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有句话叫做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某种角度来说,他们陈氏族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同时也是痛苦的,对一切都了然于心,反而会高处不胜寒,甚至永生孤独。 相反赵氏家族,传说他们族人的优秀并不是来在基因——而是神赐。他们能轻而易举逃脱“察”的监控,传说因为他们族人能构筑起无数世界,包罗万象的世界里人是活的,也能死亡,万物生长,万物凋零。生杀夺与不过在他们一念之间,这与宇宙岛永恒的生命理论背道而驰又相辅相成,倘若最坏的情况发生,他们就是宇宙岛最后一片屏障,也是杀手锏。 然而为了让至高无上的机制规律运转,在记不清的岁月里,似乎没人反抗过这两大家族的威严,或者反抗过的都以失败告终,波澜不惊地湮灭在历史长河中 。 但凡事都有例外,比如此时。 还在那个熟悉的关押室,雪白单人床前,扼住喉骨的手掌越收越紧,挤压出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喧嚣和光影悉数褪去,陈岁安瞳孔开始涣散像沉进海底,化作一片枯叶,顺着微澜一直往下一直往下……倦意袭来……终于,赵渡松开手掌,陈岁安脱力地半跪在地上,捂着已经泛起恐怖紫蓝色指印的脖子猛咳,新鲜空气冲破桎梏重返肺部,生命体征逐渐攀升。 “不要对我进行身体触碰,更不要耍小心思企图激怒我达到你的目的。”赵渡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头,眉眼微垂,淡漠地看着这一幕,在陈岁安惊天动地的咳声终于止住时,又沉声问。 “说吧,在临时世界里想干什么?” 陈岁安一直觉得自己疯,没想到赵渡比他更疯,他回味着疼痛的余韵,慢慢撑着地面站起,断断续续感慨:“原来……濒临死亡是……这个感觉啊。” 宇宙岛人人永生,但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赵渡冰冷地睨着他,并不接话。 嘭—— 窗外的天然地热朝天窜起一注雪白的水花,星星点点地回坠于地面,热气蒸腾起来又转眼消逝。房间内任何细微末节与现实世界别无二致,桌沿芝麻大小脱落的漆面,窗框滋滋电流,甚至台面上,那只蚊子烧焦的尸体都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从进关押室短短几分钟内,赵渡不动声色记下了所有细节一比一完整复刻。 多么变态的记忆能力。 “这么真实的世界居然凭一己之力做到。”陈岁安嗓音沙哑地不像话,拿起桌上满满当当的冰水喝了一大口,鸦翅般地眼睫垂着在眼窝处勾勒出深邃的阴影,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绛紫血色,在天边渐渐西落的金光中突兀地说:“听说过有人消失吗?裁决官大人。” “两年前执行部换届,家族强烈要求我接掌执行部部长的位置,我一直不明白,既然宇宙岛人人都拥有永恒生命,换届有什么意义,干脆一人当下去不就好了?直到我上任后发现了一个秘密。”陈岁安像是回忆着什么,慢慢坐回对面床上,长腿随意支棱着,十指交叉垂着头继续说,“犯罪者经过裁决官审判,由执行部抹掉记忆再派往监狱星球服刑。” “你想表达什么?”赵渡微微挑眉,冷峻的脸庞仿佛丝毫温度,威压又英俊,那种难以形容的微妙感深刻至极。 “我想表达的是——真是可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也参与其中?”陈岁安重复了遍,倏地抬起头,目光直勾勾盯着赵渡说,“那些消失的人在哪里?那些服刑人员是怎么消失的?” “证据。”赵渡掷地有声。 “所以我来找你了啊。”陈岁安轻轻笑起来。 落日熔金。 黄昏将至万物似乎都变得温柔动人起来,忽明忽暗的霞光洒满整个关押室,给整个房间镀上一层暖色的光,赵渡也不例外,浑身上下散发的锋利好似都被柔和包裹,变得平和起来。他无声注视着陈岁安,在夕阳的光圈里森然开口:“那你为什么又这么蠢万一我的确参与其中,你死在我的世界,外面那个假身就永远受我的控制了。” “呵。”陈岁安微微仰头,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漫不经心回答道:“因为我本来就不想活。” “你以为我调查出这么大的秘密,这两年在坐以待毙?近100年来宇宙岛消失了两千多万人,宇宙岛的资源和面积足够容纳80亿人口,却始终维持在20亿人口左右。”陈岁安眼底闪烁着明显的嘲讽,“你说无缘无故消失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呢?” “这些人的亲属、朋友、子女对他们没有丝毫映像,甚至有些记忆都被篡改。我试图收集证据,但到最后无论是纸质资料还是电子资料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至于犯蠢,或许是我发现那些消失的人判决书上签的不是你的名字。”陈岁安慢慢站起身微微一晒:“又或许是我真的对你一见钟情,谁知道呢……” 关押室陷入死寂,赵渡扭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然暗淡,身躯庞大的鲸从地平线尽头慢慢游出,划动这巨大的鳍浮在半空之中,远远望去像是一座缓慢行驶的气象艇。 ——啾——呜 空灵鲸叫霎时穿透静谧的南半球,啸过万家灯火汇集成虚浮的光带。 陈岁安也放眼望去,喃喃道:“真美。” 这句话像是惊醒了什么似的,赵渡扭过头,眸光锐利冰冷:“谁签的?” 良久后,陈岁安斩钉截铁地说:“不清楚。” 作者有话说: 2023.1.6 04:33 我真的要睡了熬不起了。
