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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梦反复着，几乎是铭刻在了亚卢笛的血肉里。 沉睡中的亚卢笛想，如果有一天真的遇到一个他很爱的人类，他一定要和那个人在一起生生世世。 直到有一天，亚卢笛被惊醒了。 哪怕人类的战争的炮火在他头顶响起，被无数人踩踏过，他也没醒来过，但是现在，他被一个人类婴儿的哭喊声吵醒了。 亚卢笛看着不远处被遗弃大哭的婴儿，又看着一个慌忙逃走的人类女人。 亚卢笛慢慢变回了他本来的样子，那是人类无法理解的东西，没有五官，浑身漆黑的像是人类的影子有了实体。 那团黑色的影子上前查看着哭闹的婴儿，他有些纠结和无措，他环顾着四周，似乎距离他沉睡，已经过去了很多很多年，熟悉的场景变得陌生，连刚才那个逃跑的女人穿着都让他陌生。 婴儿依旧在啼哭，或者说，在看见亚卢笛的本体后，哭得更凄厉了。 亚卢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于是他只能看着婴儿啼哭，到后面，婴儿没有了动静。 亚卢笛只是看着，因为他真的没办法，他什么也不懂，他漫长的生涯里，哪怕是在母星，也没见过婴儿。 他们是帝国培养出来的最强大的战争武器，他除了打仗，别的真的什么都不懂。 婴儿的尸体开始腐烂了，吸引了蛆虫和一些野兽，但那些野兽看见一团漆黑的影子后就吓得逃跑了。 过了好多天，亚卢笛依旧站在原地，他看着只剩白骨的婴儿。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大概是，很难过的。 亚卢笛的身形开始散去，全都钻进了那个婴儿的白骨中。 原本死去的尸骨再次长出血肉，婴儿的啼哭响彻了整个荒芜之地。 过了很久，一个步履蹒跚的男人靠近了这个婴儿，将他带回了家。 代替婴儿活过来之后，亚卢笛似乎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他跟着带他回来的男人牙牙学语，家里只有他和男人，男人年纪大了，但很和蔼。 亚卢笛记得，那是很小的时候，男人用自己做工的钱给他买了一个拨浪鼓，抱着他逗他。 他听见男人喊他：“燕枭，爷爷的小燕枭，一定要健康平安的长大，变成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亚卢笛是母星的战争武器，而燕枭，是爷爷精心呵护成长的人类。 此后，他作为燕枭，作为一个人类，开始在人类的世界生活，有关于亚卢笛的一切，他都忘记了。 哪怕赫斯塔隔了亿万光年降临这颗星球只为了找他，他也没想起来自己也是外来入侵者。 燕枭以为，他可以这么过完自己的一生。 直到有一天，家里来了几个混混找爷爷要保护费。 燕枭现在想起来了，当时他真的杀了那几个人，是爷爷为他处理的后事，爷爷也知道他很危险，但依旧包容他，悉心教导他。 现在燕枭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有时候会突然失忆。 因为发疯暴走的不是燕枭，是亚卢笛。 白栖静静听着燕枭的自白，也算是明白为什么燕枭会来到这个星球，也明白燕枭现在在痛苦什么了。 可白栖也没办法，他同样无力，非要说，赫斯塔会把他变成亡灵者，也是因为赫斯塔想找亚卢笛才危害了那么多人类，杀死那些人类，或者说即将杀死自己的，赫斯塔是直接凶手，燕枭是间接凶手。 燕枭比白栖更在意这件事。 白栖捏了捏眉心，他当然知道燕枭此刻回想起一切的绝望，但现在还不到时候，他不能再见燕枭了。 于是在燕枭再次开口前，白栖打断了他。 “我明白了，燕枭，一个月后，你去X_01区找我。” 话完，白栖本想毫不留情的挂电话。 但燕枭比他更快的说出了一句：“你真的好会敷衍我啊白栖。” 白栖顿住了，他明白现在不能去刺激燕枭，但他又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聊下去，之前以作家身份生活时的健谈都在变回本来身份后消失不见。 无声漫长的对峙过后，白栖听到燕枭似乎是自嘲的笑了一声。 “……嗯，我知道了，我都听你的。” 这是燕枭的回答。 反而让白栖更加愧疚了。 白栖的喉结滚了滚，还是只“嗯”了一声后挂断电话。 另一边，燕枭瘫坐在一堆文献里，终端从他手中脱落，他蜷缩着身子，颓废的抱着双膝，那双带着决绝意味的眸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第94章 爆发 第二天，白栖以罗城领导者的身份将安鹭和苏鹰召走了，本来他俩的上司应该是燕枭，但燕枭对于白栖带他们走的事并没有异议，两人也只能嘱咐其他人照顾好燕枭，毕竟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起来没想活到下半年。 燕城几乎已经修复回了当初的样子，但是大多数人还是习惯性叫这里夜河，毕竟除了奎因伏萨，这里本就该是无主之地。 一个月是难捱的，燕枭整天缩在自己的屋子里，他屋子里搬来了一台老旧的电视机，燕枭就用被子盖着脑袋，缩在沙发上看着每天的罗城新闻。 这对他来说，是很好的打发时间的东西。 “全球气候统一降温，持续暴雨将登陆罗城，请各位居民注意保暖，出门带好伞，注意自身安全。” 天气预报的机械音传来，电视机里是个表面看起来没有完善的机器人。 燕枭转头看向窗台，大概是因为隔音，他并没有听到外界落雨或者打雷的声音，但现在窗户上确实爬着雨水。 