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介并不想给它这个机会,轻咳一声调换到审讯专用的语气问:“你叫谁爸爸?” 小章鱼吓得用耳朵捂住眼睛,哆哆嗦嗦伸出一根短短的触手,精准指向旁边事不关己的乌行越。 “不是靳介,我没有。” 乌行越举起双手,表情满满的不知所措,心里把上辈子做过的孽都翻出来想了一遍,才肯定的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清白。 “我知道你没问题,得勾搭什么东西才能生出一条鱼来。” 靳介瞪了乌行越一眼,有必要这样强调吗? “是。”乌行越讪讪,转头变脸凶凶的看向小章鱼,虽然没说话但眼里透出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你最好好好说。 小章鱼八爪抱头,哭唧唧说, “我霸霸在你脑纸里,出不来了。” 它飞速从靳介手中跳下来,没有落到地上,而是在离地面还有二十公分的地方凭空消失。而想接住它的靳介,在触碰到它时也跟着消失。乌行越抓住了靳介,也一道消失不见。 很快,这座不合时宜的海底建筑又恢复了空无一人的寂静。 覃十四坐在王座上,看着进进出出奉他为元首的畸变种们,个个慌里慌张跑来汇报,来自A星的舰队在一分钟前突破了第二防线,在十分钟前突破了第三防线。 这些拥有独立意识的畸变种,是真的把他临时建造的国度当成了庇护所。没有了赫斯德,现在自己要亲自应付他们,真有些累。 这时衰变人储拖上来一个畸变种,浑身都是脏血。 覃十四询问怎么回事。 “他给A星的执政官发送了一条消息。”手下汇报。 “说了什么?”他接过手下递来的终端,是串加密数字,解码后是一句A星语, ‘立刻撤出灾难星,否则后果自负。’ “旧时代的愚昧保守派,处理了就是不用跟我说。” 覃十四草草读了,将终端扔给手下,不在意道。 地上的畸变种挣扎着,他在通讯部门工作,是对A星进行信号干扰的普通技术人员,在常年的信息处理中不幸看破了元首编织的美梦。 所谓降临、归乡,这些寄托灾难星民众美好愿望的计划,全都是眼前的元首....... 这位反叛自己母星的畸变种,在心中愤怒没有来得及宣泄的时候,被衰变人储就地抹杀。 覃十四移开视线,理了理工整的裙。 比起忍受活的畸变种,他更厌恶死掉的它们,因为它们尸体能轻易激起他的食欲。不知道新出世的同类会不会也有这样不体面的冲动,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垂放在手边的长刀开始嗡鸣,在主人没有任何动作的前提下飞了出去。他看着长刀离去的方向,思索一番,跟着出去。 覃十四口中的同类应该是没有啃尸体冲动的,此刻他正抱着头在地上打滚,靳介一脸心疼的站在旁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方才他们被小章鱼带到了这个陌生的房间,里面有挨着墙边排成一排的培养管,每个培养管有半人高,中有正在孵化的卵。房间中央放置着一个跟海底建筑外面,中点上的那座四方指南针一样的东西。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材质,还有指针上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点,这种不知名的物质正不断向内塌缩。 通过房间的透明墙体,靳介注意到他们所在的房间悬浮在暗红的水中,不远处还有许多这种房间,它们的排列方式很像缺失主轴的魔方块。 乌行越撞在了房间中央的四方指南针上,靳介盘着尾巴蹲下去试着释放信息素。没想到真的有用,乌行越握住他的手平静下来。 靳介注视着抱住脑袋的乌行越,相信了Alpha曾经说过的有只章鱼寄生在他脑袋里的话。 “我们离开这里。” “不,去中间的房间。” 乌行越埋着头,虚弱的说。 中间?靳介看向外面,中间根本就没有房间。 “我们先出去。”他搀起乌行越说道。 “靳介。” 乌行越拉住他,看向四方指南针上的黑点。“走那边。” “他过不去的。” 靳介猛然抬头,就见覃十四那张脸贴在透明墙外边,血红的眼珠牢牢盯住他的Alpha。 覃十四穿墙进来,手中拿着那把独特的长刀。 周围培养管中的卵都跳动起来,靳介摆出了攻击的姿势,王蛇的本能让他清楚面前的家伙一点也不好对付。 覃十四像看不到卵和靳介,只是蹲下身查看蜷在地上的乌行越。在他快要碰到人的时候,后背一凉,暴露在外的后颈感受到一股敌意。 靳介的攻击够快了,但还是被弹飞出去。眼前一花,被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你不准碰他!”乌行越想起身,但脑袋又开始疼,他能感觉到是那只章鱼在横冲直撞,力道大得像是要掀翻他的天灵盖。 “当然可以,”覃十四手下收紧,另一只手掐住靳介扫来的尾,轻松折断一节骨头。 “不过你得跟我走。” 靳介面目扭曲,两手死死握住掐他脖子的手臂,无所畏惧的与覃十四对视。 “他是我的人,不会跟你走。” “自负的三性人,你知道自己在和谁抢人吗?” 覃十四将靳介扔了出去,巨大的力道撞碎了一排培养管,里面的卵掉下来打碎,流出粘液和半成型的小章鱼。 靳介揉着脖子咳嗽,咬牙掰正了尾骨,看向那边对着乌行越自言自语的覃十四,头脑飞速思考对策。 