第8章 拔舌地狱 世间本就浑浊。爱罪同歌。 “察都找不到人的踪影,你来找我有什么意义?” 天边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殆尽,夜幕彻底降临。桌上那杯热茶始终热气不减,在蒸腾热气中赵渡神色显得晦暗不清。 陈岁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尴尬地笑了:“给我判个刑呗?” 闻言,赵渡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他,半晌才道:“你精神正常吗?” “啧......可能你不清楚我这两年光荣的作死事迹,一开始我觉得执行部部长也就那样,当也行不当也行.直到后来发现失踪人口,又觉得是在为虎作伥,再一想要是我都不以为然,谁来替失踪的人找回公道呢?”陈岁安无比认真且镇定:“我只想前往某个星球监狱调查事情真相,但奈何……”他露出一个你懂的眼神继续说:“宇宙岛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唯一办法就是判刑……陈邈还未成年无法代替我当部长,家族不会让权柄外流,更不会让我的所作所为走漏半点风声,所以在家族的“帮衬”下,成就了如今的好名声。” “失踪的人里有你什么人?”话音刚落,赵渡居高临下地站起身,眸光深入寒潭。 不得不说他相当敏锐,顷刻间就在陈岁安欲盖弥彰的含糊话里找到漏洞。 陈岁安罕见地沉默了。 几秒后,“我理解你有顾虑,但我说的都是实话。”他试探问:“说实话你会帮我判往指定星球监狱不?” “你的话能说服你自己吗?”赵渡不答反问。 “……” “找谁?你男朋友?” “……” “哪有什么男朋友,都是以前玩的好的朋友。不抽烟不喝酒,开口唐诗三百首,从没摸过男孩手。”陈岁安捏了捏眉心顿了顿,电光火石之间突然领悟到什么,恶劣勾勾唇:“啊——不会吧?你不会吃醋了吧?” 赵渡陡然沉下脸,一字一句蹦出:“你再多说一个字——” “okokok,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在源老提审我们之前,我们必须对好口供。”陈岁安简直是将能屈能伸发挥到极致:“待会儿只要我对你一往情深无法自拔彻底激怒家族和源老们,把犯罪事实升华到无可挽救的地步我不就能判刑了吗?同性罪判什么来着……唉不管了反正不管多少年,只要你在判决书上把我判往地球就行。” 古往今来主动服刑第一人。 赵渡淡漠的视线微微下移,静静看着陈岁安脖颈的红紫指印,因为皮肤异常白皙所以稍微丁点痕迹都显得格外清晰,那是几乎在成年男子身上不曾体现出来的——极易破碎的脆弱感,让人无端生出种想□□的阴暗心。 陈岁安实在无法忽略对面这道视线,若有所思问道“你盯着我脖子看什么?” “干什么?”赵渡抬起眼眸意味深长的重复了遍,硬朗笔挺眉骨划出短暂却又流畅的弧度,眼神讥诮:“陈邈是最合适人的人选。” “什么?”陈岁安一愣。 “同性怎么比得上乱/伦呢?”这句十分颠覆道德伦理观的话配上赵渡面无表情的脸,再配上他云淡风轻的嗓音。 杀伤力不仅高侮辱性还贼强,但凡换个人被这样冷嘲热讽都要拔刀而起当场血溅关押室。 有那么几秒,周围空气似乎都滞住了。 然而,陈岁安倏地笑了,眉眼弯弯风光霁明般的笑开。胸膛都在微微震动,反复扩散在整个关押室。 他好像毫不在意,却在下一秒用监控都捕捉不到的速度将赵渡狠狠惯在墙上。 ——咚,沉闷地声响撞击在两人耳膜。 天花板的射灯扑闪几下,整面墙好似都在刹那震颤。 两人姿势瞬间转换,本来赵渡站的笔直,突然被陈岁安猛地推倒在床,他背脊紧贴着雪白的隔音棉墙壁。 陈岁安一条腿半跪在他身侧手肘重重抵着他的胸膛,白净微红的手掌微微分开,只见修长清瘦的手指燃起一团焰色火花。 这东西要是放在人身上,烧的连渣都不剩。 他俯在赵渡耳边,咬着犬牙轻声说:“裁决官大人,是不是我在你面前低声下气惯了,所以给你造成了一种我脾气很好的错觉。还是说传闻你是乱/伦的产物,所以也已同样的心思揣度他人?” 两人近在咫尺温热气息互相交错。 外人来看,这个角度不是打架就是接吻。 其实被惯上墙那一刻赵渡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面无表情地垂着眸子,视野里全是陈岁安鸦翅般的眼睫和微红的嘴唇。 赵渡这人具有极强的上位者的威势,眸光所及之处,那种淡淡的俯视感像X光机能把人看穿看透。但当他稍微有那么点细微表情时,面部五官被带动那股子克制严肃就被打破。 特别是当他现在穿着象征裁决官无上地位的黑色制式服,考究的黑色西装裹着干练精瘦的身躯却被人压在身下时——那种微妙的冲击感实在是难以形容。 那裁剪合身的白衬衣萤石纽扣在天花板明亮的射灯下散发着幽光,一路扣到修长的脖颈,端的是一副冷淡禁欲不容侵犯的矜贵模样。 “世间本就浑浊。”赵渡对那团焰火视若无睹,凝视着陈岁安,眼底尽是戏谑:“罪与爱同歌。” 陈岁安瞳孔骤然压紧,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整间关押室开始震颤,不,是赵渡构建的临时世界在震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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