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比较像猴爪。”钉子坚持。 “猴子没有爪子。”锤子说。 “你见过?”钉子不服。 “你见过?”锤子也不服。 钉子没再说话,一拉衣领就往前走了出去。 “这东西全鬼城可就这一个,”锤子跟了上来,“换了可就没有了。” “宁谷也就这一个啊,”钉子说,“他还比不过一个猴爪子吗?” “行,”锤子点头,“我跟你去。” “不用,这是我自己的事。”钉子说。 “我怕他把你东西骗走了还想不出办法,”锤子活动了一下胳膊,“他不老实我就揍他。” 今天午饭的时间应该已经过了,因为宁谷饿了,根据饿的程度,他觉得午饭至少应该是一小时前送过来的。 “喂!”他踢了踢铁门,“我一会儿就饿死了啊!”
第16章 外面静悄悄的没有声音,当然,平时也没什么声音。 但宁谷有种感觉,现在的安静,跟平时不一样。 他突然有些紧张,想起了林凡之前说的话。 车要来了? 他扳着铁门晃了两下,门没有动静,他又跑到窗边仔细听了听……不过车来的时候鸣声巨大,不可能错过。 如果说之前他想去主城,只是因为他的首次主城之旅鸡飞狗跳一堆问号,现在他更迫切地想要去主城,是因为林凡的那句“你很像你爸爸”。 从来没有人主动跟他提起过父母,他如果问,得到的也永远都是沉默。 以林凡跟他的关系,更不可能毫无缘由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林凡的话绝对是个暗示。 甚至可能是个陷阱。 对,可能是个陷阱。 宁谷信不过林凡,他对所有没有原因主动示好的人都保持着警惕,这是鬼城的基本生存法则。 但哪怕这是个陷阱,他也要去主城。 旅行者的生活并不安逸,艰难的生存条件,黑雾里藏着的原住民,争夺物资的打斗,甚至起因只是过于无聊的一场争斗,都会让他们死去。 也许不知道哪一天,他就会消失。 他只想在这一天到来之前,活得不是那么懵懂。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是这个世界里怎样的存在。 列车的鸣笛声从黑雾里传来,划过鬼城上空。 宁谷几乎是在听到的同时就跳了起来,扑向铁门,狠狠地摇晃了几下之后,门打开了。 虽说如果门打不开,他肯定会把脑袋伸到窗口外面破口大骂,对林凡进行惨无人道的诅咒和口头殴打……但现在门真的打开了,他却在原地愣了两秒。 林凡说的居然是真话。 但他来不及判断林凡这样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列车从鸣笛到离开,时间并不算长,他需要从钟楼一路狂奔过去,按他计了好几天的划,他还需要顺路找到地王,拿一件重要的东西。 风刮得很急,还好这段路是顺风跑,宁谷跑得几乎要飞。 庇护所的旅行者少了很多,大家都已经走了,虽然车来得没有规律,但有经验的旅行者多少都能凭直觉判断个大概,有人能提前一两天去等着。 人少还是有好处的,人少仇家就少,虽然就像林凡说的,守卫真的有空档,他出来没有人拦着他,但他在鬼城结下的梁子不少,三号庇护所这边他平时轻易不会过来,毕竟几个庇护所之间的群体斗殴回回都有他…… “大屁股!”宁谷看到了前面一个蹲在灯笼旁边砸东西的人,一边跑过他身边一边喊了一嗓子,“帮我一把!” 不愧是鬼城门面,三号所也还是有朋友的。 “来了!”大屁股也喊了一声,跳起来一个旋风腿对着他的方向踢了一脚。 宁谷顿时感觉到了巨大的推力,借着劲用力一跳,在空中飞出去了十多米,刚一落地,第二波推力又跟上,他再次起跳,直接跃过了好几间矮房。 “说不说!”钉子往地王屁股上踢了一脚,“到底怎么把他弄出来!你说送人进去换,送谁进去!怎么换!说!” 锤子按在地上的手松了松,地王趁机爬了起来:“你说你有爪子,我得先看过,我已经给了你一个方案,现在我需要看看你的货……” 地王的话没能说完,趁机往钉子身边靠近想看看他手里是不是真有爪子的企图也没能完成。 屋子挺结实的一道铁门在一声巨响中被踹开了。 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冲了进来,没等屋里的人反应过来,这人已经把地王按到地上并且骑到了他身上。 “宁谷?”钉子发出了震惊的破音吼叫。 这套熟练的把人放倒在地并且骑上去抡拳头就砸的招数是宁谷的代表招,他从小到大体验过不知道多少次。 宁谷一手掐着地王的脖子,回过头看了钉子一眼:“你们怎么在这儿……哟,挺合适。” “嗯?”钉子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摸了一下脸上的护镜,“就是这个红边……” “我给你三秒钟,”宁谷手指戳在地王眼皮上,“给我一张卡。” “什么卡?”屋里除了他之外的三个人同时问了一句。 “身份卡,能写数据上去的那种空白卡,”宁谷继续戳着地王眼皮,“我知道你有,给我。” “你要这个干嘛?”地王吃惊地瞪着他。 “给我!”宁谷没有时间多解释,也没时间跟地王慢慢周旋,甚至没时间找到一件什么东西强行交换。 “羽毛。”