绳子并不是从墙的顶端垂下的,而是从距离顶部还有几米的一个方形开口里放出来的,这个口子,但凡再胖个十斤,就有可能钻不进去。 他拽着绳子正收腹提臀准备往里扎的时候,里面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把他往开口里拉了进去。 宁谷没想到这上头还会有别人,在被拉进开口的瞬间,他已经伸手把小皮兜里的闪光弹摸了出来,握在手心。 开口那边是个平台,距离开口得有三米,宁谷被拽过去直接扔在了平台上。 起身的时候先看到了狞猫的爪子,他心里一松。 “就他?”一个男人的声音问。 狞猫低吼了一声。 宁谷抬起头,主城的夜光足以让他看清这个人的脸。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 劲儿还挺大,能单手把自己抡进来。 “宁谷?”老头儿问。 “嗯。”宁谷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把手里的闪光弹放回了皮兜里。 “还挺谨慎。”老头儿有些不屑。 “习惯性谨慎,要知道这边就一个你这样的,”宁谷说,“也不拿出来了。” 老头儿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笑了起来。 这笑声让宁谷觉得略微有那么一点耳熟,或者说……这老头儿整个人看着都让他有种“不是敌人”的感觉,但他又说不清这感觉是怎么来的。 “既然老大让你住下,那就先立一下规矩,”老头儿走到他面前,竖起食指,“一,不能乱动屋里的东西。” 宁谷看着他,没出声。 住下? “二,”老头儿竖起两根手指,“想出门先问过我……” 说话的时候一阵风刮过来,老头儿脖子上的围巾被吹了起来,糊到了脸上,他扯开围巾,继续说:“第三……” 宁谷突然有些吃惊。 “在没在听?”老头儿发现他表情不对,瞪着他。 宁谷没说话,手指夹着老头儿的围巾拎了起来,重新挡到了他脸前。 “干什么!”老头儿一把拍开。 “疯叔?”宁谷问。 “所有人退开,”陈部长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关闭所有通讯和监听。” “陈部长……”有人在后面不放心地想要跟过来。 连川转过头,看着这个人。 “我不会有事,”陈部长摆了摆手,“退开,有事可以找苏总领。” 四周的人没有再动,看着连川和陈部长走进了办公室。 苏总领是城务厅的最高长官,也是主城的最高长官,除了庆典日,平时很少能见到。 现在估计正坐在城务厅地下深处某个办公室的屏幕前,看着这里发生的事。 陈部长站下,偏了偏头:“这里现在是绝对安全的,我们说的话不会被记录,我承诺你的也算数,不会有记忆清查。” 连川松开了按在他咽喉上的手指。 “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这样走进我的办公室。”陈部长揉了揉脖子,走到了办公桌后,慢慢坐下了,看着他,“喝点什么吗?” “我要见管理员。”连川说。 “任何人都没有要求见管理员的权利,这个你是知道的,”陈部长说,“管理员要见谁,会通知系统,我们无法逆向操作。” “那就向管理员汇报。”连川说。 “汇报?”陈部长看了他一眼,“汇报什么。” “前驱实验体失控。”连川回答。 陈部长去拿杯子的手停在了空中,定了两秒才收回手,抬眼看着他:“你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你想知道的。”连川说。 “这是交换条件吗?”陈部长问。 连川没有出声。 “川,”陈部长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身边,“这种时候你需要先配合,而不是上来就跟我谈条件,你是很强,主城没有比你更强的了,但你并不是不能被摧毁的……” “我知道。”连川说。 “知道就好,”陈部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 “我知道你不敢。”连川说。 陈部长的手还停在他肩上,转过脸看他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另外,”连川说,“无论主城有多想摧毁我,我现在都还是不可替代的那个唯一。” 陈部长沉默了很长时间,慢慢走回了办公桌后面,手往桌面上一撑,盯着他:“你为什么要见管理员。” “我有事要问,”连川说,“关于我自己,跟我们之间的交易没有关系。” 交易。 连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个词。 可能是因为宁谷,一天跟人交易八百回。 “我怎么能相信你?”陈部长说,“你要越过主城见管理员,却不跟我说明原因,我怎么能确定你没有别的想法?” “你确定不了,”连川说,“就像我也信不过你。” “那这样的交易我要冒的险可比你大得多。”陈部长说。 “习惯就好,”连川说,“我没信过任何人,二十六年都在拿命冒险。” “是不是有秘密实验,谁参与了,宁谷的能力,”陈部长看着他,“失途谷里发生的事,这些是你见过管理员之后我要知道的。” “成交。”连川说。
