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忽然低了一下头,再开口时,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根却可疑地红了:“可衍最说,退婚一事你是知道的,但你死死纠缠,不肯了断,我差点以为你真是那般……”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我才不是!!” “嗯,我知道你不是了,都怪衍最胡说,故意抹黑你名声,也害我误会了你,对你……言语有些不当,”盛决的耳朵红得更明显了,“那……你能原谅我么?” 我立刻原谅了他,并且恨不得现在就飞回衍家狠踩衍最一脚。 他抬起手来,轻轻碰了碰我脸上刚刚捏过的地方:“都捏红了,你怎么对自己下那么大的劲儿?” “还不是被你……被衍最气的!”我又拿手里的木勺上去挠他一下,他倒像是被挠到舒服的痒处了,脸上紧绷的尖锐感散了大半,眼底也漫上几分笑意。 我已经在心里盘算开了,解除婚约这件事必须马上公布,我再也不想和衍最有任何关系了,但要如何公布,却还有许多计较的空间。 比如,我可以说是我看不上衍最把他踹了,又或者,把他那表里不一的丑陋面目公开出来,以免更多人被他君子端庄的表象欺骗…… 至于具体怎么做,就交给师兄吧,他肯定看不得我被衍最那个混蛋欺负,他又那么聪明,说不定一刻钟内就能想到绝好的法子。 我随手拨开盛决的手指,转身就往师兄的方向走去,还叫他也快点跟上。 可就在这时,地上被压制的人竟破开了盛决的咒法,他恼怒至极地吼叫着,迫切想找出断了他两颗牙的凶手,而这街道上除了他们,便只有我们两个一看就是同道中人,他的目光自然就钉在了我们身上:“就是你们两个小人暗算我?” 盛决回以了毫不掩饰的厌恶目光,无需多少,这就是要打起来了。 他们人多势众,六个人一齐扑上来,我足尖一点轻松退开,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去摸我的宝贝,但盛决却慢了一步,竟是被这些小虾米划伤了手背,才再次将人击倒。 他一出手,那些人自然知道厉害,便忍气吞声地遁走了,我把刚掏出来的宝贝又塞回袖子里,纳闷地看着他:“你怎么反应比我还慢啊?” “……一时走神了。” 盛决把流血的伤口递给我看,我指尖一弹就抹掉那区区小伤,还笑话他道:“你那么笨,我看我是要改改主意了,你会害我亏钱的,你和师兄比试的时候,我还是压我师兄赢吧。” 他果然是胜负欲很强的家伙,闻言便默不作声地把手收回去,眼底还流露出一丝明显的失望。 我是既想看师兄和盛决斗法,又觉得许久不见了,攒了很多话要跟他说,于是把这小插曲远远抛开,脚步迈得越来越快,脸上也备好了大大的笑容。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我的师兄根本不在那里,我满腔的期待,都落入了那蒙尘生灰的破败宅邸中,茫然地冷却了。 再三确认我并未找错地方,再低头去看眼前大片大片杂生的乱苔,我心中陡然升起了不详的预感。 便是在这时,住在附近的人恰好路过,他见着我们,还问我是不是这家的主人,我否认了,又问他这家的主人去了哪里。 而他的回答是:“不知道啊,这屋子好像三年前就没人再住了吧。” ---- 央央误解向: 对盛决 :胜负欲很强,似乎把我当情敌了 盛决:我不是! 对闻山羽:图谋不轨,大坏人一个 闻山羽:我没有!! 对衍最:……………………哼 衍最:……火葬场在哪,我现在就去 第四个攻:我呢我呢我呢?我还没出来,连误解都不分我一个吗???
第10章 三年,又是三年。 我分明只是如往常般睡了一觉起来,这两个字却魔咒似地纠缠上我了。 我不死心地问:“这屋子真的已经空置三年了?你……你亲眼见过住在里面的人吗?莫不是你记错了?” 我向他形容了师兄的身形样貌,他点点头,道:“没错啊,就是住在这里的人,我见过他的,那般气度不凡的公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绝不会记错的。” 绝不会记错? 我干巴巴地道了声谢,那邻居摆摆手,稍一顿脚便走远了,而我回过头来,摸着门锁上厚厚的积灰,脚下忽然有些发软。 如果他们都没错,那错的就只可能是我。 事到如今,我就算再不愿承认,也没法继续自欺欺人了。 盛决不做声地走上来,虚扶着我的肩,我瞥一眼他受过伤的手臂,心头越来越沉。 闻山羽的确有吞噬生命力的诡异手段,可几个月前,他分明还没有这样厉害,最多只能让人血流不止,伤口愈合困难,怎么会突然就进步了那么多? 而衍夫人的去世,衍最突然的解除婚约,闻山羽的那些说辞,以及师兄的不告而别……不,他应该是告诉过我的,可我却不知为何,忘得一干二净了。 枉我得知衍最失忆时还特地去嘲讽他,殊不知我自己忘记的事情,远比他要多得多。 我丢失的,是整整三年的记忆。 嘴角的笑容从勉强变成了僵硬,想必已是十分难看的模样了,我索性弃了伪装,任由心底的情绪蔓延到脸上。 这事绝不能拖延,逃也逃不过去,我不得不压下心中疯长的乱麻,硬逼自己开口:“盛决,我……我有事想问你。” “你说。”他的目光依然平静,我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袖子,就怕他也如那位邻居一般,轻描淡写地走远。 “三年前,三年前……” 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候,仿佛舌尖上的每个字都沉甸甸的,说得那么困难。 话到嘴边,到底还是软弱地绊了一跤,只敢怯怯挑开一个破口:“衍夫人她……去世,她是怎么走的?” 衍夫人虽不是什么大能,但以她的修为,少说也还有几百年的寿命。 “我不知道,”盛决摇了摇头,轻声道,“此事被衍家紧紧瞒着,哪怕外面小道消息传得满天飞,甚至不堪入耳,也不见衍家的人出来给个说法。” 我心中更加不安,又道:“那我师尊可有前来拜祭?” “并无。” 师尊乃碧洲之主,又兼其行事素来坦荡,但凡有所行动都会被天下知晓,盛决说他没去,那他必然就是真的没去过。 “师尊没来,那我师兄总该来一趟吧?” 盛决摇了摇头:“他也不曾来过。” 我睁大了眼睛,怎么都不明白他们为何会做出如此无礼的事。 惶然之后,便是更深的恐惧。 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我还身在镜洲,却仿佛被吞入了长达三年的空白,师兄离开我,师尊也遗忘我,甚至是连我所在的地方都不曾踏入一步。 我一咬牙,终于还是问了出来:“那……我呢?这三年里,你可曾听说过我的消息?” 盛决停顿片刻,嗓音低沉下来:“关于你,就更是一个字都听不到了。” 不知为何,我的手开始莫名其妙地发抖,嘴唇开合着,却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要说什么:“怎么会……难道我不是,我忘记了……可……那我师尊他……” 或许是我求助的目光太明显,没等我的话说完,盛决就道:“乐悯长君一向喜静,常年不出碧洲,我们这些外人十几年见不到他也是常事,可他对你的疼爱却是我生平仅见,央央,你总不该怀疑这一点吧。” 他的话就像给我提了一口气,让我陡然镇定下来,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是了,对外人来说常年见不到的师尊,却是这世间最最疼我的人,若我当真消失三年不与师尊联络,师尊怎么会不来看我? 或许有什么地方不对,但这恰好可以证明,我只是失去了三年的记忆,而不是凭空消失了三年。 否则即便是闭关,师尊也会放心不下,宁愿千里迢迢从碧洲赶来为我护法。 所以闻山羽一定是在撒谎。 刚升起的那点去找他的念头被我狠狠掐灭,我的双脚像是重新落了地,思绪便也渐渐回笼。 这场失忆,或许是意外,又或许是遭人暗算,我尝试着去寻找那些最可能与我有关的蛛丝马迹,首先,自然是从衍家开始。 “衍最和你议亲,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盛决毫无隐瞒地道,“我父亲原本并不同意与衍家联姻,因为那时衍最练功练得几乎走火入魔,还闹出几桩打杀凡人的丑事,险些被五洲修士讨伐,所以我父亲不愿与他牵扯。” 他将目光转向灰暗的墙根,却依然掩不住眼底雪亮的傲气:“要我说也是,他这样的人,架在山顶当一尊定海神针是足足够,但我盛家又不缺老祖宗,犯不着把千年积蓄的好名声搭在他身上。” “可我到底还是小看衍最了,他为了把我们绑在一艘船上,不惜掏空家底,拿出了我父亲无法拒绝的好处。” 一声轻嘲后,盛决抿住嘴唇,忽而又望了我一眼:“其实今天你来之前,我是要跟他斗上一场的,要不是他让我跟你……解除了误会,该吃我剑阵的人就不是闻山羽了。” 在盛决的解释中,我只觉我的认知又被颠倒了一回。 那修炼成痴目下无尘的衍最,怎么会疯到去肆意打杀凡人? “三年前,三年前……” 一切仿佛都是从三年前的某个瞬间开始,陡然跌入了深不见底的幽暗之中。 可三年前究竟是什么光景,我日子过得糊涂,委实记不太清了,使劲儿想了半天,也只能捡回一片片风平浪静的碎片。 我喃喃道:“三年前我在衍家长住,师兄偶尔会来看我,师尊遥寄信来,满纸都是殷殷关切,衍夫人待我也好,就算我跟衍最斗气,她也只偏帮我……明明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都好好的啊……” “一切都好好的?”盛决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半响才道,“或许吧。” 都说山中无岁月,对修仙之人来说,便是百千年也只当过眼云烟,可我却被这短短三年绊住手脚,除了茫然,还是茫然。 呆站半响,我揉了揉泛红的眼睛,转身望向东方。 那是我唯一的归途。 “既然师兄不在这里,那我……还是先回碧洲吧。” 蟹膏在我手上凉透了,变成了不堪入口的累赘。 我依然还想着回家,却似乎已很难找回原本那雀跃的心情了。
第11章 我将坠在袖口的一块云珏摘下,随手一抛,它就变成了可以承载我的云船。 “或许我只是昨晚睡觉不小心撞了头,现在师兄和师尊都在家里等我,我这样惊慌失措地跑回去,还会被他们笑上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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