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烈焰熔浆在脚下翻滚,升腾起来的雾气将整个空间染成灼热的暗红色,池冉怀疑如果没有祝峤牵着自己,他恐怕在这里待不了一刻钟。 想到这儿,少年下意识把手握得更紧了些,祝峤看了他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勾了勾。 “太岁在哪儿?”池冉东张西望。 祝峤指了个方向,池冉透过重重红雾,终于在一片火海中看到了不断蹦起又落下的史莱姆。 望着这一幕,池冉头一次对太岁生出几分同情,出又出不去,烧又烧不死,简直太惨了! 不过该问的事情还是得问。 两人慢悠悠走到太岁跟前,池冉蹲下身,戳了戳还在不断蹦跶的史莱姆球,叽叽咕咕和它说话。 太岁一直在惨叫,只中途声调偶有改变,片刻后少年白皙漂亮的小脸皱成了一个包子,神情难看。 “它说什么?”祝峤淡淡挑了挑眉。 对这种无法化成人形的妖物,祝局长自然没兴趣花费妖力去倾听对方的心声。 池冉抿了抿唇,没说话。 祝峤:? 他目光缓缓移到太岁身上,几秒后,黑衣男人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半人高的长剑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斩向史莱姆,后者一颗球被切成两半,声调变得极为高亢,继续尖叫着骂骂咧咧。 “烛阴!你有本事抓我下地狱,你有本事杀我呀!杀不死老子的小巴蛇,你舔着脸当人族走狗呢吧!嗷!烫死你太岁爷爷了,嗷!嗷!!” 祝峤:“呵。” 周围原本还算平静的熔浆随着他的冷笑掀起滔天巨浪,劈头盖脸朝太岁压下,史莱姆球凄厉的惨叫化作一串咕噜噜的气泡音。 然而此刻池冉心里对它升不起半分同情,他低着头,轻轻拉了拉身边男人的衣摆:“我们走吧。” 祝峤挑眉:“不问了?” 池冉摇摇头:“这个蠢东西,连人话都不会说,肯定不知道尾巴的下落。” 太岁闻言,顿时怒了,它努力从火海里冒出头,叫得声嘶力竭:“蠢东西,你才是蠢东西,你全家都是蠢东西!” 祝峤嫌它聒噪,一大团赤红色的熔浆将史莱姆彻底包裹住,没了刺耳的尖叫,男人垂眸看了少年半晌,忽然笑了:“好。” 局长大人的这一抹笑来得快,去得更快,池冉甚至不及反应,已经被他牵着一步跨出去百米。 冷风卷起地上的积雪,从火山地狱出来,池冉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哆嗦,鼻头都红了。 “小池!” 听见喊声,少年下意识望过去,贺志文在人群里朝他招手:“回去了!” “哎好!”池冉赶忙应声,扭头朝祝峤腼腆一笑,“祝局长,我先回去啦,再见!” 掌心里温暖的触感消失,祝峤微微蜷了蜷手指,出神地望着少年哒哒哒小跑远去的背影。 再见。 “小池,你去哪儿了啊?到处都没看见你。”贺志文拉开车门,随口问。 池冉唔了一声,他没说火山地狱的事,怕吓到对方,于是编了个理由:“去上厕所啦。” 贺志文发动车子的手一顿,语气微妙:“你和异管局的那个局长一起去野地里上厕所?” 池冉:…… 怎么好好一句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味道就变了呢? 池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知道该不该解释,后座上原本闭着眼睛假寐的柳繇,闻言嗤了一声。 池冉用眼神警告:你工资没了。 柳繇:…… 无情无义的资本家! 这时池冉余光无意中瞥见什么,机智地转移了话题:“贺哥,那几个人是谁呀?” 贺志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身穿登山服的男男女女被两名警察拦在警戒线外面,双方的交谈不算愉快,那几人脸上似有郁色。 “他们啊,Z大来的研究生,听说是什么民俗文化专业的,打算搞个和福省土楼相关的课题。网上说灵芝村这边有现成的土楼,就由导师带队过来了,思路不错,可惜现在村里出了太岁的事,警察哪里还敢放人进去啊?” 贺志文说到“太岁”的时候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他这辈子再也不吃灵芝了,不,所有的蘑菇都不吃了。 “哦。”池冉收回目光,老老实实系安全带。 贺志文把两人送到人间有味,得知池冉今天还准备开店,不由感叹年轻真好,他已经老咯,一晚上没睡,刚刚开个车都差点昏过去。 池冉再三道谢,目送他进了隔壁荣宝斋,然后才打开自家小饭馆的门。 柳繇骂骂咧咧地说自己也要去补眠,出个差没补贴就算了,连顿工作餐都没混上,还差点被冻成冰棍,他以后再也不出门了,就窝在人间有味,直到老死! 池冉:“……你自己要跟去的。” 柳繇:…… 老子就是吃了社会经验不足的亏! 池冉搓搓脸颊,走向后厨,山里一恢复信号他就给平时送菜的几个摊主打了电话,让他们今天晚点来,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快到了。 果然不一会儿,角门被敲响。 花邶过来的时候,少年正把一个上百斤重的大竹筐往店里搬,粘稠的血水从竹编的缝隙里渗出来,滴滴答答往下流,场面一度十分血腥。 “老板,你在干什么?”花姓服务员有些惊讶还有些害怕。 “花花,快过来搭把手。”池冉倒不是搬不动,而是那竹筐被挤得有些变形,担心半路撑不住散架。 花邶赶忙跑过去,两人合力将竹筐放到水台边,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奇怪问:“老板,你买这么多鱼尾巴做什么?” “做青鱼划水呀。”池冉笑眯眯地说。 桃花流水鳜鱼肥,大多数人都以为初春的鱼儿是最鲜美的,殊不知刚入冬的河鱼也无比肥硕。 为了攒够过冬的热量,它们会大量进食,肚皮上积累起厚厚的油脂,整条鱼看上去要大个一到两圈。 而划水其实就是鱼尾巴,会吃的老临安人觉得一条鱼最细腻鲜活的部分不是鱼腹,也不是鱼背,更不是鱼头,而是鱼尾,谁让鱼尾巴最辛苦,一分钟六十秒有五十九秒都在摆动哩? 而河鱼里面又以青鱼的尾巴最佳,肥瘦适中,刺还少,于是红烧划水也叫青鱼划水。 开张在即,池冉先做准备工作,把新鲜送来的青鱼尾用葱姜绍酒腌制,花邶则去门口招呼已经开始排队的食客。 热乎乎的大麦茶装了一大桶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不论是准备进店消费的客人还是路过的行人,只要想喝,都可以过去倒。 不少食客为了能第一批上桌,往往没吃早饭就来了,肚子饿得咕咕叫,笑着问花邶这会儿柿饼卖不卖。 卖,当然卖! 有了第一个想买的人就会有第二个,短短一上午,一整桶大麦茶见了底,柿饼卖出去大几十斤,花邶心想还好小柳能干,否则这么多柿子皮谁来削啊? 窝在空调房里补眠的小柳:??? 青鱼划水的做法并不复杂,关键是火候和烹饪的时间,鱼肉不能煎得太老也不能太嫩,太老就丧失了青鱼本身的鲜味,太嫩则往往无法祛除大部分河鲜都有的泥腥味。 架锅,起火,倒油,加入姜蒜煸香…… 浓郁的香气从锅盖缝隙里溢出来,无师自通地飘出后厨,漫向大堂。 “花花,小老板又在烧什么新菜呢?这么香?”有熟客问花邶。 花邶回答:“青鱼划水。” 一旁胖乎乎的中年大叔指了指他,笑呵呵道:“你这个服务员不厚道啊,当我们没吃过青鱼划水嘛?之前西和园的冯世德还在的时候,他家的划水最出名,那味儿也没这么香。” 花邶一脸无奈:“我骗您做什么,真是青鱼划水,不然您看看今天的菜单。” 不止中年大叔,其他看热闹的食客闻言,也都拿起桌上新出炉的菜单纸。 “哎,还真是青鱼划水啊!”中年大叔惊讶地挠挠头。 另一名客人忍不住感慨:“说来也奇怪,同样的菜色小老板就是能做的和别家不一样,怎么着,就更鲜,更香,更好吃,吃完还浑身舒坦。”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话说你们买人间有味旗舰店的东西了吗?”作为小饭馆的忠实粉丝,毛小林只要没课,当天中午就会准时出现在人间有味的大堂里,有时候还带上苏存和其他室友。 “买了买了,不过因为太紧俏,我昨天差点没抢到!”刚才问花邶问题的熟客一拍大腿。 “我听说不少人是从微博摸过去的。”这一点没有谁比毛小林更清楚的了,因为她就是最先带头下单的那一批,倒不是自己吃,而是直接寄去了爸妈那儿。 “哎,现在的小年轻不喝奶茶不吃甜点,跟咱们这些老人家抢大麦茶抢泡菜,一个个的说出去谁信呐?”中年大叔是真不理解。 “谁让小饭馆的东西好呢!”有人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花邶笑起来:“实体店里的大麦茶泡菜和柿饼还不够你们吃的啊?” 众人一听也是,网上卖的那几样东西实体店也都有,实体店有的网上却不一定有,嘿,一下子心理又平衡了。 闲聊间,热腾腾的青鱼划水端上桌,肥美的鱼尾巴被片成了三瓣,浓郁的酱汁浇在上头,经嫩绿的葱花和红辣椒一衬,光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毛小林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下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冬日河鱼本身丰厚的油脂已经完美地与鱼肉融为一体,混合了秋油的鲜甜,绍酒的醇香,又带一丝恰到好处的微辣…… 一场舌尖上的味觉盛宴。 几乎每个人都被惊艳了,这真的是青鱼划水吗? 不,这明明是一道全新的菜,和他们记忆里的青鱼划水没有半毛钱关系。谁敢说自己以前吃过青鱼划水,中年大叔能喷他一脸:你吃的是青鱼划水吗?你那明明是红烧鱼尾巴!
第50章 青鱼划水(2) 一时间, 大堂里几乎没人顾得上说话,只能看见一双双筷子在空中挥舞出残影,而那些还在等着上菜的食客则眼巴巴地望着先来的幸运儿们, 默默咽了咽口水。 没有柳繇帮忙打下手,池冉变得更加忙碌,简直脚不沾地, 好在那家伙并非真的冬眠, 菜一出锅, 就闻着味儿过来了。 “老子要先吃饭!”相柳大声说,生怕池冉不同意, 理直气壮地补充,“老子昨天的工作餐也没吃, 早上的, 中午的, 晚上的,都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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