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悲的不死怪物,一直贯彻的意志究竟是自己的,还是海洋的,恐怕已经混淆。靳介忍下直接杀死他的冲动,决定试试攻心。 “你不过是又一个奴役海洋的人类而已,诞生在毁灭之上的叫新世界?发动战争的理由再合理,也造就不了赢家的伟大!” 惊涛拍岸,惊雷平地炸起。 靳介将眼神移到五彩斑斓的辐射海,它在千年前是蓝色的,人们会用像海一样温柔来形容爱人的眼睛。 他对覃十四,也是对辐射海诚恳道:“三性人不会再对曾经犯下的罪孽视而不见!这次,我们会为了恢复我们共同的家园奋斗终生。” “哈哈哈哈哈,冠冕堂皇。” 覃十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双手挥开骨刺向空中一握。 “回不去了,靳介。” “行越,拦住他!” 电光火石之间,长刀碎片突破了靳介设下的囚笼与乌行越的禁止,在空中留下无数道凌厉弧线逼退了众人。 覃十四提着破损的刀柄站起来,不过天地间一人而已,从来茕茕孑立,从来形单影只。 辐海之源赋予他无上权柄,他能做的不过是创造出更加完美的物种,以适应愈加艰难的生存环境。 “密网不下水,伐木也有时。” 他踉跄着退后几步,说着没人懂的呓语,笑过后投身万里辐海,以他未竟的一生,点燃海洋的怒火。很久很久以前,覃十四还不叫覃十四的时候,曾用未展开的一生,平息海洋的怒火。 “向背信之人复仇,是您的权利。” 唯一的区别是,这次自愿。 靳介跟着覃十四的唇语念出这句话,看着他回归出生之地,万般情绪都化做悲凉。他们好似再一次战胜了海洋的‘叛乱’,可这些战争原本不用开启。 “还没有结束。” 乌行越挡在面前,说完后捏了捏靳介的手心,靳介不解的看着如临大敌的乌行越,不解道,“什么?” “还没有结束!” 他又大吼一声,提醒以为胜利的人群。 浊浪的节拍像是倒计时,计较着短暂的平静。水珠从海面上被数出,一颗颗猩红艳丽,比靳介收藏的血珀还要生动精致。仔细一看,里面有东西在游动。靳介认出来了,里面的东西是原种。 海中残余的辐海之源剧烈颤抖,像深冬的拾荒老人,板结破衣挡不住凛冽寒风,整个人瑟瑟发抖。 被死亡激发的毁灭能量随着颤抖传递给整个辐射海,海底的混浊摆上明面,翻滚的波涛如被谋杀的野狗,海面尽是各种各样的尸体。尸身分离,死不瞑目。 一切肉眼可见的乱套。 三性人也不能幸免,毁灭能量率先影响装备八代甲的士兵。一队副队长宋育从机甲内部钻出,撕碎了最宝贝的机甲后,开始攻击身边的战友。 元启明兽化的白熊猛增至九丈高,膨胀的肌撕裂表皮,像只全身被重新缝合的玩具熊。 人命像韭菜一茬一茬被割掉,来年春天不会再长出来。 所有人身不由己的走向畸变,这种情况下,要么乌行越解决畸变的源头,还在放射能量的辐海之源;要么他主动将原种送进同胞的脑袋中,强制他们进化成共生种。 乌行越看着天空重新生成的猩红眩晕,理智告诉他应该选择前者,像覃十四一样跳入辐射海,将自己当成小型能量库去撞毁辐海之源,他保证可以同归于尽。 靳介又给自己扎了安全针,这次效果大打折扣。不过没有关系,他已经从乌行越眼睛里看懂了他的意思,只需要保持这最后的清醒就好。 “我下辈子还要来找你的。” 乌行越很用力的抱了下他的Omega,深吸混杂着蛇腥味的信息素,凉凉的有点苦,苦后会有回甘。 “不用你找,我们一起去,这次你得在前面,那样下辈子你就比我年长,你将就我。” 听到这有些怨怼的语气,乌行越失笑,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都不想浪费时间在你必须活着的俗套争执中,乌行越顺着靳介的话往下说,“我们投到相邻又交好的两户人家,做青梅竹马,从生到死都在一块儿。” 上天多么厚待,临行前给他们留了充足的时间安排后事到下辈子。下辈子,多么温柔的一个词,支撑着多少未亡人继续往前,又让多少两心相同结束得圆满。 桑桑没有阻止相拥坠入辐射海的靳介和乌行越,只是眨掉眼里的水渍,想起了曾经偶然看到过的记录。 在三性人的祖先中,极个别的个体会把最珍贵的自己献给神灵,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辐海之源由暗转亮,像一颗走到尽头的恒星,摆脱不了毁灭就加速能量放射,用更多的伤痕证明自己的存在。 又像死前反抗的深海巨兽,怨毒与不甘使它最后一次张开血盆大口,拼死完成反扑。它确实有说不出口的仇恨,每一朵翻腾的浪花都记录着苦难。 桑桑清理着不断上浮的原种,还是有部分通过猩红眩晕进入不同的星球,强行寄生它们见到的一切生物。 黎明前地狱来客,入侵三性人的星球。 谁也没想到敌人会是这样一群可爱无比的生物,谁也没想这群可爱无比的生物无视24阶设下的防线,轻而易举进入地下城,挑选合适的宿主。 它们依附旺盛的生命力,本就没有正邪之分,只有本能,只想活下去。 