至少现在能肯定的是,覃十四不会伤害乌行越,至于为什么尚不清楚。 “不愧是我的同类,这儿都能找到,是寄生在你脑海中的原种找来的吗?” 原种?赫斯德死前提过这种东西。寄生在乌行越脑海里?那就是小章鱼,难道这些都是原种?靳介扫视地面的章鱼尸体,它们的作用是什么? 覃十四单手搭在乌行越的头上,暗红的光泄出,围着两人形成一个环状场域。四方指南之上的黑点被牵引着,移动到乌行越的头顶位置。 “初生的共生种总是脆弱的,当初我是靠吃畸变种度过幼生期。” 覃十四操纵着环状场域压向黑点,这一过程对他来说并不轻松。 “现在我们有了新食物,纯粹的辐海之源可以快速帮助你完成通向新世界的最后一关.......” “融合。” 覃十四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落了道视线给靳介。 靳介接收到,明白了这些话是说给他听的。 暗色红光被黑点吞噬到只剩一束,独剩的这束在空中走出一条无规则的折线,转折的地方是一团靳介熟悉的扭曲空气,虫道的开端。 而虫道的尽头在透明房间之外,空白的中间位置一枚流光溢彩的卵状物显现。 靳介再回头,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覃十四,还有满地壳破死去的小章鱼。 覃十四松开了长刀,一步一步走向靳介。他的脚下生出了许多暗红光点,像红烛垂下的泪,滴入每一具尸体中,有生命的波澜荡漾开来。 靳介亲眼见到,这些章鱼尸体重获生机,破碎的壳聚拢复原,粘液包裹住小小的身体回到壳中。 细微的心跳声聚集在一起,足以震撼人心。 “你到底是谁?” 覃十四将一枚枚卵送进虫道,这次的终点是其他房间。听到靳介的问题后,他回答道: “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现在是灾难星的元首覃十四。” “那以前又是谁?” “以前?太多称呼了,我只记得最开始是饲养员,不久又是祭海者。” 靳介悚然。 祭海者?与辐射海源起同时间段的名词,束手无措的文明人用原始手段——活人祭祀,向海洋祈求宽恕。 千年来对人权的争取,在那样的现代社会,被打回最初人不是人的样子。对生命权的无制剥夺,是丧钟敲响前的序曲,钟声结束后,没有幸存者。 永远不要以任何形式去冒犯生命的尊严,也永远不会有任何行为能战胜生命的尊严。 后来人发明了生命仪,纪念无数枉死的祭海者。 “枉死者的集合,苟延残喘的未亡人。” 覃十四送走了最后一枚卵,站在了靳介的面前,想要扶起他。但靳介挥开覃十四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活到如今,你已经不是人了,也不是畸变种。” 他看着覃十四年轻的面孔,有呼吸有心跳有温度,也是不数字生命。 “当然。” 覃十四心平气和,“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三性人,能参透共生、能突破你物种所属的局限。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无而有,有而无。生可死,死可生。” 靳介靠在墙上,缓缓开口, “你是,造物主。” 很久没有过的悸动让覃十四心跳加速,这无关情爱,只是为在漫长独行中见到的知己,而欣喜万分。 他大笑出声,寰宇之上的猩红天空退散一瞬,怒卷的海啸停滞一刻。 抖落的暗红光点汇聚出新的卵,靳介听到里面有心跳声。 靳介嗤笑,“或者是由畸变种进化而来的共生种。” “都是一样的。” 没有等到覃十四再开口,靳介继续问道。 “你究竟要做什么?” “造物、制定法则……目前的任务是审判进入新世界的物种。” 覃十四有些激动,他迫不及待的想和这个刚发现的知己说说深埋心底的构想。 “那旧世界身为造物主的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清除掉。” 靳介被这理所当然的话噎了一下,继续问道, “怎么清除?” 覃十四将新形成的卵送进虫道,语气平静下来,清除方式于他而言很简单,不外乎…… “天灾人祸。” 骇湖逆潮、辐射海倒灌、无尽海啸,当然最重要的是辐能。这种出自毁灭的特殊能源,本身就是达摩克斯之剑,用作审判再合适不过。 至于人祸,这片宇宙各大种群,除了三性人要费些心思,其他的清除起来很快。 覃十四瞥了一眼这位三性人,他没有威胁,而且那副很想知道真相却不敢轻举妄动的表情,令人愉悦。 “你可以问一些问题,我知无不言。” 靳介咽了咽干涩的嗓子,在这个未知又强大的新生物面前低头问道, “您会如何毁灭A星?” “嘁。” 覃十四失望了,聪明的人竟然问出了这样无聊的问题。 “我与辐海之源共生,要摧毁以辐能为基石的A星易如反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乌行越会说骇湖湖底什么都没有,就算演化瞬息万变,也不可能短短几月就桑海沧田。 原来是有人力在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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