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零零的高楼上,时示用尽全力起身,房雨泽死了,他收集的信息素又开始外散,让这缸本来就乱得不行的水变成无法再辨认颜色的黑。 时示拿出玻璃瓶,让它躺在手心,这段双螺旋能赋予无生命之物以生命,同样能改变生命的形式,只是那是个别的生命,如果他想改变一千多万人的生命形式,让他们降回三维,不知道他一个人的寿命够不够? 柔和的光粒从玻璃瓶中散逸出来,向四周飘散,它首先落到了天台上,光粒没入他们的身体,它又落到门口的沈兰身上,沈兰的手指动了动。 光粒向更远的地方飘散,覆盖了整座校园,又向更远的地方飘去。 不断散失的力量让他感觉空虚,他想要更多的力量,他就像是一个倒空的瓶,那些散逸的信息素像是找到了出口,立刻向他身上涌来,他就是个中转站,信息素进入,转换成柔和的光团。 染缸干净了,所有的颜料都被滤了一遍,只剩下纯净的水分子。 黄昏时刻,没有落日,人工天体系统停摆,整个无何有之乡陷入了黑暗,慢慢的,城中才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出现,昏倒的人慢慢从地上爬起,在昏倒的期间,好像少了点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次日,政府开始组织撤离,无何有之乡的毁灭只是时间问题,他们别无选择。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样的结果,有人选择了留下来,还有人开始宣传末日论,企图组织群体自杀,各种乱像频生,这些都不是时示要考虑的问题。 当信息素回归他的身体的时候,他想起了,所有的一切,他如何来到无何有之乡,又如何被那些人取走血液,被那些人掩埋,现在他要将自己的身体从无何有之乡底下挖出来。 “江止,他们都撤出了无何有之乡,现在已经没有人再受信息素的折磨,如果你还活着,你会跟他们一起离开吗?” 时示在树下洒下一杯青梅酒。 “我可以让无生命的物体开口说话,为什么不能让你死而复生,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太阳东升西落,生命周而复始,唯有灵魂不可取代。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很喜欢你。” 他洒下了第三杯酒。 “我要走了,去取回我的身体,希望他还没腐烂。” 时示回到学校,校园里搬空了,但他还是见到了零星的几个人,这些大概是不愿走的,便在学校里住下了。 他走过一座凉亭,里头居然还有人在背书。 时示觉着奇怪,问他,“没有考试了,你还背书?” 他放下书,认真答道,“我就是觉得喜欢才背的。” 这种行为,作为学渣的时示理解不了。 他摇摇头,走往实验楼,还未走到,迎面走来一个人,还未见到脸,时示便知道那是茅忧。 “哥们,我可算找到你了,快,跟我走。” 茅忧一见到时示,就要拉他离开学校。 “我不走。” “你怎么也死脑筋,继续留在这里会死的。” “我想再在这里待会儿,你先走,等你安定下来了,我去找你,”时示道。 茅忧一听,还以为是时示安慰他的话,又好说歹说,想劝时示离开,可怎么劝也没用,父母又开始打电话催他,说是大家要走了。 “我们认识了也有两年了,我像会想不开的人?” “这可说不定。” 能不能留点面子。 “其实我是外星人,我在等我的族人接我。” “这个笑话真好笑。” “真的,你看我的触手,”时示伸出手,手臂慢慢变成滑腻腻的章鱼触手。 茅忧的表情一言难尽,他似乎在‘我的哥们是个章鱼’和‘跨种族的友情还算不算友情’中当机。 “那你好自为之,”过了一会,茅忧又吞吞吐吐,“虽然你是…章鱼,但这依旧不影响我们的友情,等空了,来找我,我请你吃大餐。” 目送茅忧离去,时示转身继续往前走。 实验楼之前被雷劈了,整栋楼都出现了一道裂缝,加上降维带来的震动,地面也裂开了,楼变成了危楼。 就算如此,时示想要依靠挖掘机挖,还是不大现实。 他走到裂缝处,一只手触摸泥土,过了一会,泥土扭动了两下,裂开一张黑色的嘴,“你找我?” “我想找一具尸体。” “我这里没有尸体,只有一些没用的玩意,”说着,黑色的嘴开始往外吐东西,它突出一根断掉的钢筋。 “不是这个。” 它又往外吐东西,吐出了几个易拉罐。 “也不是这个。” 易拉罐之后,陆续又出现了玻璃瓶,化妆盒,漆器,香水瓶… 在一堆垃圾中,一个玻璃瓶散发着弧光,那是电离才有的亮度,时示走过去,将那个瓶子捡起,瓶子里,一道迷你闪电到处乱窜。 原来那道闪电不是神回应了他,而是楼底下本来就埋着雷。 第70章 空间通道依旧开着,如果有人想离开,就会从这里去往一个全新的世界。 时示走下通道,再走出来时,原来的基地已经大变样,冰冷的金属房间上挂满喜气洋洋的气球和玩具,他们似乎在庆祝什么节日。 时示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这才想起今天是登陆日,为了纪念第一批登录无何有之乡的人而设。 