树开满了槐花,一簇簇的,小巧漂亮,又带着盛大的壮观。 “喜欢吗?” “喜欢!” 少年在略显暗沉的山间雨景里显得那么明媚,明明雪更配形容,但是帝暄喜欢用光来形容。 只有这个时候,暮云才会像个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一样。 他没忘,他的暮云其实只有十七岁。 剩下的六年,是帝暄日日在云溪花海看着他,睡了一场为人所不知的觉。
第103章 他又醋 等槐花全部开满,静止的雨滴才继续往下,时间也才慢慢流逝。 暮云眼里的笑意还没有完全褪去,冲帝暄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是上扬的。 “佛渡山的槐花,会开得久一点么?” 帝暄对他的笑容从来都是喜欢至极。 “你若是想,它可以一直开着。” 不过就是小小的时间凝结,讨暮云一个笑脸,不亏。 然而暮云看着这细雨里开着白花的槐树,笑着对帝暄说:“虽然我不会腻,但是它会累的,等下一个花期,我还可以再看。” 帝暄心尖一动,还不等他品味这是什么情绪,就听见自家大弟子问他。 “所以……师尊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上赶着来寻我,还带我看槐花。” 帝暄一下子回神,这话说得让帝暄忍不住想笑。 不愧是暮云,说话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为师说了,你不许生气,可行?” 暮云挑眉,看着对面比自己高大了近一头的男人。 “不行。” 暮云又看了一眼帝暄身后的槐树,抬脚继续往佛渡山上走,帝暄就跟在他后头。 “这么绝情吗?” 这槐树开得很漂亮,在雨里散发着轻轻的槐花香,让暮云身上沾染了不少。 走在前面,香味儿对帝暄来说,就像是扑面而来。 帝暄竟一晃神,以为是暮云要扑到自己怀里了。 “嗯,你刚知道?” “虽然不是,但你这般直白,为师还是有些~伤心~” 像是习惯了他的说话风格和作风,暮云甚至都没有扭头或是停下,继续说。 “你这一大把年纪了,总不能一直为老不尊。” 被三弟子说了为老不尊,又被大弟子说,帝暄很是心累。 你看看,还说他为老不尊,手底下一个个的小兔崽子对他这么不客气,他还没说他们欺师灭祖呢~ 断是会倒打一耙的。 “怎么会~我把帝昭那个弟子送你的聘礼,悉数还了回去。 可是会生气?” 暮云闻言,终于停住了脚步。 转身,带着居高临下的既视感一般,开口:“他叫朝雾。” 帝暄本以为他是真的不高兴了,要发火,可没想到暮云抓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虽然他没有因为把聘礼送回去而不高兴,但是帝暄一瞬间有一种,暮云还不如更重视聘礼一点。 暮云是得多在乎朝雾,才能一瞬间就能纠正甚至提醒自己。 他有名字,他叫朝雾。 “还有,师尊上次还把茶水倒满了……师尊何时犯过这样的错?” 这下,欺师灭祖得到了证实。 光是看着这场面,简直要分不清到底谁才是师尊,谁是徒弟。 帝暄每次下山,总会用发簪简单地束一个发髻。 而现在,却并没有,只是闲散地出现在佛渡山半山腰。 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温柔了。 “好好好,是我不好,我给你赔不是~” 暮云眨眨眼,小朋友一样很是认真地继续说:“你应该给朝雾赔不是。” 讲真,帝暄闻言在心里嘀咕。 那小子又没看见…… 见他又不说话了,暮云皱了皱眉,又凶巴巴的了。 “师尊!” 帝暄拗不过他,只得全应下。 “好好好,我日后再见了他,定会好好给他赔不是~” 话到此,才让暮云舒缓了眉头,很轻地笑了笑。 像是心满意足了之后,继续走在他前头。 少年第一次来佛渡山,还是被自己抱着的,如今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但是身段漂亮,脸蛋漂亮的暮云,身高是硬伤。 无论站在谁跟前,都要矮上一些。 和小时候过分营养不良有关吗? 脑子里虽是已经想到了天南海北,嘴里却还是忍不住地试探着。 “聘礼可是悉数送回去了,就是婚事,也是黄了……不生气?” 暮云听着这话,竟觉得有些好笑。 “退吧,本来就不是他送的,也不是要求亲的……” 话顿了顿。 “不过,师父怎么知道的这批东西,我不是安置好了吗?” 帝暄毫不留情地把越青卖了。 “你三师弟告诉我的。” 越青却直呼冤枉,是因为最近暮云身边那个绝美绝美的妖精不见了。 大师兄又开始面若冰霜,不苟言笑。 生人勿进! 不由让人怪怀念的……还是那日在练场的大师兄,笑起来好看,让人挪不开眼。 而且越青的弟子还是见过那美人轻轻松松破了层层禁制,从那潮降牢安然无恙地走出来。 口头相传远不足亲眼所见。 一身黑衣,剑眉星目,笑起来唇红齿白的美人,实在是让人难以忘却。 而且同大师兄相处那么和谐,黑白色系,同款耳饰…… 啊啊啊磕疯了。 于是这些话都被有心听弟子八卦的明王大人听了去。 自然也就知道,朝雾不久前还让龙凤拉来了聘礼,被他家“绝情”的大弟子亲自安置。 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 在朝雾出现之前,自己在暮云心里,是最特殊,且唯一的。 某些表情他虽然见得少,但是都见过。 他最想见到的表情,如今让一个毛头小子,除了漂亮就是漂亮的疯崽子占了前。 心里难免不舒服。 又想到…… 那日他们对话,他们甚至还有闺女。 就算知道并非他们亲生,可是……云儿的确可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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