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冽摇头:“如果形势对调呢?你还会不会说,由谁下手都关系不大这种话?” 凯西神色坚毅:“殿下也说,一切因为形势,既然形势如此,至少也该尝试着商量一下才是。” 安冽拒绝再谈这个话题:“……你还是先去做准备吧,选的人要机灵些,灵活最重要,这算是入虎穴,我不想你们进去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大伙的事情发生。一定要小心。” 凯西不好再逼迫,只好转身走了出去。 恰好,梵希在他出门走了两步的时候便出现在偏右的视线里。 梵希并没和他打招呼,实际上似乎也没有看到他,只是打了一个搞定的手势,显然是安冽已经出来了。 梵希走近了轻声对他道:“它们可以让那些龙不安分,大概入夜之后,你的属下可以等在靠东边的林子里,里面的龙啸响过三声即可。” 安冽点点头,表示知道:“等凯西选完了人,我会告诉他们。” 梵希并不管这些,话已经传到,便兀自从衣襟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安冽。 是他那个钱袋。 安冽没有接,只不解地看着他:“……你干嘛?” 梵希简单的应道:“我必须承认,你的士兵们足够忠心,不过作战要讲究协作,龙族的交易不会等你在这里站稳脚跟才撤离,这里面有一个信封,记着我有着交往的几位还信得过的魔导,如果你愿意采用,可以派信给他们,附上这里面的几样有趣的小玩意儿还有我的名字,他们应当很乐意来帮你。你这里的法师我已经试过了,资质有些普通,倒不是故意冒犯,但有些东西的制衡还是必须的,在管理国家来说。” 安冽面色白了些许,垂下视线,似乎呼吸也有些不稳,梵希便没有让他说话的打算,续道:“至于里面的钱财,本来也并不是属于我的东西。你拿着吧。” 便塞进了对方的掌心。 仿佛被烫了似的,安冽试图躲开,对方却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安冽只能有些难过的瞧着他:“别做这样的事。” 梵希摇了摇头:“不是为了你,我不想有任何跟埃尔瓦有关的东西,在我达成了目的之后。像我说的,这是双赢,你没必要不接受,你需要这个。” 而后他便不欲再进行这个话题:“哦,对了,提前跟你说一声,凯西晚上的那个任务,我不能帮他盯梢,你找别人吧。” “你要去做什么?” “……没什么,拜访一位故人而已。” 便转过身,兀自走远了去。 果然入夜的时候还没有回来。 但是既然已经商量好了对策,凯西的弓箭用的极好,近身格杀也不在话下,和数个人按照原本的计划,在临近龙舍的护卫被惊扰,注意力分散时,悄无声息的抹了对方的脖子。 幸得几人早有防备,梵希也曾经提醒过,此刻得手也并未放松,待到周围清查,杀掉了埋伏的两个人,这才换上对方的衣服,继续行动。 龙舍的动静太大,必不可免的引来了法师,凯西差一点儿便撞上了一位。 是一位女法师。 似乎是察觉到一点儿异样,约兰达减缓了脚步,谨慎的一边前行一边四处观察。 凯西屏息——他知道高级的魔导的能力如果不是直接近身袭击,或许自己不可能有机会杀了对方。 他一只手搭在箭羽上,却不敢轻易动作。 肃杀,紧张的气息愈甚。 约兰达眯起眼睛,掌心绿色的光团汇聚,一步一步的偏移了本来的方向。 凯西摒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抽出箭羽,搭在弓上,闭上了双眸,只静静的感觉着。 火龙又一声咆哮。 那种紧绷感只维持了几秒钟,他没有被火龙干扰,但也隐约觉得不对劲,睁开眼睛时,周围果然已经空无一人。 或许是那声龙啸太过吸引注意力。 凯西多少松了口气,连忙趁着夜色继续朝前走着,也没有注意到空气中那种隐隐约约的血腥味道。 约兰达瞧着腹部穿刺的剑刃,血顺着剑刃一滴滴的滑到地上,而那把剑似乎还反转了一下,像要将她的五脏捣碎似的。 她的嘴被捂着,发不出声音,想要聚起魔法,可也没有了那样的力气。 她只听到有人在她耳边柔声细语道:“好久不见,梅恩家的小姐。” 便是眼前一黑。 那黑影松了手,任由约兰达倒在地上,长剑一挥,血珠被甩净,他则一步一步,优雅而缓慢的走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弄里。 过了大约一刻钟,那些龙啸才渐渐弱了下来。 有人进入殿堂来报:“陛下,已经压制住了,不知要如何处置?” 埃尔瓦单手撑着额头:“杀了,留之无用。” 下属显然有些犹豫:“这……” 埃尔瓦瞥他一眼:“怎么?难道要留着它们来日造反不成?杀了,约兰达不是恰好在那边吗?有她在,屠杀不会太麻烦的,动静压下来就好。” 下属连忙接道:“陛下,似乎约兰达大人还没有到龙舍那边。” 埃尔瓦身子一震。 半晌,他才缓缓道:“你再去看看情况,不要用似乎这种字眼。” 而后他直起身对旁边的侍从道:“送些酒食水果到偏殿来,然后都退下。哦,对了,要两个酒杯。” 便径自走下宫殿,往旁边的议事小殿走去。 酒食送来的很快,埃尔瓦让侍者都退下,只独自一人在看守的殿堂里一边看书,一边饮酒吃东西。 梵希瞧着灯火下的那位故人,突然发现,他苍白的鬓角似乎愈发严重了一些。 埃尔瓦翻了一页书,火光微晃,他从容的吸了口气,也不抬头,了然道:“果然,你是会独自过来的。仅仅是杀我,哪里需要动用这么多麻烦呢?” 梵希耸了下肩膀,坦然道:“不过我必须承认,大兵压境这种魄力是挺过瘾的。” 埃尔瓦微笑起来:“说的好像你从前没有试过似的。” 梵希也想起了来,于是不再说话,只抬手引了一个座椅过来,坐到了埃尔瓦旁边,隔着一个放着食物的桌子。 他看到了那两个酒杯,其一喝掉了一半,另一个是空的。 也不怀疑什么,只探手去拿过酒壶,斟了一杯,送到嘴里。 埃尔瓦瞧着他,眯起眼睛:“……我倒是从没想过,有一天还能和你这样平静的喝一杯酒。” 梵希将杯子放到桌上,笑容温和:“世事难料,不是吗?” ----
