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所有事情都已解决你应该高兴起来才对。”霍伊尔没活硬整,没话硬劝,“这么顶尖的医生团队你还不放心,别是等他醒了搏可怜吧?” 赵渡仍然不搭理他。 “嗨呀人还没死呢就——” 他被震慑禁言了。 赵渡抽完烟若无其事走了出去。 足足7、8个小时后霍伊尔才得以解脱。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对机制的清算完毕后对残余的走狗开始清算。 白色制服和参与到其中的陈家人全部获罪,发配到各个监狱星球赎自己的罪,宁婕暂代裁决官一职,她雷厉风行的手段肃清了所有后事,这批人几乎被处以极刑。 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结果,若是赵渡来,那么他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没有参与的陈家以陈斐陈邈牵头,恢复了那些失去亲人家属记忆,萧劲已经呆傻了所以并没有判刑,他没有恢复成为正常人的机会所以直接被送回了家中,他父母抱着他痛哭流涕,感谢陈部长留他的命。 被关押的还剩两人,那就是裴瑎和路哀。 裴瑎说死可以,不过他要见陈岁安才肯交出炸弹引爆器。 路哀倒是说给个痛快,别磨磨唧唧。 于是这件事便搁置下来等陈岁安处置。 宇宙岛在时光飞速流逝中恢复宁静,那座会议厅被永久保留下来警醒世人。 民众们彻底搞清楚来龙去脉,他们忏悔自己曾经对陈岁安的误会,听闻陈岁安杀死机制后沉睡不醒,纷纷通过彭钰童和荀回之手送什么秘方良药,被婉拒后他们想给陈岁安立雕像,赵渡听闻后嗤之以鼻,警告他们别无事生非,原话是敢做就准备死。 他不喜欢陈岁安抛头露面,这件事在往后很多年的岁月里都有体现。 医务团队整整抢救了十几天未果,最后徐坛发了封邮件,里面洋洋洒洒说了如何用改良版的ERV拯救陈岁安,赵渡看后当即允许他做。 世事无常,陈岁安为之缠斗一生、最痛恨的东西救了他。 他在大战后第21天的傍晚醒来。 还是那间病房,还是那片更古不变的夕阳。 病房满满登登都是人。 郁弥清、宁婕、郁段、陈斐、陈邈、霍伊尔、彭钰童、荀回。 赵渡守在陈岁安旁边,寸步不离的紧紧握着他手。 陈岁安长睫颤抖一瞬,在众人屏息中缓缓睁开眼睛。 他视线聚焦,但瞳底一片麻木空洞。 他抽出自己的手,闭上眼睛背对众人蜷缩起来。 他很抗拒。 赵渡浑身血液都凉了,从头到脚都是一片冰冷。 陈岁安一句话都不说也谁都不看,将自己埋在雪白的被子底下,像个失去了灵魂的苍白娃娃,没了人气。 众人面面相觑退了出去,只留赵渡在里面。 可谁知仅几分钟后赵渡便失魂落魄出来,他仿佛被抽掉了全身力气撑着墙面步履轻浮的出来,神志恍然的跌坐在走廊长椅上。 “叫心理医生来……”他颤抖的嗓音几不可闻。 胆子最大的陈邈蹲下摸着他膝头,小心翼翼试探问,“什么……姐夫,你说什么。” “叫心理医生来。”赵渡痛苦地捂住脑袋,高傲不可一世的头颅埋在双膝之间,崩溃大喊道,“叫心理医生来!!!” “快去,叫心理医生来。” 半小时后,三五名心理医生从病房出来,神色凝重,不停摇头。 众人将他们团团围住,赵渡仍在长椅上,在包围圈的最外围,他一五一十听得很清楚。 “PTSD的发生与很多因素相关联,例如应激.性.生活事件、个性特征、防御方式、童年期创伤、家庭暴力、战争等,临床表现主要分为三种,经过我们讨论初步判定陈部长属于回避和麻木类症状。” “通过检测我们发现陈部长极有可能经历、目睹或者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者他人的实际死亡,或者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这种经历会导致象征创伤性事件的某些方面或者与创伤性事件某些方面相似的内在或者内在的提示时让他产生抗拒的生理反应。” “并发引起抑郁症、厌食症。” 郁弥清问:“抑郁症可以理解,厌食症是怎么回事?” “对,他从回到宇宙岛后几乎不怎么吃东西,他不吃荤食也不吃油腥,这是怎么回事?”陈斐想起来。 “这个就不确定了。”带头的医生悄悄看了眼宁婕,欲言又止道,“或许可以配合震慑了解真实过往从而对症下药,从源头上解决问题。”一阵沉吟后医生又说,“根据目前的循证医学,心理治疗是根治PTSD最为有效的方法,不过很难保证能够痊愈……配合药物治疗的话只能段时间起疗效,根本作用不大,所以——” “心理治疗该怎么治疗?”一直沉默的赵渡打断医生话音,众人纷纷让开条道,只见赵渡站起来,脸庞冷如坚冰,带着决绝和不容置喙的神态,“如果让他PTSD的人是我的话,是不是只要我不出现在他面前,他就不会反复回忆起当初那段经历,是否存在治愈可能。” “什么??什么意思姐夫??” “怎么会是你啊,我哥他爱你都还来不及。” “小赵你先冷静,看看医生怎么说。”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宁婕紧锁眉头,“发生什么?” “机制给他制造过幻想,让他亲眼看着‘我’被烧死。”