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血从新生的狭长缝隙外不断往外流，染红了青年修长的手指。鳃裂处翻出内里的暗血网纹组织，像是某种不详又诡异的畸形，激烈开合着。克里斯无法呼吸了；他的喉管里发出‘咯’‘咯’的可怖窒息声，不断呛咳，倒抽气着痉挛，像是在一瞬间被恶魔附身；天空间的闪电再一次劈下，照亮了整片黑暗的高高天际 -- 在无数巨大有翼的塞壬身影下，一只透明的玻璃小瓶从那艘如同地狱驶来的船上往下坠落，被一个踉跄站在甲板上的人朝他们的方向抛了过来 -- 在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仿佛成了慢动作，塞缪尔的心跳声重重在克里斯耳边响起，他的心脏万分疼痛地紧缩而起，白光照亮之时无数惨叫声在同一时间回荡 -- 下一刻，那只玻璃小瓶猛地砸碎在了浪花上！ 瓶中盛着的人鱼血落入海水，顷刻间冲击之力如同无形巨涛掀起，无数灰鳞人鱼发出尖锐的哀鸣！ “...撒网！撒网，....快撒网！" 密不透风的暴雨从天空直坠而下，如同遮天盖地的黑暗巨网。重击之下克里斯几乎瞬间失去知觉，白光一闪而过；耳边轰鸣声几乎穿透耳膜，黑暗侵蚀中一切咆哮和怒吼声都逐渐远离了他；无边无际的失重感接踵而来，而他在下坠... ...坠落，坠落，不断坠落；在窒息和寒冷的痛苦之中，克里斯在闭眼的最后一刻，向他上方的爱人竭力伸去了手。 一盆凉水自头上浇下，克里斯猛地醒转过来。他头痛欲裂，口鼻满是铁锈味，眼前一阵一阵发黑，耳鸣作呕；在咳嗽了几声后，青年奋力挣扎起来。他的手臂和双腿被宽厚的束缚皮带和铁链紧紧扣在椅子上，手腕上贴肉连着电线，而电线连着双腿间，膝盖半月板下，还有脚踝处的马蹄形铁圈。 房间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卡尔走了进来，跟在他后面的还有几个教徒。可怖的喉管音从青年胸腔中发出，脖颈两侧的鲜红鳃裂一张一合，露出里面暗红的内组织。 “他在哪...他在哪儿？！” 一根手臂宽的束缚带在挣扎间猛地从中裂开，吼声乍响，房间里的教徒几乎立刻举起枪对准了他。而下一刻，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同闪电般地擒住了克里斯：他的心脏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碎，疼痛顺着手脚上的电线窜入五脏六腑，疼得青年立刻在椅子上颤抖蜷缩起来 —— 卡尔做了一个手势，摆在桌上机器的按钮被离他最近的一个教徒旋了回去。“放松，放松，卡特先生，”博士说，走到他身旁，从手提箱里拿出针管，“请不要情绪太激动。“ 顷刻间，那阵不可描述的疼痛消失了。克里斯颤抖着长喘了一口气，像快溺死的人一样喘息着，过了一会儿，他又猛地挣扎了一下。 “您最好保持冷静一些，卡特先生，”卡尔说，仔细从他的手臂上抽出一管血液，“不必要的电击对实验没有帮助，请不要太激动。“ “你到底想要什么？”克里斯嘶吼道，青筋自额角暴起，“你对我的人鱼做了什么？” 卡尔摇摇头。他似乎很不理解对方的情绪反应，也不明白为什么克里斯不能保持冷静。“您很愤怒，也很疑惑，这是自然，我很能理解，”博士道，“不过接下来还是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卡特先生。” “感谢您的帮助，那尾成年黑尾已经被我们网住了。高阶人鱼血的压迫力对人鱼和半转化的人类都有效，这一点您应该有亲身体验。您是很珍贵的实验品，毫无疑问...一个接受了人鱼初液的活体转化者。您是关键的...能让双尾黑尾进入变异期的存在，能让它获得破开时空，扭转过去的能力... ...” “只有分尾后的人鱼才有可能进入变异期，而您，已经和黑尾结对；您的情绪波动对它会造成强大的冲击... ...