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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志文听说他们要去山里，主动把车子借出来。 花邶大学的时候考了驾照，便由他开车去玉皇山，池冉坐在副驾驶上提前给锦黎发微信。 龙族预备役的戏已经杀青了，但为了多学点东西，华导把他留在剧组里观摩其他人表演。 天寒地冻，山里比城区还要冷，暖呼呼的腊八粥受到了大伙儿的热烈欢迎，林震开玩笑说让池老板以后有空多来探探班，他们也好一饱口福，少年笑得眯了眯眼，脸蛋红扑扑的。 因为临近过年，部分工作人员和暂时没戏份的演员被华章放了假，即便每个人都吃得肚皮滚圆，池冉带来的腊八粥也依旧多出不少。 他想了想问：“我记得还有个剧组也在玉皇山拍戏，离这儿远吗？不远的话我给他们也送去一些吧。” “远倒是不远，就是要走一段铁索桥，小老板不怕高的话，可以过去看看。那边导演是个新手，不过人挺不错，也很专业，华章之前还夸他来着。”罗素捧着粥碗，咂咂嘴。 铁索桥？ 池冉想到什么，微微睁大了桃花眼，不会这么巧吧？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巧，池老板拎着保温桶站在村口被雪覆盖了大半的牌坊前，心想自己和这个小村子还真有缘。 和上次来时相比，灵芝村显得更加破败，中央的斗兽场式土楼因为那场大战被弄塌了一个角，墙壁和泥地上还有被火烧过的焦黑痕迹。 经历过太岁一事，侥幸活下来的村民哪还敢继续留在这里，纷纷携家带口搬去了其他区县，短短两个月时间，原本还算热闹富裕的旅游村彻底成了一个荒村。 这样的荒村不适合居住，用来拍鬼片却是个不错的选择，天然有一种神秘诡谲的气氛，还不用清场，能省一大笔费用。 《诡怨》的导演陈开明当初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美滋滋地让人把拍摄器材都搬了过来。 然而没多久，他就后悔了。 池冉和花邶过去的时候正好是饭点，大家聚在一起吃着早已冷掉的外卖盒饭，令池老板感到意外的是，一群陌生的剧组人员中间居然混着两张熟面孔。 “小老板！”智障又惊又喜，旁边的端木冢也赶忙迎上来。 池冉脑中飞快闪过林震之前提到《诡怨》剧组闹鬼的事，心里对两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有了猜测，但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 《食与梦》工作人员找到陈开明，向对方说明来意。 人间有味数度登上微博热搜，池冉如今在华夏也算半个名人了，陈导亲自接过保温桶，嘴里不住说着感谢的话。 跟市面上那些偷工减料糊弄人的水货不同，池老板的腊八粥里料放得很足。 大米、小米、赤豆、薏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保温桶的盖子一打开，香甜的味道便不受控制地往每个人的鼻子里钻，顿时手中的盒饭变得更加难以下咽了。 陈开明没什么架子，笑呵呵地替员工们盛粥，智障和端木冢也分到一碗，呼噜噜喝下一大口，顿时整个人从身到心都感觉暖和起来了。 池冉托着下巴坐在旁边，忽然想起什么问智障：“上次做的泡菜吃了吗？” 一般泡菜腌制二十来天便可以出坛，池冉算算时间，距离帮灵隐寺腌泡菜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时间太长可能会咸。 智障闻言喝粥的动作一顿，神情变得无比复杂。 “怎么了？”池老板奇怪，“不好吃吗？” 智障幽幽开口：“好吃，就因为太好吃，寺里的师兄弟们对别的食物兴趣大减，只对泡菜情有独钟，这事儿被住持知道后，赏了每人十下念珠。小老板，你看我这脑门，到现在还肿着哩。” 池冉：…… 端木冢听着两人对话，正想问问池老板什么时候帮灵隐寺腌的泡菜，能不能帮他们城隍庙也腌一批，价格好商量，不远处传来陈开明诧异的声音：“卢老师呢？” 年轻的新人导演手里提着保温桶，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惊慌。 “好像是和小高上厕所去了。”助理回答。 “两个人一起去的？”陈开明又问。 得到肯定答复，陈开明微微松了口气，自嘲地笑了笑：“也是我神经过敏了，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 谁知刚说完，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陈开明惊得手一抖，不锈钢保温桶眼看就要掉到地上，被少年手快地接住。 陈开明猛地回过神，连连跟池冉说抱歉，池老板自己拿着保温桶对他笑道：“陈导要不要过去看看？” “哦对对对！”陈开明带着助理往叫声来源处一路小跑，其他剧组人员也想跟上去，被副导演抬手制止，“外头太冷了，大家先吃饭，吃完还要拍下一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犹豫着重新坐下来，端起碗却似乎没了胃口，每个人的神色都很凝重，隐约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智障和端木冢在惨叫响起的第一时间就离开了摄影棚，反应之迅速，显然早有防备。 “老板，咱们也要去看看吗？”花邶紧张地舔了舔唇。 池冉刚想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有智障和端木在应该问题不大，就听外面传来第二声惨叫，这下不止他们，剧组的其他人也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 灵芝村地处偏僻，附近没有旅馆也没有酒店，《诡怨》剧组的人就把土楼打扫打扫当成了临时居所，下层拍戏，上层住人。 