赵渡死死咬着后槽牙,额角猛跳,青筋暴起,“他因为我……被这样折磨过无数次。” 众人无不惊骇! 霍伊尔一脚踹墙,“他妈的能不能鞭尸!老子他妈的!!!!” 陈斐雄鹰一般的女人偷偷流下泪水,陈邈握紧拳头,还是当年那个小孩子,动不动就哭。 郁弥清脸色难看到极致,差点没站稳幸亏郁段及时扶住,他哑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十八层地狱。” 宁婕颤抖着,“他……受苦了……” 一句轻飘飘的烧死这句话蕴含了多少痛苦,世间根本没有任何形容词能够形容。 赵渡上前一步,坚定无比,“所以告诉我,如何在我不离开他又能治好他的同时,我应该怎么做?” 心理医生们长吁短叹,背着手良久后才道:“爱吧,给他很多很多的爱,无条件全身投入的爱,帮他找回自己,在这过程中对你脱敏,用一次次的爱挽救他于水火之间。” 至此,赵渡当天便带着陈岁安出院了。 他们乘坐同一辆昆机先送陈斐陈邈两人回北半球的小楼,然后赵渡再带着陈岁安回南半球专属于他俩曾经的家。 舱内,陈邈红着眼眶坐在沙发里嗑瓜子,逗陈岁安做出点反应,什么反应都好。 赵渡并不在这里,他在驾驶舱的副驾驶。 昆机翱翔于漆黑夜空,脚下是繁华热闹的都市,万家灯火汇集成连绵不绝的明亮光带,迷幻又绚烂,和谐又美好。 陈斐抱臂看着转瞬即逝的座座城市,清嗓问,“今后你打算怎么办。” 昏暗的驾驶舱里,赵渡像是凝固了,沉默的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像。 “治好他。” 陈斐又问,“假如治不好怎么办。” 竭尽全力去做事,抱最坏的打算。 赵渡说:“他活多久我活多久。” 下机前陈斐和陈邈欲言又止好半晌,望着陈岁安低低询问。 “你想跟姐夫回去吗?” 陈岁安乌黑的眼珠子动也不动,于是赵渡就这样把他带回了家。 事隔多年两人再次回到了南半球的家,在夜色掩盖下这片街区空旷的吓人,陈岁安自己走,赵渡停好昆机后提着住院期间陈岁安的换洗衣物跟在后面。 没了尔虞我诈,没了勾心斗角也没了生离死别。 他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 陈岁安在大门前乖乖等着,等赵渡开门。 家里冷冷清清打扫的很干净,就是没什么暖意。 开门后陈岁安径直往楼上走,赵渡便跟着上楼。 两人一前一后。 就在陈岁安关房门的间隙,赵渡说,“能不能让我进去给你洗澡。” ——咔哒,房门关上了。 赵渡在隔壁客房住下,听墙壁那头的水流声呼吸声,凌晨两三点他下楼到厨房跟面点师傅打全息电话,手把手学那些麦香四溢的甜品,包括但不限于芋泥奶酪球、小蛋糕、泡芙、华夫饼、巧克力奶油卷、樱桃酱。 天蒙蒙亮,经历了37次失败后成品出来了。 有人曾说小时候睡不着听到楼下厨房传来面点师叮叮当当的声音会让他感到安心,所以在此过程中赵渡没怎么收敛动作,不过也不高。 天光大亮他端着托盘上楼,托盘里是一小碟一小碟的甜品,还有一杯牛奶一杯豆浆。 他温声叩门,耐心询问自己能不能进来。 赵渡等会儿便主动推门进去轻手轻脚将托盘放在倚墙柜上,看着床上那团很薄很薄的人形轮廓不敢靠近更不敢惊扰。 他知道陈岁安是醒着的,陈岁安也知道他在。 “宝宝。”赵渡按捺不住主动开口,“现在要起床吗。” 卧房内拉着窗帘,些许光亮从下摆射进映亮了一隅地板。 陈岁安慢慢撑着床坐起,呆滞地盯着赵渡。 “不想吃。” 他其实身体恢复了一点,因为住院二十多天在医院营养液作用下长了点肉,脸颊凹陷程度没那么深。 赵渡丝毫不提自己做了一个通宵,站在原地柔声问,“想吃什么。” 陈岁安只是摇头,不说话。 “我可以靠近你吗?” “不要。” “那你自己想起床吗,还是再睡一会儿。” “你出去。” 赵渡又端着托盘出去,这样的日子过了很长很长,他们与世隔绝在没人叨扰的情况下赵渡做起了全职保姆和护工,所有事情亲历亲为。 饭他做,卫生他打扫,就连仿生人都没再使用过。 白日里陈岁安会在客厅看书,从赵渡那整面书墙里随便抽一本下来一看就是一整天,赵渡有时候在厨房里忙,有时候会陪他一起看,两人从不近距离接触,始终保持两米间隔。 夜晚时陈岁安自己去睡觉,赵渡就会在他隔壁客房住下,陈岁安素食也还是吃的很少,每顿饭几乎都要赵渡哄很久,家里厨房灶火全换了电磁板,任何能弄出火苗的东西都没有。 久而久之,陈岁安又开始削瘦,赵渡也跟着瘦下来。 很多次在陈岁安发呆的时候赵渡就会看着他,说自己没有被他伤害,说很爱他,陈岁安没有回应赵渡便会不厌其烦的继续说,也做在行动中。 比如每天晚饭后他都会带陈岁安出门走走,在庄园里走走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他给陈岁安准备毛茸茸的长围巾,又给他戴帕帕克帽,在大雪纷飞的傍晚看冰天雪地的世界,在室外待不了多久他又带着陈岁安回家,蹲下给陈岁安拖鞋的间隙问他要不要去勒威克过新年,陈岁安不回答赵渡也就没有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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