第33章 “我叫范吕,”老头儿推开了一扇门,“叫我范叔就可以。” “嗯,”宁谷跟在他和老大后头走了进去,“范叔。” “你说的疯叔,”范吕问,“是谁?” “鬼城的一个旅行者,”宁谷说,“你俩眼睛长得很像。” “哦,”范吕想了想,“别的地方不像?” “不怎么像,”宁谷很谨慎,他信得过老大,但信不过这个老头儿,“所以我要遮一下你的脸。” 范吕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不会有两个很像的人。” 主城有人口控制,没有父母能有两个孩子,就算从主城离开去了鬼城的旅行者,也因为资源问题,孩子都很少,更不要说两个了,唯一一对兄弟里的弟弟钉子,还是捡来的。 但范吕和疯叔长得的确很像,虽然疯叔的脸上全是胡子和乱七八糟的头发,宁谷跟他呆在一起的时间很多,多少还是能看得出来,就像熟悉的人看到一个剪影也能认出来。 只是他没有多说,谁知道这个范吕什么来历。 范吕的屋子,就在金属墙的这一边,一片废弃了的旧楼的地下。 这屋子的上面应该曾经是一个巨大繁华的交易厅,从入口到向下的楼梯这段路仿佛穿过了一个迷宫,好在宁谷有了失途谷的经验,这个算简单的,记住左右拐了几次就行。 “你在这里是安全的,”范吕拿了一个盘子过来放到桌上,盘子里放着水和一盒配给,“城卫没有驻点,巡逻队一天只经过外面一次。” “嗯。”宁谷在桌子旁边坐下。 “你睡里面那个小屋,有个床,”范吕指了指一个小门,“我和老大在外面。” “老大住这里?”宁谷愣了愣。 转头看过去的时候,看到角落里有一个三层的吊床,看上去又大又软,老大已经跳到了最上面的那一层,闭上了眼睛。 “不常在这里,”范吕说,“有任务的时候就在连川家。” “连川怎么样了?”宁谷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马上追了一句,既然跟老大这么熟,那么连川的情况他肯定知道。 “进了城务厅就没再出来,”范吕倒了杯水,慢慢喝了一口,“惊动了整个主城,半个城的武力现在都还在城务厅外面守着。” “他受伤了吗?”宁谷问,“他是被抓进去的还是自己进去的?” “他受伤可不容易,”范吕笑了起来,“抓着城务厅第二长官进去的。” “多久能出来?”宁谷问。 “这可说不好了,”范吕说,“也许出不来了……” “什么?”宁谷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出不来了?” “冲击主城最高行政机关,”范吕倒是没被他的举动吓着,很平静地抬眼看了看他,“是立即摧毁的重罪,就算城务厅念在他为主城做的那些事,想给他个轻判,那也得是个重置……” 老大在吊床上动了动,从鼻子里喷出一股气。 “也是,重置不可能,”范吕想了想,“主城谁不知道鬣狗连川,那就只能终生监禁,跟摧毁也没区别,反正没人能再见到他了,所以说不定是驱逐。” “驱逐?”宁谷盯着他,“驱逐到哪里?” “失途谷是不可能,诗人在呢,正常来说就是……”范吕说,“鬼城。” “驱逐到鬼城的话还挺好。”宁谷坐回椅子上。 范吕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 “笑屁?”宁谷很不爽地看着他。 “一个鬣狗,杀了无数旅行者的鬣狗,被驱逐到鬼城,没有装备,没有后援,没有生存资源,会是什么下场,”范吕笑着说,“你觉得挺好?” “有我呢。”宁谷说,“我可以罩他。” “傻孩子,”范吕说,“你根本不可能见得着他,你以为团长是吃素的?能让鬼城跟主城这么多年相安无事的人,他可不是个慈善家。” 宁谷拿起配给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你是团长带大的是吧?”范吕很有兴趣地凑近他,“你……” 宁谷把配给狠狠砸回了盒子里,起身把范吕往旁边一推,走进了里屋,甩上了门。 “我说错什么了?”范吕看向老大。 老大打了个呵欠,用爪子盖在了自己眼睛上,没理他。 “宁谷啊,”范吕走到里屋的门外,“连川的身份卡你可以用了,我已经帮你改过,不过你要出门得跟我说,万一被人发现,我是不会让你再回到这里的。” 门猛地打开了,宁谷站在门里:“那我告诉你,我现在就要出门,有没有人发现我都不会再回这里。” “学会忍耐,”范吕一边说一边帮他把门又关好了,“能屈能伸能活。” 里屋应该是范吕平时住的地方,收拾得还挺整齐,比宁谷在鬼城的小屋利索多了,床上还有很厚很软的垫子。 宁谷四处检查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在检查什么,但确定没有什么异常。 他躺到了床上。 说实话,从离开鬼城那天开始,他还没有在这么舒服的东西上睡过觉,一路折腾到现在,他已经挺疲惫的了。 但却睡不着。 他摸过小皮兜,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 收拾东西的时候,钉子就在他对面坐着,跟他说着话。 那次他只是想来主城看看,钉子却怕他回不去了……钉子现在怎么样了?鬼城有没有发生什么?团长…… 算了。 他有些烦躁地坐了起来,拿起自己脱下的靴子,在靴筒内侧摸了摸,拿出了那颗“密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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