他走出基地,外头停着飞行器,时示开着飞行器,找到了还悬停在太空的飞船,季匀还有那些军人早就回到了地面,此刻飞船上只有忙忙碌碌的机器人。 “涟漪号,启动。” “飞船正在准备,请输入目的地。” “目的地,眼球星。” 飞船尾部喷射出粒子,朝着刚刚设定的目标飞去,时示站在投影大屏前,握紧了手里的香囊。 他的大眼珠子,千万不要有事。 眼球星还是那颗眼球星,它没有像单细胞星那样解体,草地依旧是柔软的,春风吹过草地,惊起阵阵涟漪,一群眼珠子在草地上翻滚,时示让飞船降落,开始呼喊大眼珠子的名字。 有几个眼珠子滚了过来,贴着栅栏,在看他。 看守眼球星的人来了,问他要干什么。 “我想找到我送来的那颗眼珠子。” 但这个人是新来的,加上刚刚发生了眼珠子被盗事件,他完全不相信时示的话,直到里头又走出来一个人,是生物学家,他见过时示,跟那人解释了两句,这才避免了通知联邦保护协会的结局。 “它还好吗?” 生物学家迟疑。 时示道,“它生病了?” “不,它被偷了。” “谁偷的?” “太快了,连监控也被毁了。” “我能看看被毁的监控吗?” “已经送到了协会进行鉴定,但我可以给你看照片。” 生物学家打开照片,里头的摄像头完全是被暴力破坏的,被捏得不成样子。 生物学家道,“是强行破坏的,宇宙中能拥有这种握力的,屈指可数,而且看这几个指印,我怀疑这个贼是个机器人,或者改装了机械臂。” “里头的记录卡呢?” 生物学家滑动屏幕,露出了一张扭成一团的卡片,“它的形状很奇怪,这种形状,得把卡片单独拿出来,但卡片就卡在摄像头里,它的受力方式和摄像头不一样。” “卡片被破坏了,电脑呢?” “说来也奇怪,那天突然就发生了地震,紧接着是断电,数据没能上传到电脑上。” “丢了几个?” “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做的?”生物学家不答反问。 时示沉默。 生物学家道,“只丢了一个,就是你带回来那个。” 他要从大眼珠子身上找到什么? 大眼珠子拥有记录功能,他能透过大眼珠子找到时示的轨迹,大眼珠子记录过他在太空的旅行,他遇到了波扭扭,遇到慕耳,还遇到了兰斯。 兰斯? 可兰斯手上的双螺旋现在在他手上,加上现在兰斯并不在单细胞星。 时示还是决定去一趟,找到兰斯。 飞船进入大气层,透过舷窗,他能看到在海边游戏的人鱼,绵延无尽的林园,还有隐藏在林园里的花园和庭院,庭院里,席梵正在画画。 他居然出门了,真是个稀奇事。 时示从飞船上下来,感觉身后有人看着自己,他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没人在看他,除了画画的席梵,没有别人,应该不会是席梵吧。 算了,别管那么多。 他取出飞行器,又想着,在人家的地盘,应该先打声招呼的,至少表达一下感谢,虽然他是个穷鬼,什么也偿还不了。 “神不喜欢你的祭品,”席梵道。 “为什么?” “错的题太多。” 时示,“…” 还能不能好了。 “神不喜欢我的祭品,为什么要跟你说,而不是跟我说?” “你不够虔诚。” 时示,“…” 这情商,他想暴起打人。 “我一向虔诚。” “哪有?” “我每天上中晚都要向神祷告一遍,并供奉上祭品,这还不够虔诚?” “我没…”席梵刚吐了两个字,转而又道,“你没有诚心。” 时示皱眉,刚才席梵的表现好可疑,“我很诚心的,这东西是放在心里的,你又看不到,怎么知道我诚不诚心。” 席梵坐回去了,拿着画笔开始涂抹。 时示走到他身后,鼻子嗅了几下,席梵身上没有信息素的气味,不可能是祭以微,可他刚才真的好可疑。 而且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对时示表现出特殊好感的,其他几个人,因为被下了寻找时示的命令,多少都会被影响,祭以夜和兰斯更是演变成了想把他带回去结婚,唯有席梵,他找时示,一开始就是为了神的命令。 “算了,跟你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对了,你对宇宙那么感兴趣,知不知道宇宙的涟漪时代发生过什么?” 席梵拿画笔的手一顿,时示以为他又要跟以往一样,两耳不闻窗外事。 可他起身了,过了几分钟,从里头拿出一本书,扔给时示,时示翻开,发现那是一本研究论文集,说的就是那个时代的故事。 宇宙的涟漪,那是个特殊的时代,关于它的记录很多,那段时间,星图发生了巨大变化,有记录的恒星系统变动就发生了不下一百次,单个的恒星与别的恒星相互吸引,组成双星系统,双星又因为震动,分开成两个独立的恒星系统,小的恒星遇到大的恒星,直接落入大恒星里,化成一颗新的行星,如此种种,无法用简单的语言描述。 那段时间,宇宙的星图被彻底改写,许多种族的命运也牵扯其中,旧的种族灭亡,新的种族诞生,末日和新生同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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