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二皇子也很清楚,这是一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矛盾转移。 格蕾莎夫人之子的死亡只是个导火索。 “他早就选中了我,退役的指挥官、没了军职的上将,没有比我更好的替罪羊。” 他用平静的语调说出这个残忍的事实,让洛予握紧了拳头。 “怎么可以这样……那你为什么还要出面?” “这是我作为指挥官的职责所在,我无法避免。” 洛予沉默了。 的确。 总有人要为战争后的一片狼藉负责,而这人不是民众,不是死去的士兵。如果这篇星土的主人不愿意承担责任,那就只能是战争的指挥官。作为牺牲的见证人,他在摘下军帽、垂首哀悼的那一刻,就在无声中宣告了自己的立场,背负着生命的重量。 可是,凭什么是他呢? “兰登·布拉德利不也是指挥官吗?为什么只针对你?这不公平。” 看见洛予义愤填膺的样子,解应丞却笑了。 这种感觉于他而言很新奇,不用再独自承担那些不轻易说出口的情绪,有人会替他心疼、替他鸣不平。 但他怎么舍得让伴侣替自己受委屈? “没关系。” “皇室逃不掉,布拉德利也逃不掉。” 审判的十字架早已高悬,只需要安静等待彻底落下的那一刻。而他此行只是见证,见证暗涌在水面上泛起的波纹。
第93章 载着他们的星舰停落在一个私人星球上,这里的气温要比主星温暖一些,更加适合放松与疗养。 星球上配备了一个小型的星舰起降场,不远处能够看到一座占地不小的主宅。 “那边应该是格蕾莎夫人所居住的地方吧?” “嗯。” 洛予四下看了看,比他们提前到达的星舰数量不多,但或许很快就会超过这里可以容纳的最大值,一路上不断有星舰与他们擦肩而过,都朝着同样的方向。 尽管起降场的条件简陋、人手不足,但他们还是第一时间得到了接待,只是前来接应的人员并不是管家或者使者,而是一身军队打扮、腰杆笔直的士兵。 他朝解应丞行了个利落的军礼:“上将,格蕾莎小姐说您一来就请您去主宅一趟。” 解应丞微微颔首,将幼崽从洛予怀里拎进自己的臂弯,带着洛予一同朝主宅的方向走,士兵跟随在他们身后。 一路上,洛予发现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都是穿着军装的士兵,神情肃穆,脚步匆匆。 这里一点也没有接待客人的模样,反而更像是在进行着某种军事演习。 这样的氛围让洛予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而幼崽要比他更先一步感受到了不安的氛围。 幼崽扯了扯洛予的袖口,问的很小声:“洛洛,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洛予回过神,同样小声地安慰幼崽:“没事。团团不要乱跑,乖乖跟着我或者爸爸就好。” 幼崽点点头,握紧了洛予的手。 之后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千万不要,他在心里祈祷。 接着,他们在士兵的带领下穿越了一片蓊郁的树林。远离了星舰的起降场,周围的环境愈发幽静,多了几分与世隔绝的清冷感,直到抵达主宅,这样的感觉才渐渐淡去。 主宅门口,身穿黑裙的格蕾莎小姐身侧不断有佣人上前询问。 “小姐,这是今天到来的访客名单。” “好的,我一会就看。” “小姐,阁楼的房间是否也要打扫?还有老夫人的那些首饰……” “我……唉,晚一点吧,母亲的东西一概都不要动,等结束后我再请人来帮忙处理。” 失去至亲的伤痛还未退却就被迫要打起精神来处理后事,格蕾莎小姐的面容难掩疲倦之色,但在看到解应丞和洛予后,她的脸上还是勉强露出了一点笑容。 “柯普兰上将,实在抱歉,本该我亲自去迎接您的,但我这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不必客气,夫人是我敬重的前辈、辛诺是我得力的下属,这些都是我本该做的。”他顿了顿,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发言过于公式化了,又补上了一句:“还请节哀。” 辛诺就是格蕾莎夫人的儿子,在战场上身负重伤,即便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抢救,却还是去世了。 洛予注意到格蕾莎小姐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裙摆,原本以为已经流干了的泪水又再次淌了下来,她连忙侧过脸,不想在客人面前失态。 洛予刚想上前安慰,却被抢先了一步。 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格蕾莎小姐面前。 幼崽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手帕,踮着脚想要替格蕾莎小姐擦掉眼泪。 “阿姨不哭,团团给你手帕,擦擦。” 幼崽贴心的话语反而让格蕾莎小姐的泪水更加汹涌,这几天高度紧绷着的神经一旦断裂了,就再难以维持住情绪稳定的表象。 幼崽只见她脸上的泪越来越多,却迟迟没有伸手接过手帕,有些无措地看向洛予。 洛予默了默,道:“团团去抱抱阿姨吧,抱抱就不哭了。” 抱抱就不哭了,原本只是在面对幼崽时才会奏效的方法,所幸这一次也正常发挥了作用。 格蕾莎感受到他那小小的、软软乎乎的身体传递而来的温暖,终于渐渐收住了情绪,用幼崽的手帕擦干泪痕。 她抬起头,发现解应丞早已自觉离开,洛予也往后退了几步距离,视线看向别处,为她留够体面的空间与尊重。 