能够刺激它进入变异期的冲击。我们的灰鳞没有完成这个任务；显然，它们不够强大，哪怕是失去伴侣的痛苦也无法让它们转变。”卡尔遗憾道。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从另一个手提箱里掏出用纸包裹的白色小药片，溶于水后倒入另一支针管里。 “这条黑尾有可能带来转机，卡特先生。”他道，“接下来我们需要您的配合。虽然您是初液感染者，身体机能会有一定强化，但是接下来过多的电击还是会造成伤害...但吗啡的镇痛效果出色，您一定会觉得有所帮助的，卡特先生。”
第56章 第三十四章节 深渊 ... ... 铁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两个教徒架着神智不清的克里斯进来，脱手甩在地板上，'哐当'一声关上了门。地板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地毯，不至于摔伤，但克里斯还是觉得全身像散了架一样疼痛。青年费力拖动身躯，挣扎着爬到床上窝成一团，喘息着。上午电刑留下的疼痛仍然停留在神经里，让肌肉不由自主地痉挛，手脚冰冷。 克里斯和塞缪尔被捕获已经过了七天。卡尔并没有急着折磨他；相反，生物学家像做科研试验一样地实行着计划：一切有关于他身体的数据都被严谨测量并记录下来；博士像是在脑科手术一样，几乎每一次都把疼痛精确地控制在让他失控的边缘，关于他痛觉阀域的数据也被一次次测量并更新—— “您知道吗，卡特先生，”卡尔对电刑椅上奄奄一息的克里斯耐心道，“电击相对于其他方法的优势就在于，它是可以持续进行的，并不会在疼痛达到极点时，让人产生麻木的感觉。实际上，反复施用电击时疼痛程度会一次比一次强烈，如果掌握得当，即使疼痛级别到达难以忍受的地步，您也绝不会昏迷过去，这对我们的实验是十分有利。“ ”为了调动起黑鳞的情绪波动，您的疼痛感知是非常重要的。”卡尔倒了一杯水，递到青年唇边。克里斯脸色苍白，颈侧的几条鳃裂鲜红无比，不断张合，上面清晰可见几道深深的刀口。冷汗从额头不断滑下，他的四肢仍然不自觉地神经质颤抖着，像是癫痫发作的病人。 “很遗憾，黑鳞现在还需要加大试剂的注入。您还不能和它接触...我们不能保证他和您接触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博士的话还没有说完，青年就猛地像是一头受伤的狮子般挣扎起来。卡尔没有预料到，下意识立刻后退一步 -- 对方那双眼睛里的神情太可怕了。那是只有野兽才会有的眼神 -- 甚至比那更可怖。野兽尚且惜命，不到临死关头远不会孤注一掷；但人却会。人的恶意永远比野兽可怕，博士自认为已经见过了最凶猛的野兽，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杀意。 “我要杀了你，卡尔，我要杀了你... ..."克里斯粗重喘息道，血在他齿间含糊不清，从唇角往下流。他的眼睛瞳色变深了，再不是那种澄澈的青蓝色；黑色瞳孔在其中缩成了很小的一点，不断激烈颤动着。接着他猛地挣扎了一下，发出一声骇人的怒吼声，赤裸上身暴凸的肌肉线条无比清晰。 卡尔手里的东西一惊之下砸在了地上。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是他作为人类天性中所携带的直觉...但这中感觉是没有意义的。只有数据，逻辑，计划，实验，这些才是有用的。 在简陋的床铺上，克里斯微阖着眼睛，精疲力竭地喘息着。金发被汗一络一络打湿。残余的疼痛仍然让他一阵阵干呕。在祭祀之后，卡尔和教徒们已经把船上其他人都作为饲物献给了人鱼群。当天，卡尔从船上掷入海中的是一瓶高阶人鱼的鲜血 -- 这是他们早已安排好的计划。这片海域，就是他们的祭台。 在这几年中，他们不断用船运载选中的人类祭品来到这片海域，献给这里的灰尾人鱼群。