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文彦在听到熟悉的哭么声时,紧绷的心脏倏然间失了节拍。 他双手抱着头,趴在那具起伏剧烈,呼哧呼哧喘着急气的热乎乎的小身体上,令人着迷的靡香自对方滚烫的体息冲入鼻腔。 软软的爪子局促不安得抓挠着他的头发,扣着他深陷在发丝里的手指,可怜的哭腔,么呜么呜响个不停。 郝文彦难以相信,身下的体息和热度的真实性,他本来就经常做梦…脑子里总是恍惚不清。 做着旭哥回到他身边的妄梦… 可一次又一次的醒来,他臆想出的美好全部化作尘烟。 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湿乎乎的小手握住,听到嘎吱的一声响时,那可怜的嗷嗷啼哭倏然戛止。 随即…吧唧吧唧,嘎吱嘎吱嚼动的声音,开始在他的耳边回旋。 他的一只手仍旧被人紧紧抱着,在恍惚和难以遏制的狂喜中,他缓缓仰起了头。 泪水氤氲的眼框内,赫然落入了那张令他心潮澎湃得漂亮小脸,一只小小软软的金发小丧尸,大眼睛湿乎乎得,泪珠滚了一脸。 可是他现在的表情并不痛苦和悲伤,反而有种餍足和喜悦,他张着湿润的小嘴,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半只腮帮子被撑得圆溜溜得,嘎吱嘎吱嚼动着美味的食物… 像是一只贪吃的小松鼠,抱着松果大快朵颐。 每一下的咀嚼,会有蔬菜一样的绿色汁水和碎渣从唇齿迸溅出来,喷在郝文彦的脸上,窜进他因为惊异而微张的唇内。 郝文彦吞入了那些食物碎渣和汁液,可味蕾和胃部上反的酸水告诉他,这是血肉的味道… 而此时,他眼睁睁看着小人再次张开小嘴,一口含住了他右手的中指,嘎嘣一声脆响,连带着皮肉撕开的声音,半只中指被小家伙像叼小鱼一样吞进了嘴里,而他一旁的食指早已不翼而飞。 郝文彦愣愣地看着人嚼着他的手指,娇小的喉结滚动着往肚子里吞咽,美滋滋得一口一口吃着他的手。 那怔愣的傻表情,在短短数十秒间,便变得带上了微笑。 他撑起自己的身体,不在压着小人,另一只闲余的手如履薄冰般轻轻蹭着小人耳边的软软头发,碰着发尖儿,难听的尸吟艰涩得从喉咙里挤出。 (慢慢…吃) (都给你….都给你…) 小母鼠窝在离俩人很近的身旁,歪着脑袋,满脸费解。 他的尾巴戳戳郝文彦的肩膀,嗉嗉,(不能他想就都给他啊,虽然我饿的时候笨蛋桑坦也想过喂给我他的肉的馊主意吧,但是桑坦还算是有点脑子的雄性,他至少不会把重要的器官和用以行动使用的触角乱喂给我,顶多扣点腿肉或者膀子肉。) (我觉得桑坦已经是一个够笨的雄性了,但是我现在才发现郝文彦你才是个笨蛋,你的外形长得这么像个人,人不都是用双手做事情的吗?) (就算你再惯着他给他吃手,一两根到也算了,要是他吃上瘾把你双手都吃了,吃完不够还要吃你整个人怎么办?) 小母鼠说了一堆,可郝文彦仿若一个字没听进去,反而还痴痴傻笑着,上赶着把手指往人嘴里送。 小母鼠有点着急了,他尾巴卷住郝文彦的手臂,凶道。 嗉!(喂!你个傻子我意思是让你住手你听不懂吗?!没有手还怎么抱他怎么给他捕猎!) 小母鼠是用拽得把郝文彦甩到了一边,可刚给人拉走,那家伙就四肢着地,像个野蛮的无脑雄性一样满眼发红得爬着朝小人冲来。 为了避免捕猎的工具被小人吃光,小母鼠大发善心,用爪子从郝文彦小腿肚上削掉了一块肉,扎着肉递到小家伙的手里,小家伙又嗷呜嗷呜得大吃起来,这回凑到人身边的郝文彦才不敢吱声,瞪着俩铜铃般的大眼盯着人进食。 小母鼠用尾巴敲着郝文彦的背,不停问着(你打算怎么办,桑坦回来的话你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是要你自己爬过来,现在我给你带过来,他肯定会生气的。) 郝文彦傻乐呵了好久,直到小母鼠实在等不下去,尖吼了声。 (郝文彦桑坦马上就回来了啊!) 郝文彦仿若这才听进去他的话,登时手脚并用着把躺在那抱着肉嚼得美滋滋的家伙往怀里抱。 只是手和腿哗哗留着血,那明显纤细了不少的身躯现在抱着这么小一个家伙都抖簌簌得窝囊。 但小母鼠明白了郝文彦的意思,(我知道了,你想要带他走。) 郝文彦痴痴得盯着小人的脸,狂点头。 发出沙哑迟缓的声音,**(回,家…带他,回…家..) 可是以桑坦的速度,应该在返程的路上了,小母鼠嘴里抱怨着郝文彦墨迹,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是个雄性要带走自己的人。 可动作上,却是帮着郝文彦把小人抱进怀里,尾巴将两人捆在一起。 嗉嗉(我给你送到反方向,这样就能绕开桑坦) (他要问我就说你自己过来把人带走了,他追也追不到你,他不会想到你会绕那么远的路得,到时候你回到人类那里,桑坦就再也不好办了。) —— 小母鼠说得反方向,实际上是指挥司一直开拓不了的低磁冻土区。 那边是难以存活的区域,不管是丧尸还是人类。 当然,这也只是不敢探索进入的人类方给得推断,人当然不能进,普通丧尸会嗷嗷叫着逃出来,可实际上…里面到底有什么,又或者异变丧尸,不得为知。 