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术演出落幕,男人优雅退场,隐入人群中,徒留丢失钱袋的少女在舞台上惊慌失措,只剩下手里的一朵玫瑰。 眼前的一切如同电影般飞快地重复播放,恍惚间,奚郁伸手从少女肩膀处捏起一支玫瑰,将玫瑰递给那位少女。 躺在躺椅上的青年猛地坐起身,抓着躺椅的扶手一动不动。 黑猫警惕地从阴影处探出头来,盯着青年看了片刻,突然柔软地“喵”了一声,慢悠悠地踱步而出,贴着他的脚腕转了一圈。 在房间里扑啦啦飞着的白鸽也朝着青年飞来,稳稳地立在他探出的手指上。 青年托着白鸽起身,熟稔地将它重新放回鸟架上,再弯腰一捞,将脚边的黑猫放到旁边的彩色箱子里。 他再一次打量着这间屋子,随手捏起架子上的一枚硬币。 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肌肉记忆,他就能让硬币在指尖灵巧地翻转,然后一握拳,再摊开手,硬币消失在了他手里。 他像是个好奇宝宝,依据记忆将工作间内的一个个道具都玩了一遍,最后捏起躺椅旁散乱的扑克,低笑着往上方一抛。 扑克牌高高飞起,在巧劲下飞快地旋转着直直掉落,而青年的右手放松地放在桌面上。 包了金边,锋利硬直的扑克“唰”地落下,锋利的边缘直直扎入青年的手腕。 “喵嗷——!” …… “魔术师!魔术师你在哪?!” 团长雅巴沃抓着手杖,怒气冲冲地赶到医务室,指着正抬着手腕包扎伤口的青年怒骂:“看看你干了什么!一个魔术师居然会伤到手腕,你还怎么在舞台上表演魔术。” 他就像是一只愤怒的公牛,胸膛剧烈起伏着,毫不客气地叱骂道:“你以为现在没人顶替你这个角色,就有恃无恐了?我告诉你,你这种小角色我随时可以删除,把你丢进垃圾桶里,让其他角色顶替你的戏份!” 奚郁抬起头,眨了眨眼说:“雅巴沃先生……” 团长雅巴沃挥舞着自己胖胖的手臂,手杖在医务室里乱挥:“叫我团长雅巴沃!你是不是真的不想在剧团干了?你……” “团长雅巴沃先生,”奚郁从善如流地改口,微笑着说:“我的手还没断呢,我保证我可以在正式表演前重新恢复到能登台演出的程度。” 团长雅巴沃狐疑地看着他,阴着脸看向一旁戴着鸟嘴面具,正在收拾染血棉球的鸟嘴医生,问道:“他的手现在怎么样?” 鸟嘴医生的声音隔着面具,有些发闷:“他的手筋被割伤,但也没彻底断,伤好后还是能正常使用的。” 团长雅巴沃目光扫过奚郁被缠上层层白绷带的手腕,神色不明。 奚郁微微动了动发麻无力的手指,微笑道:“我一定能做到的,团长雅巴沃先生。” 他脸上笑容更胜:“毕竟……你现在也只能相信我了,不是吗?” 团长雅巴沃的手杖重重地跺在地上,冷哼一声:“十天后就是万众瞩目的大舞台了,我给你八……不,七天时间。如果你不能在七天内恢复到之前的水平,我就把你这个该死的角色删除了!让我想想让谁替代你,那个叫‘愤怒的平民’的家伙就不错……” 团长雅巴沃拄着手杖“哒哒哒”地走了,奚郁再次看了看自己被裹上白绷带的手腕,尝试着张合手指,一阵钻心的剧痛从手腕直窜入大脑。 七天,要让手腕恢复到正常使用状态,还要将魔术各种眼花缭乱的技巧掌握到可以上台表演的水准? 鸟嘴医生怜悯地看了奚郁一眼,将镊子放回器械盒子里。 奚郁倒是没什么反应,礼貌地向鸟嘴医生道了谢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内。 鸟架上的白鸽咕咕叫着,那只黑猫再一次缩在角落盯着他。 他忍着疼从架子上捏起那枚硬币,尝试让硬币再一次在指尖翻转。 然而硬币翻了一下,就从他颤抖着无法合拢的指缝掉落在地,叮铃铃地滚落在地。 他又拿起圆桌上染血的扑克,然而这次还没等他捏稳,这些扑克牌就如雪花般从他僵硬的手里滑落,散乱地掉了一桌一地。 很好,这下确实破除了魔术师面具对他身体的控制。 但同时,因为伤到手筋导致的运动功能障碍,让他基本不可能在七天内重新掌握并实现魔术技巧。 这可真是有点糟糕啊。 奚郁摸了摸下巴,放弃继续勉强自己可怜的右手,重新打开门走了出去。 至少也要先想办法让手恢复最基本的运动功能。 剧团的地下室面积很大,悠长昏暗、错综复杂的长廊串起地下室里所有没有姓名的角色的房间。 走廊两旁如出一撤的棕色木板门和挂在门上简短随意的角色名,仿佛就概括了门后那个生命的存在意义。 奚郁穿过走廊,经过一扇扇一模一样的、简朴粗陋的房门,突然听到前方拐角传来一声惊叫,随后是一阵呯铃哐啷的战斗声。 “你……赵明菲你疯了吗,你怎么……” 戴着描绘盔甲花纹面具,身穿守卫服饰的男人捂着被撕咬出一排牙印的手臂,惊骇地看着眼前身穿女仆长裙的女人。 这个女人浑身诡异地抽动着,双眼死死盯着男人,描画成红色的嘴巴越张越大,嘴角几乎要裂到耳后根。 男人犹自不可置信,不过是分开了几个小时,同伴怎么就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难道是因为之前在演出厅里那个“惩罚”? 他唰地抽出腰间佩着的银亮长剑,但女人速度超乎常理的快,他身上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许多伤口。 但男人到底是个身经百战的玩家,他迅速抓到一个空隙后退,下意识地握紧手中长剑,目光微冷。 如果,如果她真的变成了怪物,那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突然,清脆的掌声不紧不慢地在走廊拐角处响起。 