这些祭品早在上船的时候，就被暗中下了诅咒；那些蚕食他们生命的符文早已经渗透进血液之中，只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日益增长力量。被选中成为伴侣的祭品，几乎无一不在一年的时间就会虚弱死去；在这之前，他们的人鱼伴侣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延长他们的生命，哪怕是残忍地截断掉四肢。 这个符咒是很缓慢的。过程要很漫长，但必须很痛苦，最终指向绝望。破开时空的力量只有在这样违背上帝的痛苦之下才会被孕育而出，自黑暗的深渊之中，在接近永恒的折磨里。 但他们的实验没能成功。失去伴侣的灰鳞人鱼们纷纷死去了，他们悲伤的长鸣在海域上空回响。不，为什么...为什么会失败？ 也许是因为灰鳞人鱼不够强大的缘故。那么双尾的黑鳞，也许是可以的。这个计划从四年前就开始了；策划之人一直在幕后沉默地注视着。最开始的计划是得到那只还未成年的黑尾，但他很快察觉到，那条年轻的，还未分尾的黑尾似乎已经有了伴侣。 那条人鱼选中了一个年轻的人类伴侣。这让他的计划更加顺利了。但接下来，这条黑尾却没有分尾成功... ...接下来又发生了许多事。等到他重新有了精力，再来监查这件事的时候，那条年轻的黑尾已经不在英国的陆地上了。 人鱼回到了海中。从此，这个计划就被暂时搁置了；直到几年后，他再一次得到消息：他遍布各处的手下在海面上发现了一条黑鳞的分尾人鱼。那条人鱼如鬼魅般尾随着一艘船，船上有对方一直在凝视的那个人。 公爵再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克里斯的身上。 克里斯勉强阖眼，强迫自己用为数不多的一点时间休息，恢复体力。他喘息着，浑身发冷，仍然颤抖：他在等待着中午的第二针吗啡。克里斯心里清楚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对吗啡产生了成瘾依赖；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是每天三次的一克剂量的吗啡已经显示出了它的威力。 不幸中的万幸，卡尔并没有利用这一点折磨他：或许是因为电刑本身就有足够的效果。 时间的流逝已经无法感知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再一次推开，尚在昏迷中的克里斯恍惚感觉到自己被人粗鲁架了出去。 他被按在椅子上，手臂内侧被扎入一根针头... ...克里斯轻微地哆嗦了一下。疼痛只是短短一瞬间，而几乎是立刻，他全身的细胞都开始如饥似渴地从针尖上畅饮那渴求已久的东西。就在几秒钟之内，随着冰凉的液体的注入，他感到一阵久违的平静... ....舒缓的浪潮缓缓涌上来，逐渐平息了他久久未散去的神经疼痛。 克里斯缓缓吁出一口气，慢慢清醒过来。 “您感觉如何，卡特先生？”卡尔为他做例行检查，将另外一管配好的针剂再次慢慢注射进克里斯肌肉绷紧的左手臂内侧，“希望您状态能够达到最佳。黑鳞的各项指标已经达标，第一次接触可以开始了。” 克里斯被两个水手左右架着，连拖带拉地引进了船舱内的教堂。这个神圣的天主教教堂此时显得十分空旷，中央放置着一个三米长，两米宽的水箱，被一块幕布完全遮掩着。 克里斯被按在放置在祭台下的电椅上，挣扎着抬头；教徒粗鲁地给他系上皮带和铁链，把他全身都紧紧固定住；膝盖皮肉内侧还有胸肋骨处都连上了电线。水箱的两旁立着一排神色肃穆的教徒；无一例外的，他们都穿着灰色的立领上衣，戴着木十字架，神色中透露出凝重和不可掩饰的狂热。
155 首页 上一页 57 58 59 60 61 62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