执政官看到了这一切,源源不断的章鱼从天空之上的猩红眩晕中掉出。大地色的兽瞳被夺目的红灼伤,乌行简让一直试图砸开24阶核心的伦离开。 伦不想去任何地方,只想把执政官从这个该死的块状物中拉出来。中将给他的是不逊于机甲的外置装备,只要时间充足,他一定会把24阶砸开。 给他一点时间。 里面的乌行简在一声声敲击中想起了在环状通道中的,被上届执政官问到的问题。简单得叫人发笑,根本配不上乌徐两家倾注全部资源培养的政客。 “你为了什么来这里?” 为了什么?乌行简完全不用思考就可以说出标准答案。这还用问吗,自他进入中心从基层到部长再到执政官,每一次任职宣誓最后总会有这样一句, “为了A星。” 多么习以为常的四个字,被念到陌生的四个字,就像阿弥陀佛、上帝阿门一样,含含糊糊的解释一切意思。 执政官站了起来,第一次认真审视手中的权利,它最不该是政客的个人荣誉,有我之后就容不下他人。 该以它为砖石,修成属于三性人的万里长城。 站在最前面一夫当关,站在最后面做慷慨赴死的某一人。 这就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为了A星,为了A星而已。 白色的流星从地面划往天际,它的尾巴追着一头巨大的虎鲸,在他们做出这样的举动前,补天只是一个神话故事。 24阶最后用来维持执政官基本生存的能量被提前压缩,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撞击就能引发一场不亚于行星撞击产生的爆炸。 乌行简不清楚能不能一举将猩红眩晕毁掉,不过24阶不够还有地堪,地堪不够还有天虞,天虞不够还有八代甲。武器不能使用,就上镰刀锤子,再不济还有柴火…… 他不够,还有去往灾难星的人,就让这场灾难在他们这一代人这里终结吧。 他的两个侄儿一个还没有见过父亲,一个永远也见不到父亲。 极短的路程乌行简竭力将脑中的想法说给后面的伦听,他们永远隔着终端与千万里的物理距离,这次前所未有的近。 “结束之后要全力治理辐射海,那里是祸源诞生之地,无法毁灭那就让它恢复如初。” 伦兽化成虎鲸后无法说话,忍着被灼掉一层皮的痛苦继续追逐。 有鱼不自量力的追逐太阳,顾不得灰飞烟灭的下场,却比飞蛾还要可悲,到死也不能拥抱火和光。 结束前的悲凉在激烈的反抗中萌发,哭声盖过了苦难。 失去父母的人、失去兄弟姐妹的人、失去子女儿孙的人、失去战友爱人的人,遍地都是。 八目春见鸟带着它的和平飞过倾覆的文明,满目疮痍的宇宙找不到一棵安稳的树。 它飞过地下城,一个小女孩在和一只原种对视,她的妈妈刚被寄生,融合如此之快,甚至抹杀了本该占主导地位的人的意志。 飞过从虎鲸身上掉落的焦炭。 飞过倒悬浮石垒成的地堪,短暂的停在某个窗台,听了会儿婴儿咯咯的笑声。 又展翅往上,穿过猩红眩晕来到不曾踏足的异乡。 力竭的桑桑仰面躺在地上,八目春见落在了他的触手上。
第116章 大结局 横亘在坍塌与新生之间的失序主宰着此刻的灾难星,祭海的共生种为了心中的理想世界做着最后的博弈。 龙卷裹挟雷暴,空间被闪电劈开,刺目的红将天与海粘连在一起,世界宛如一团浸透鼻血的卫生纸。 萌萌哒被扔回干净的一小块,吧唧摔成了鱼饼。它使出和身板极不相符的力气,死死扒拉从地下涌出的骨刺。它不想被卷入要命的能量纠缠中,它不想死。 没人注意到这小小角落有一只小小章鱼,在风沙洗礼下开始变得透明。 微弱的光点从它体内析出,体表的珊瑚花纹路随着光点的出现逐渐消失。发生奇特变化的不只有萌萌哒,半空、海中的原种同样如此。 这些许光点积少成多,汇聚成一条白色河流,在狂躁混乱的能量中稳定壮大。 当体量足够庞大的时候,河流开始向博弈中心奔腾,靠近里面的覃十四和相拥的三性人夫夫。以三人为基础的两股毁灭能量桀骜不驯,正相互蚕食相互削弱。 它冲刷着这无谓的争锋,以身抹平毁灭的尖锐棱角,将转化而来的稳定能量送给加速畸变中的万物。 于是畸变停止、风浪停止、死亡停止。 过了许久,白色河流与天空复现的猩红眩晕一起暗淡,孱弱到无法再维持聚合时,骤然崩散落入辐射海中。 它们是注定要入海的,被同化的同时,也获得了海洋的隽永。 这是河流的宿命,也是所有原种的宿命。 三年后。 “三叔,然后呢?” 乌明生追问乌行越接下来的故事,小脚丫不小心把放床边的绘本踢了下去,睡在三叔右边的弟弟明铮受惊翻了个身。 叔侄俩夸张的比出嘘声手势,就怕吵醒闹着要O爸的小朋友。他O爸靳介已经出差半个多月,今天下午才回仁城,被执政官留在中心汇报工作。 “然后萌萌哒打败了红头怪,拯救了海洋和三性人,自己变成一颗泡泡回到了家乡。” 乌行越小声说出结局,他的萌萌哒冒险故事讲到今天已经结束,又要开始编新的故事哄两位小少爷入睡了,只比谈生意轻松那么一丢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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