格蕾莎小姐从未相信过外界对于伯恩·柯普兰的那些诋毁,此时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坚定。 “谢谢你,团团,也谢谢你,洛先生。” 见她收拾好了情绪,洛予才再次靠近:“上将去看现场的筹备情况了,格蕾莎小姐,还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格蕾莎小姐还记得洛予的声音,她露出一个苦笑:“实在抱歉,母亲可能没法再回答您的问题了……如果不麻烦的话,请您带着幼崽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正式的葬礼晚一点才会开始。 ” 格蕾莎小姐带着洛予和幼崽进入了房子里,便先行离开了。已经有一些人在里面了。大多数格蕾莎夫人的血亲和关系亲密的朋友,三三两两地聚在大厅各处,表情或是悲伤或是严肃。 在其中,洛予意外地发现了熟人。 “宁希?” 本来在和其他人说话的宁希扭过头,看见是洛予和团团,面露惊讶。 “洛予?你怎么也来了。” “我和上将一起过来的。”洛予走近才发现宁希脸上满是疲惫,“怎么回事?你看上去很累。” 宁希摆了摆手:“格蕾莎夫人和我们合作已经十几年了,是我的老朋友,她的后事我说什么也应该搭把手,不打紧的,只是……” 她看了看周围,欲言又止,又看到洛予身旁的幼崽,笑了:“你把团团也带来了?正好,祁言也来了,两个小家伙也能相互做个伴。” 幼崽一听,连忙四处张望:“祁言哥哥?在哪里?” 宁希指了个方向:“在后面的花园里呢。我带团团过去好不好?”说完她转过头扯了扯洛予,“走吧,我跟你说说这里的情况。” 洛予点点头,迈步跟上。从大厅穿越到长廊,急着去找哥哥的幼崽跑在前面,两个家长在后边慢慢地跟,一路上交换着信息。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现在不断有人在往这边赶,军部派来了上将,皇室也派了代表,还有大量的媒体在关注这件事,关于战后抚恤,必须要给民众一个交代……上将是怎么想的?怎么把你和团团带来了?” 在宁希看来,将洛予和幼崽暴露在这样的场合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洛予默了默,回应。 “格蕾莎夫人是我师父的旧识,我本就应该来的,上将可能只是顺便带着我一起来了。只是我没想到,这里情况会这么复杂。” 那些人想必很麻烦吧?洛予突然有点担心解应丞是否能够应对了。 见他皱眉,宁希安慰道:“没事,也不用太紧张。你来的时候看到那些士兵了吗?都是上将提前派过来的,他应该早就有准备了,其他人不敢当面对你和团团做什么的。只是老夫人的葬礼却搞成了这副模样……唉。” “她的女儿这几天忙坏了,”宁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军部和……会在这时候做出这种举措呢?原本的计划全部都被打乱了,她女儿已经够伤心了,却还要抽出手来应付那些人。” 宁希没有明说,但洛予也能猜到。 那些人,军部派来装模做样的人,来看军部笑话的人,想伯恩·柯普兰身败名裂的人……什么样的人都来了,反而挤走了那些真正想要送别的人。 洛予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前行,将幼崽送去会合后,宁希主动跟他提起:“你后面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不然和我一起去帮忙整理一下格蕾莎夫人的遗物吧?实在是太多了,佣人们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分类比较妥善。” 洛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够帮上忙的事情。 于是在剩下的时间里,洛予和宁希一起,将格蕾莎夫人留下来的首饰清点整理、妥善地收好。等结束一切的工作后,葬礼正式开始的时间也快到了。 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下来,偌大的宅院却彻亮着,光芒从未有过地强烈,不单单只是为了照亮。 洛予和宁希一同去找两只幼崽,却发现崽崽们并不在花园内。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佣正在整理花园。 看到他们,年迈的女佣立刻上前。 “两位是来找幼崽吗?请跟我来吧。” 她带着洛予和宁希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房间,两只兽形的崽崽在铺着绒毯的阳台上,紧紧贴在一起,睡得正香。 洛予和宁希分别把自家幼崽抱走的时候,两只小崽崽尾巴还勾在一块儿。 “团团?醒一醒,我们要走了。” 幼崽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脑袋摇摇晃晃,还没有完全睡醒,直到洛予替幼崽重新穿好外套,幼崽才精神起来。 “洛洛,你来接我啦。我们要去哪?” “要去参加……一个仪式。会有很多人在,团团跟着我,好吗?” “嗯!” 幼崽点点头,牵紧了洛予的手。 此时,祁言更快地整理好了自己,已经和宁希一起在房间外的走廊上等了。离开房间的时候,女佣从背后叫住了洛予。 \"先生……\" 洛予回头:“嗯?” 女佣的视线没有离开幼崽,在长长的、沉默的注视后,抬起苍老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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