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云领着明月穿过大堂上楼,又在房间门口止步,深呼吸了一口才去推门。 打开门进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锄云在屋里走了一圈,坐到榻上,然后道:“大师兄可能去山上或者去无忧谷了。”
明月从仙会回来后,也听他师尊昆玉真人说起过无忧谷的传说,只是后来很快就被昆玉真人派下凡去处理人间事了,顺便又云游了几日,所以也没来得及询问程鹤关于掌门真人的事,此时听锄云提到无忧谷,便问道:“掌门真人是真的仙去了吗?师尊说无忧谷只进仙者魂魄,程鹤师兄竟也能进入吗?” “嗯。”锄云说,“他能。”
“那我们……” 他想说那要不要去找程鹤,万一那魔头误打误撞到了无忧谷入口附近,他们去了也能阻止,帮上一把。一回头却看见锄云怔怔地坐在榻上,两手垂下来,眼睛不知道在瞧什么地方,看起来十分没有精神。
他这副样子真是颓恹极了,自从那次走火入魔以来,他就像换了个人,总是以活泼模样示人,这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落,这与以前的锄云还不同,那时的他只是温柔和顺,少有被什么东西重重打击过的神态。
明月张了张嘴,没把话继续说下去。他走到锄云面前,弯下腰轻声询问道:“是不是累了?天也晚了,你就躺下睡一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然后好一会儿没听到回音,锄云低着头好像睡着了。 过了半晌,他终于动了动,抬起头看向明月:“我不困。师兄,你带我去望仙山上吧。”
他是真的不困,只是经历了这一晚上的动魄起伏,回忆起雷劫将要落下明月师兄出现那一刻的心情,他就突然很想见到大师兄。 ---- 明月是第一cp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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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梦呓
程鹤离开无忧谷之前,秋华真人叫住了他:“等等。” 程鹤转身道:“师尊还有何吩咐。”
秋华真人掌心化出一团白生生的雾,缭绕着,送到程鹤面前,道:“我那不肖徒弟最是心思活络,难保他不会用什么巧法儿寻到这谷口,我给你一道仙障。你出去之后把它设在外面,就可保全了。”
程鹤收了那团雾,抬起眼,听见秋华真人不无怀念地叹道:“当年他在我座下时是那么意气风发,宗门内外谁不羡慕。如今竟修了魔,还好没亲眼看见,不然没死也得把我气个好歹……”
说着说着就感觉到一股无法忽视的视线,程鹤站在他身前,一双幽深的眸子静静看着他,那张冰雪凝成的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但是秋华真人就是在一瞬间明白了,突然止住话头,上前两步,手伸出去放在程鹤的头顶。 “哎呀,当然现在是你这个大弟子最好了,”他揉一揉大弟子的脑袋,“为师最喜欢你了。”
程鹤板着一张冰块脸,没有立即接话,不过能看出来眼里的漠然消失了,透露出一点柔软的意味,他把秋华真人给的仙障好好放在胸口:“既然师尊不想见他,弟子一定竭力为师尊守好无忧谷入口,不使一人有可乘之机。”
“……” 秋华真人干巴巴笑了两声,然后摆摆手:“好了,去吧。”
说完他便慢慢退回到不远处那一株榕树下,程鹤看着他的灵魂渐渐远去,有越发透明之迹象,心里竟缓缓升上来一股恐慌,想起之前望仙山上的那几位前辈说过,无忧谷内所有魂体都有往生那一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师尊。”他开口叫了秋华真人一声,“若弟子下次再来,你还在吗?”
秋华真人树下的身影一顿,立刻竖起眉毛:“你还想有下次?青玉,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次两次为师不说什么,但是你屡次进入终归于修为有损。” 程鹤道:“宗门内人多事杂,师弟们天真单纯,人间也不甚太平,弟子自知没有万全的法子。遇到难处理的复杂之事,总想来问师尊一句。”
秋华真人知道他这都是借口,程鹤来这里,一半是为了师尊,一般是为了锄云。只是他自小就自尊冷淡,秋华真人也不好直说。 他微微叹息一声:“青玉,你在为师座下一百多年,修为已届元婴期,实在不必过谦。很多事情你心里有主意,也不用非得和其他人商量什么。”
程鹤瞳眸一闪,师尊这意思难道是意欲将宗门内大小事物都交由自己处理?可是自从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到进入无忧谷已有一年多,从未透露过要传位的意思,他不愿妄自揣测,却也不想失去来见师尊的机会。 很多念头在心里滚了一圈,程鹤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眼神恢复清明,躬身冲着秋华真人所在的方向道:“谨遵师尊教诲。”停了停又道,“弟子告退。”
出了无忧谷,便是苍翠一片密林,微凉小雨飘洒而下。
程鹤掏出藏在胸口的仙障,回身一甩,茫茫雾气升腾而起,遮住了山谷的狭窄入口,又过了片刻,雾气渐渐消散,眼前只剩下层层叠叠的枝叶。 做完这些,程鹤袖手召出一朵云骑,乘着飞上了百米之上的望仙山。
甫一落地,便感觉周遭有异。
原本十分寂静的山巅似乎有生人气息,且不是常人,仙魔混杂,莫非仲有君已到望仙山?程鹤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上,一步一步往异声传来之处走去。 山崖边枯草丛微微浮动,人声越来越近,不远处似有流光划过,程鹤停住脚步,下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御剑飞了过来。
明月稳稳落在地上,看到他叫道:“程鹤师兄!” 又往身后侧了下身子:“你还真在这啊。”
然后锄云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程鹤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明月本想说是锄云想见你,但话到嘴边拐了个弯:“知道你在这里,就想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看他神色如常,“看来师兄都已经办妥了。”
程鹤不知道关于秋华真人与无忧谷的事他知道多少,没有多言,只是淡淡点头:“我在山下埋了许多灵符,只等你回来便可布阵。信上所说魔头已至此处,只是还未直接现身。” 锄云藏在袖子里的手突然攥紧,但是没出声,明月在他身边道:“大型的囚魔阵须得有活人献祭,我从下面上来,见此地家家户户空无一人,想必是听说了邪魔现身的消息都已搬走,其实就算凡人无数也不能拿活人的命去献祭,我也是刚习得这种法阵,还未真正实施过。”
程鹤沉吟道:“无妨……先布阵,随机应变。”
明月嗯了一声,程鹤把目光转向锄云,道:“所有百姓都已搬离完了?” 锄云:“嗯。”
程鹤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他低垂的额头:“怎么,困了么?”