燕枭站起身走到窗台边，手掌抹去水雾，他看见了外面的恶劣天气。 暴雨，强风，电闪雷鸣。 原来不止是罗城，夜河也遭到了暴风雨的侵袭。 人类向来是容忍这种自然灾害的，因为哪怕有损失，他们也无处说理，只能等着各地政府给出的那一点补贴。 燕枭都忘了，明明之前在克维斯军校学过历史，但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各地是怎么分裂出来的，也想不起来夜河在历史中原本还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或者说他不是忘了，是罗城编撰的历史书上根本没有提起过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胜利者书写历史，自然写的都是他们想让后世所看见的。 窗外连续落了几道闪电，紧接着就是雷声大作。 燕枭推开窗户，狂风暴雨立即吹进了屋子，燕枭站在窗口被浇的极其狼狈，但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天空上那骇人的闪电，然后是震耳的雷声。 有学者研究表明，这场暴雨将持续半年以上。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不敢置信。 半年以上的暴雨，加上极端天气，基本可以将无法捱过这次自然灾害的人类清除了。 “曾经这颗星球下过一场两百万年的雨，被称之为卡尼期洪积事件，这种极端天气，在雨水长期的降临下，淘汰了许多无法获取食物，或者无法躲避积水的生物，也灭绝了一部分的劣质基因……优胜劣汰，大自然不过是开始淘汰不适合生存在这个星球的劣质品，当然，只是开个玩笑，罗城的民众也不用惊慌，我方已经接到通知，白市长会在暴雨期间发放物资，大家不用担心饿死冻死，我们会生存下去，我们永远会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俯瞰死去的下等生物。” 电视机里头发花白的专家只是推着眼睛，笑得明明那么和蔼，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燕枭麻木的听着电视机里专家和主持人谈笑风生，他们口中的下等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燕枭的目光移到贴着床榻的桌子上，因为风雨吹进来，屋里一片狼藉，桌子上也有不少东西被吹到地上。 那是昨天夜河的民众送来给燕枭的慰问礼，他们很感谢燕枭的出现，成为了他们活下去的信仰。 燕枭静静看着地上那些礼物。 在看见被一只玩偶熊压住的信封时，他反手将窗户拉上，外面的风雨声再次被隔绝开来，燕枭走上前，跪在地上将那封信捡起来，再拆开，阅读。 那是一个小女孩写给燕枭的，玩偶熊也是她送的。 那个女孩儿，她很感谢燕枭的出现拯救了夜河的幸存者们，因为恩德把她的父亲变成了亚种，所以她成了孤儿，她在一家私人不收钱的破学校上课，老师说，只是想让那场灾难过后的夜河孩子有书读。 那个女孩儿说，学校有很多和她一样没有亲人的孩子，有的是被遗弃，有的也是因为父母或者监护人去世了。 那个女孩儿说，她放学会在学校的操场仰望天空，有时候黑压压的，有时候雾蒙蒙的，她从出生到现在，没有见过太阳，但老师说过，这个世界是可以见到太阳的，但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那个女孩儿说，她梦到了一条星河，五彩斑斓的星光照耀着大地，很漂亮，她听见了欢声笑语，很幸福，她看见了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脸。等她醒来后，她发现自己面前的旧电视机里播放的是罗城人民的新年。 燕枭把信折叠好放在了沾满雨水的桌子上。 这是，二月还是三月了？ 燕枭有些迷茫的想着，他似乎已经很久不看日历了。 电视机里有换了节目，似乎是广告。 是航拍下的罗城夜晚。 那里万家灯火闪耀，燕枭闹中就突然闪过了夜河在战争下变得满目疮痍的画面。 那里的人民为庆祝某个节日张灯结彩，燕枭脑中就闪过了夜河人民抱着自己亲人尸体痛哭的画面。 那里的街道繁华，那里的人民可以花一百买个小蛋糕，对于夜河的印象，他们觉得恶心，他们嫌恶嫌弃，毫不在意说着夜河人应该灭绝这种话。 燕枭就想起来，一百块可以让一个夜河的人民吃上半个月，对于罗城的印象，夜河的人们羡慕着，他们期待可以通过考到克维斯军校改变自己的命运，离开这座不管是外来者还是本地人都唾弃的城市。 现实与回忆反复拉扯的割裂让燕枭觉得头疼。 夜河，它原本是这么破烂吗？它原本，是无主之地，所有人都可以任着性子胡来，罪犯层出不穷，尸体随处可见吗？ 原本的夜河，是什么样的？ 是否和现在的罗城一样，夜河也是有人羡慕喜欢希冀过的城区呢？ 燕枭有无数疑问。 燕枭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市长责任时，是和娑婆罗谈判时，第二次，大概就是现在。 他也大概明白，为什么之前在失乐园都能强颜欢笑的苏鹰和安鹭，在开始为夜河努力时很少笑过，甚至是很少闲下来过。 他们是真的在为夜河，或者说燕城的未来努力。 夜河的发展比不上罗城，夜河的兵力比不上罗城，夜河的经济也比不过罗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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