两人一惊,同时扭头一看,一个挺拔清俊的青年不知何时站在拐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看我发现了什么?无视团长雅巴沃的规定,在偷偷私斗的两个人?” 青年看向女人,眉头微挑:“你是贴身女仆?你给少女华莉斯送下午茶了吗?” 女人动作一僵,倏地合拢嘴巴,半掩着唇含含糊糊地说:“这,我,我马上就去了。” 说完,贴身女仆转过身,捂着嘴匆匆离开。 男人愣了愣,看向青年脸上的蓝色菱形和红色爱心图案,迟疑地开口问道:“你是……魔术师?” 青年右手按住左胸,优雅躬身一礼,“没错,我是剧团里的魔术师。” 白衬衫袖口滑落一小截,露出他右手腕上鲜明的白色绷带。 就在男人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时,就听这个魔术师微微歪头,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我没听错的话,我刚刚似乎听到城堡守卫你喊了一个……属于个人的名字?私斗加喊出个人的名字,城堡守卫你可真是热衷于花式踩雷呢。”
第98章 疯狂戏剧(三) 男人狠狠一怔。 隐隐骚乱的声音从走廊两侧传来, 似乎是有人听到先前的骚乱,往这边来了。 眼前的魔术师耸了耸肩,说:“新人就是新人啊, 就算亲眼见了那位贴身女仆的前车之鉴也还这么不谨慎,祝你能挺过团长雅巴沃的惩罚吧。” 男人瞳孔微缩。 贴身女仆的前车之鉴……惩罚…… 同伴抓着面具倒地惨叫,以及突然变得极其怪异的模样…… “等等!”男人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紧紧抓住了转身意欲离开的魔术师的手臂。 他额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在魔术师瞥来的视线里飞快地说:“我知道你, 你的手受伤所以没办法表演魔术了吧,我有治疗的方法,你别跟其他人说这件事……” 眼看着魔术师脸上露出明显的不相信的表情,而纷乱的脚步声已经靠近走廊拐角了,男人顾不上其他, 死命拽着魔术师, 将他拖入自己房间。 “我们单独细聊,单独细聊……” 直到那扇木门重重地阖上, 男人才彻底地松了口气,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 魔术师抱臂站在门边, 冷眼看着男人。 男人倒了两杯水, 说:“坐一坐?” 魔术师没动, 只慢吞吞地开口说:“鸟嘴医生都没有办法治愈, 你一个城堡守卫居然说你有办法?” 男人一听,就知道有戏。 他眼珠子一转,拿出一瓶最低级的治愈药剂,信誓旦旦地说:“这是我通过某种途径得到的神奇的治愈魔药, 世上仅有一瓶,非常罕见。用这瓶魔药换你守口如瓶绰绰有余了, 你还得另外付出些代价才能从我手里拿到这瓶药剂呢。” 然而魔术师并不买账,只眉毛一挑,好笑道:“你说是就是?谁知道你这瓶魔药究竟是毒药还是治愈魔药?” “你不相信?那你亲眼看看。”男人当即打开这瓶药剂,举高往嘴里倒了一口。 他还知道这瓶药剂是要拿来做交易,嘴巴没有碰到瓶口。 一口药剂下去,男人手臂上被咬伤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了些许。 眼见魔术师脸上的表情终于变了,男人得意地说:“你到底要不要交易?你要是不交易,我就自己把这药剂喝了。” 魔术师却突然笑了一声:“看来也没这么罕见。” 男人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魔术师微笑着说:“那你想要用这瓶药剂跟我交易什么呢?” “首先,你必须对刚才所有的事情守口如瓶。”男人细想后,又说:“然后详细地回答我三个问题。” 魔术师无所谓地说:“行吧,如果我知道的话。” 男人拿出一个奇怪的机器摆弄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别想糊弄我,我可是能分辨你说的是真是假。第一个问题,我想知道剧团里有没有奇怪的人?比如做出和角色举动不符的行为,或者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发现魔术师在盯着他,男人迅速补充说:“当然是除了我们这些新人以外的。” 魔术师想了想说:“大家都很正常啊。” 男人:“或者是今天在他身上发生了和以往不同的事情的,你再想想?” “啊,这么说的话,”魔术师用没受伤的左手一打响指,笑眯眯地指着自己:“魔术师重要的手受伤了,算吗?” 男人脸色微变,盯着笑吟吟的魔术师看了片刻,继续追问:“除了这个呢?还有别的吗?” 魔术师:“没了,今天早上的迎新大会结束后,我就回到我自己的工作间里研究我的魔术,除了去医务室,没再出过门。” 男人沉吟着,马上接到:“第二个问题,你的手怎么受伤的?” 魔术师面具后的奚郁笑了笑,目光从那个亮着蓝光的机器上面一扫而过,说:“当然是为了十天后的盛大舞台在准备魔术表演啊,要登上那样的舞台,可不得拿出我压箱底的手段,结果就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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