锄云一声不吭地摇摇头,程鹤终于发觉出不对劲,两人一天没见,要在之前,他早就该迎上来了,怎么此时还是一副静静的样子,也不肯抬眼看他。 “锄云。”程鹤道,“看着我。”
锄云慢吞吞抬起头来,脸颊被一路刮过来的寒风吹得微微发红,眼神清透,看着他眨了两下眼睫。 程鹤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路上受了伤,还是百姓不好缠,给了你些气受?”
这句话刚说完,他就看见锄云的眼珠一下子红了。
就连一旁的明月都有些错愕。
锄云偏过脸,想掩饰掉脸上的神色,下巴在衣服上蹭了几下,皮肤越发通红。 程鹤紧走几步到他面前,嗓音放低了:“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你的错,明白吗?”
明月在一边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道:“那个什么,师兄,既然这里没什么事我就先下去了,我去看看地形该如何布阵。”转身要走,想起什么又道,“夜深了,你们说完也早点回去吧。我、我走了。”
山顶上只剩下他们两人。 程鹤温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锄云点了点头,闷声道:“我今晚乘云送百姓出山,结果半路上遇到仲有君截道,我没打过他……” 程鹤心一下揪紧:“你受伤了吗?”
“没有。”锄云摇头,“是那些百姓,他们……全死了。” 程鹤眉头皱了一下,但是没说什么。
锄云抬眼看他,见没有明显的责怪神色,再次低下去:“我和那魔头缠斗过程中,没操纵好我的云,让百姓们翻了下去,我想用你给我的仙网兜住他们可是提不上来,然后网上不知什么时候覆上了一层魔力,收得特别紧,我不得不松手,他们就摔下去死了。” 程鹤道:“谁的魔力?”
“仲有君。”锄云喉头哽了一下,“可是我……其实这就是我的错。”
“不全是,”程鹤沉声道,“你为此伤心自责是心存善念与责任,但是仲有君却能逍遥在外?待明月师弟布阵囚了他,让他去和枉死的百姓赎罪。”他看着小师弟微颤的眼睫,“若是……你仍心怀有愧,到时再去和他们的家人道歉,做些补偿。” 锄云朝他重重点头:“好。”顿了顿,“谢谢你。”
“……” 程鹤心底莫名颤了一下,被他话语里的“你”字突然挑动,他似乎从没有听锄云叫过他“师兄”以外的称呼。
忽视掉心底莫名的异样,程鹤转过身,看向山下幽寂的谷道,露浓霜重,不宜久留,便道:“回去罢。”
小镇并不比山上喧闹几分,一样的清寂无声,两人踏着一地月色走到客栈门前,正好明月从里面出来。见了他俩松一口气,道:“我还想你们再在那待下去非得得风寒不可,还好回来了。” 锄云不知怎么有些害臊,脸颊还是红彤彤的,站在两人中间打了个呵欠,含混道:“我有些困了,我先上去了。”
说罢不等谁答应,抬脚就往里面跑了。
过了一会儿,程鹤才把目光收回来,问明月:“地形看得如何?” 明月笃定道:“非常合适,大概是在望仙山下的缘故,颇有些天生克邪魔。此阵我有九成把握,只是找不到献祭之人,效力会大打折扣。”
程鹤沉思一会儿,道:“方才锄云说,有些身死的百姓,不知能不能作为献祭之人。” 明月这才想起他碰见锄云时在那边山林里见到的一大滩血肉,想了想,然后道:“可以是可以,但是就怕他们灵魂有怨气,不好控制。”
程鹤道:“到时我会帮你。灵魂怨气深,于法阵压制越重,囚魔也就越容易。” “……也是。”明月被说服了,转身朝镇外的山林望去,“那我们……现在就去提一提那些百姓的魂魄?应该还未离去,顺便帮他们把血肉入土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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