第32章 重建
“世事难料,不是吗?” 世事难料……吗? 埃尔瓦轻叹一声:“所以,你来到这里,是等不及要杀掉我了吗?” 梵希无意识的摇了摇头:“你难逃一死,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过来看看你,于是就过来了。你知道我的。” 似乎是最后一句太过耳熟,埃尔瓦怔了怔,应道:“是啊,我知道你。比其他人都知道得多。但我们还是变成了现在这样……覆水难收,已经不能回头了。” 梵希又倒了杯酒,放到唇边却没有饮下去,半晌便又搁回了桌子上。 他直起身来,轻声道:“我看到你了,可以走了。” ——“我很抱歉,梵希。” 他迈出一步,斜后方那苍老的声音响起。 缓缓地,带着一丝微颤的续道:“梵希,我真的,很抱歉……这不是乞求原谅,我不值得。我不该听信旁人,也不该怀疑我们曾经做过的一切,不该……对你做出那样的事。” 只是覆水难收,终究是不能回头。 梵希没有转身,也没有应声,只静静的站在原地。 他像是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他知道埃尔瓦身边有一把剑,腰上还有一把匕首。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好的机会。 等来的只是那人平稳的呼吸。 像是差了点儿什么,像是三十年来,那些最初的浓烈的仇恨与憎恶,被岁月消磨得再也不及当年那般高涨。 终究,他什么也没等来。 他缓缓地,一步步走下了台阶,呢喃。 “覆水难收……” “我一直在想,错的是谁呢?你的父亲?你的家族?我的家族?……还是我们?……好像过去的每一桩每一件,渐渐逼迫我们成了现如今的我们。” 年迈的埃尔瓦歪在长椅上,像是数十年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似的疲惫低语:“错的是我,我毁掉了一切,建立了一切。而现在,我即将失去一切。这是报应……” 梵希摇摇头,脚步仍是没有停:“不重要了。我已经赢了。” 成王败寇,周而复始,不过如是。 埃尔瓦像是突然恢复了一点儿精神,在梵希快要走出门口时提了个声调询问:“是你帮助那个年轻人?……听上去……真熟悉。” 梵希此刻才停下脚步,声音浅淡道:“是呢,听上去,很熟悉。” 埃尔瓦垂首:“你确定他不会是第二个我?不会,和我一样吗?” 梵希勾起嘴角:“那对我来说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我已经不一样了,不是吗?我不关心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而后他转过身来,笑容浅淡道:“哦,对了,埃尔瓦。” “别自杀,别把你唯一残剩的一点儿优点弄得消靡殆尽。我认识的埃尔瓦,无论如何都会选择活下去。” 说罢,他便离开了这个空荡荡的殿堂。 埃尔瓦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绵长久远的梦。 梦见弟弟乔瑟夫,梦见兄长爱德华,梦见小时候三个人的磕磕碰碰,长大后爱德华的改变,勾心斗角,以及乔瑟夫死去的模样…… ——梵希,如果我的亲兄弟是你就好了,如果我不是王族,你也不是那个家族的法师,没有勾心斗角,没有依附攀权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那样该多好。 ——梵希,谢谢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这或许是我近二十年里唯一遇上的好事了。 ——梵希,记得你说过吗?不管我愿不愿意参与这场斗争,你都会陪在我身边。 ——现在,梵希,我决定要参加这场战斗了。 天色渐明,战斗似乎已经悠然打响。 似乎有人在喊“陛下”,“陛下”,声声不停。汇报着一切意料之中的信息,外面的乱石,龙啸,以及法师催动魔法爆发出的炫光。 城内的小型混乱,城外的步步逼近。 恍惚间,似乎还是那一年,年轻的自己毫不畏惧的一马当先,格杀守卫冲进宫殿,而其他几位法师则远攻协助。 城门攻破之时,安冽等数个精英已经跃上了龙背,躲避着底下负隅顽抗的几架投石机,径自飞去宫殿。
39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