郝文彦躺倒在混着冰碴的黑土地上,空气里飘着尖锐的雪渣,视野里净是雾茫茫的一片,吸入肺腑的气息,凉得像灌入了冰雹。 他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不适,相比未有防护闯入中区感染带内时的感觉,简直不知会舒服多少,这完全得益于已经丧尸化的躯体。 看来周楚南的推论是错误得,丧尸的躯体甚至可以适应低磁冻土区的环境。 只是有点冷而已,冷得手脚都是僵得,好在冻住了他流血的创口。 而怀里的人也不知道是吃饱了困顿,还是冷得,安静得躺在他的怀里。 可是越缩越小的身体,像只西瓜球一样挤在自己怀里,整面脸都紧紧埋在他的颈窝,像极了动物受冷时向温暖的地方蜷缩的行为。 可见,他的小人受冻了。 可是郝文彦没有衣服,急速退化的身躯甚至没有力量,他没有办法遮住他的人为他提供温暖,也没有办法立刻离开这片冻土区,周遭白茫茫的一片他压根都不知道该走哪个方向才能出去。 他尝试使用自己的异能,可是他感受不到曾经那充盈无度的力量,现在这里,这只是普通人的身体,普通人的双手,却是..残疾人的双腿。 而在Z区可以视物的丧尸的双眼,在这片冻土区却什么也看不清/ 哪怕这里空无一害,单单躺在这里…寸步难行,死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已然陷入了必死的绝境。 他死无所谓,把旭哥伤害成现在这样的一条烂命而已,死不足惜。 可是现在旭哥就躺在他的怀里啊…他怎么能带着旭哥一起去死呢。 郝文彦怎么也想不到啊,他一意孤行得行为,想要带旭哥回家…却弄巧成拙得将人再次带入险境。 (郝文彦啊郝文彦,你到底…想要害死沈旭多少次啊…) 如果他没有追过来,没有妄想带走旭哥,那么那头名为桑坦的丧尸会对旭哥很好,他会以他们丧尸的方式照顾好旭哥。 旭哥早就不认得任何人了,不认得他了,对于现在的旭哥来说,有一头懂他,喜欢他,会照顾他的丧尸在身边不是好事一桩吗? 桑坦那么强大,强大到能骗过所有人,强大到来去自如,从好文彦的面前偷走旭哥。 旭哥以后的生命里,会很幸福,他不会有任何令他烦恼的事情,惹他不开心惹他痛苦流泪的人…. 郝文彦紧紧搂着他爱的人,泪水已然在眼里崩塌碎裂,可涌出眼眶的热泪,却一颗颗得全部在脸上结成了冰。 雪势越来越大….将倒在雪地里的两人紧紧掩埋在一起。 可怀里的人却没有缩得如之前那么厉害,他甚至感觉有些热,燥热….身上湿漉漉得,黏糊糊得,一股极其旺盛的香味勾引着味蕾。 他好像泡在了曾经最爱的浓汤里…. 他的唇齿蠕动不停,咀嚼着..啃咬着,排骨的浓醇,混合着玉米的香气。 他的耳边不断回响着一个陌生至极却又无比熟稔的声音… 带着哭腔,沙哑,迟缓…怯懦卑微得令人心惊。 那是丧尸的语言,不厌其烦地诉说着, (求求你…) (不要死…) (活下去吧…) (旭哥…旭哥…吃掉我吧…) (旭哥…我爱你….) (文彦…喜欢,旭哥….) 啊…这是,在做梦吗? 不,不是梦吧… 文彦?是谁啊…. 我怎么想不起来他的脸…可是,我好像知道,他不喜欢我…. 他不会对我哭,也不会对我笑。 他不会求我,不会抱我….他更不会说…喜欢,和爱。 我根本连想象都想不到那个叫文彦的人会低头说爱我的模样,他绝不会想到绝不会梦到那样奇怪的人,更不敢去做这样比恐怖片还吓人的梦啊。 他的意识混混沌沌地,飘忽在什么也没有的灰霾云雾里已经好久了,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死了。 灵魂飘荡在未知的世界,没有疼痛,没有眼泪…他看不见自己飘荡在云雾里的双腿双手,也看不见任何人。 他好像因为自己的缺德而自食其果,死了也去不了极乐世界投不了胎,而是被关在了世界上最孤独的地方。 可是这个声音,突然闯入进来得…沙哑又难听的奇怪丧尸音,却打破了这片寂寞却平静的雾海,吵闹得震荡着他的世界。 啊…眼前的雾面被那个虚假又可怖的声音震得越来越稀薄了,他好像看到了灰霾外的东西…一片绿色,很香的味道…裹着空气窜入他的口腔,自味蕾里乍现出一股要命的甜美。 好怀念啊,是….馨香的玉米排骨呢,这是他的手,给我做得。 在袭来的食物芬芳里,恍惚飘荡的灵魂像是吸猫薄荷吸到发疯的狂喵,他为此股香气刺激得愈发得上头。 他看不见的手脚倏然间有了实体,在涌流而入的香潮间,他猛地收紧手臂,张开唇齿,一口…猛地咬在了什么东西上。 他终于在虚晃的香气里,尝到了实质性的肉汁的鲜香。 呼噜呼噜地疯吮动静,自胸腔喉内震鸣,震得他整个大脑里都在叫嚣着酣畅。 意识在美食中全然苏醒,混沌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清晰可见的冰天雪地。 他宛如新生一般,大口吸入了一股冰冷又香甜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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