池冉沿着熟悉的黑木楼梯噔噔噔往上走，在上到第四层的时候，迎面撞上一道慌慌张张的人影，定睛一看，是陈开明身边的那个小助理。 “怎么样？情况还好吧？”花邶关心地问。 小助理脸白如纸，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死，死人了，死人了！” 花邶愣住，池冉心中一沉，扭头对他说：“花花，你先回华导那儿吧，这边有我就可以了。” “可是老板……”花邶看着眼前少年白皙漂亮的娃娃脸，急得不行，他怎么可能把池冉一个人扔在这破村子里啊？ 然而池冉朝他缓缓摇了摇头，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这一刻，拒绝的话就在嘴边，花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乖啊，花花，等我回去给你们做腊八蒜。”少年安抚地拍拍他的肩，然后转身消失在四层幽深的走廊里。
第99章 四喜丸子（19） 花邶无奈, 只好扶着腿软的小助理，一步一步下了楼梯。 池冉动动鼻子，眉心微蹙。 在他眼里, 整座土楼的四层被包裹在浓浓的黑雾之中，和其他楼层仿佛完全隔离开，处于另外一个时空。 阴冷, 粘腻, 腥臭, 是煞气的味道。 “陈导，智障, 端木冢……”少年的声音又清又亮，在接触到那些黑雾后却好似被吸收了一般, 变得闷闷的。 池冉见状抬手打了个响指, 苍白的狐火在指尖跃动, 那些黑雾就像意识到危险似的，拼了命地远离。 “智障, 端木冢！”池冉又喊了一声。 “小老板, 我们在这儿！”不远处一道人影冲他挥了挥手，池冉认出是智障的声音, 哒哒哒小跑过去。 然而很快，他的脚步就慢了下来, 在距离对方几米远的地方站定，眯眼看向前方的人影。 “小老板，你怎么不过来啊？”人影语气疑惑。 池冉：…… 池冉盯着它空白一片的面孔，心想如今的幻境真是一点诚意也没有, 还不如当初大四喜给他的惊喜。 “小老板……”模仿智障说话的人影还在试图欺骗少年，然而它口中的小老板丝毫不给面子, 尖利的指甲倏地暴长，如疾风般从它身边掠过。 人影还未反应过来，已经成了两半，好似遇热融化的蜡油，与周围的黑雾重新混在一起。 池冉五指微微屈张，将右手小心背到身后，继续往前走。 狐火像一盏小小的油灯悬浮在少年耳畔，让那些黑雾不敢靠近，形成一小片真空地带。 随着池冉行进，前方的雾气变得更加浓重，大白天的，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太奇怪了。 池冉鼻尖动了动。 很深重的煞气，几乎要凝结成液体了，这样罕见的现象，池冉只能想到传闻中那些被关在十八地狱里的鬼王。 之前和太岁的战斗，灵芝村虽然死了不少人，但都只是些普通村民，短时间内，要转变成这种等级的恶鬼，几率大概和柳繇改掉嘴贱的毛病差不多。 难不成真是地狱里的鬼王跑出来了？ 池冉被自己的脑洞吓了一跳，又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如果真是地府那边出了问题，祝峤肯定早就察觉到了。 正想着，池冉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额头，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狐火晃晃悠悠地飘过来，一点点照亮头顶上方的景象。 最先出现在池冉视野中的是一对白惨惨的脚踝，黑色的布鞋跟荡秋千似的来回晃动——刚才就是它碰到了池老板的脑袋，再往上是穿着裤子的小腿，大腿，腰，上半身，脖子，还有头颅。 黑雾阻隔了视线，池冉没能看清吊死鬼的长相，狐火又向前飘了一段距离，借着微弱的光线，一条条黑影，密密麻麻的，像挂在电线杆子上的腊肉。 从穿着打扮看，池冉大概能猜到这些“腊肉”的身份，应该是死去的那些灵芝村村民。 池老板撇了撇嘴，生前为了一己私利残害同胞，死后变成鬼了还要吊在这里吓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少年无视头顶的骇人场景，继续前行，一步一步好似走在死亡的丛林中，他的身形单薄而瘦削，纤长的脖颈仿佛一折就断的玫瑰花茎，在黑雾的包围下，有种诡异的美感。 稀稀索索。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池冉脚步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下一刻，砰——一具沉重的躯体直直落到他的背上，脖子被青白僵硬的胳膊死死钳住，冰冷滑腻，恶心得不得了。 除了和祝局长，池老板并不习惯与其他人有除了正常握手，社交之外的亲密接触，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一个过肩摔，将趴在背后的鬼物甩了出去。 砰—— 砰—— 砰—— 原本挂在走廊天花板上的吊死鬼接二连三地往下落，跟下饺子似的，池冉不想被这些鬼东西缠上，奋力奔跑起来。 寂静将呼吸无限放大，不算长的走廊仿佛没了尽头，池冉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终于他再次停下来，一道眼熟的人影在前方冲他挥手，用智障的声音喊着小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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