地王吃惊过后恢复了商人本色,而且还是老奸商本色。 羽毛这种绝迹了的动物身上曾经血肉相连的物品,跟主城身份卡的价值完全不对等。身份卡虽然也不好弄,但毕竟也是主城生活必备的东西,那些活不下去了的人,不想活了的人,被迫不能活了的人,迷失了再也用不上的人,最终他们的身份卡总会有那么一小部分,流入失途谷,成为紧俏却并不会断货的交易品。 地王手上有身份卡,去了主城不打算回来的人,会从他这里换,至于最终能不能从蝙蝠那里改了数据用上,那就另说了。 “给我!”宁谷一拳打在了地王脑门儿上,“我给你根脚毛!” 随着这一声吼,屋外的狂风猛地一下灌进了屋里,掀翻了一张桌子,各种乱七八糟的碎片和小玩意儿被卷起,一片混乱。 “给他吧。”钉子突然开了口。 这句话连地王都被震着了,半张着嘴没顾得上喊疼。 “你放什么屁!”宁谷转头吼了他一句。 “来不及了,”钉子说,“我还能找到!” 宁谷还是死死掐着地王的脖子,头却没有转回去,一直瞪着钉子。 “给他。”钉子说。 “给他吧。”锤子在旁边也补了一句,“今天不走,以后就真走不了了。” 宁谷咬着牙,手指从靴子内侧的暗袋里慢慢把那根羽毛抽了出来,放到了地王手上。 地王紧紧捏着这根羽毛,小心地放进了自己贴身的内衣兜里。 “卡!”钉子扑到地王身边,冲着他吼了一嗓子,脖子都憋红了。 地王挣扎着屈起一条腿,扯开裤腿,再拉开了贴着小腿绑着的一个小袋子,手指从袋子里捏出了卡的一角,看着宁谷:“你们疯了。” 宁谷拿着卡,看了钉子一眼,冲出了门。 钉子跳起来追着跟在他身后。 宁谷怎么从钟楼出来的,又打算要做什么,他都没有说,但钉子已经明白了。 从他认识宁谷的那天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表面上打遍鬼城有敌手无敌手反正就是为了解闷儿的混世霸王,骨子里永远有着让人不安的好奇,有着听完就会让人心生绝望的无数疑问。 他从小就知道,宁谷总有一天会头也不回地离开鬼城。 也许只有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才会知道,这是宁谷唯一从未提起过但却最坚定的想法。 “真的还能找到吗?”宁谷一边跑一边喊着问了一句。 “能!”钉子扯着嗓子回答。 “留好!”宁谷喊。 “你回来拿啊!”钉子喊。 “我回来拿!”宁谷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别回头,回头影响速度!”钉子冲他挥了一下胳膊。 “别跟着我了,”宁谷喊,“别让团长知道你知道我去主城的事儿!” “听不懂!”钉子没有停下,边跑边喊。 “别跟着了,”宁谷又喊,“不知道的以为你是我老婆呢!这么依依不舍的。” “滚!”钉子停下了,骂了一句。 “羽毛给我留着啊——”宁谷喊。 “嗯。”钉子应了一声,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再抬头的时候,宁谷已经消失在了一片泪水模糊的狂风和黑雾里。 团长站在舌湾的中心地带,沉默地看着庇护所的方向。 四周的风带着黑雾不断旋转着渐渐升高,仿佛一个狭长的桶,带着喘不上气的压抑。 黑雾里灰白色的影子时隐时现,细碎的声音不时传来,像是光脚踩碎了落叶,也像是有人折断了骨头。 这声音在狂风里几乎听不见,倒是铁链在地上拖动的声音要清晰得多。 在身后铁链声慢慢靠近的时候,他偏了偏头:“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不需要这个机会,”身后的浓雾里有人吃力地喘息着回答,“坍塌和毁灭,是无法逆转的,一旦开始,就是不可逆的了,回不了头了。” “我不需要回头,”团长说,“我只需要往前走。” 浓雾里的人笑了起来,一边咳嗽着一边笑个不停,声音沙哑得仿佛带着破洞:“你以为主城那些人,会找不到齐航吗?你以为一个齐航……不,一个齐航的碎片,就能改变什么吗……” 团长没有说话,走进了前方的浓雾里。 身后瞬间传来一阵破碎的嘈杂声,像是喋喋不休的呓语,混杂着金属的撞击声,但混乱很快平息,除了狂风,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就位。”连川蹲在一栋塌掉了一半的楼顶上,盯着前方。 距离他不到五十米,就是这次蝙蝠为旅行者挑选的可能进入主城的通道之一,距离失途谷最近的那一个。 宁谷会不会来,会从哪里进来,没有人知道。 旅行者和主城的关系永远相互制衡,每次他们都能预判出几个通道,但旅行者也永远都有他们发现不了的另一个通道。 连川选择了先在失途谷附近蹲守,雷豫私下问过他为什么。 “是要尽量避免进入失途谷吗?” “我活着才能证明我无可取代。” 清理队八个组都已经撒了出去,宁谷的信息也已经全部传达到每个队员的眼前,只要他出现,连川会马上得到坐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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