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怿很轻地“嗯”了一声,问:“可以和我说说么?” 指尖几乎嵌进血肉里,半响后路云远才开口道:“刚才院长有些说的没错,如果不是他我们可能很多人就会死在街头,但即使进了孤儿院,过的生活其实和沦落在街头也没太大的区别。” 蓝怿的声音太乖太软,他生病时和平常傲气张扬的少年似乎不太一样。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路云远几乎将他的过往和盘托出。 “没有保暖的衣服,饭菜是发霉的食物,一天可能也吃不上一顿……”路云远顿了顿继续道,“有时候还会遭受到打骂,甚至会被拿去进行各种不为人知的交易。” 蓝怿听到这已经气愤地无以复加了,路云远看他一眼,继续道:“这个孤儿院并不是为了保护孤儿建立的,孤儿院和里面的孩子都只是他们敛财的工具。” “我是里面最幸运的一个,考上帝国第一军校,摆脱了这里。” 但还有无数个孩子没能摆脱这样噩梦般的命运,甚至没能活下去,有时候可能就无声地死在了某个寂静的夜里。 蓝怿眉紧紧蹙着:“那为什么不去举报……”说完他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人会管的,”路云远说,“这里太乱了,没有秩序,政府形同摆设,里面都是只看钱财的酒桶饭囊,即使把这件事公之于众,在巨大的利益下最后也只会不了了之。” “不,”蓝怿定定地说,“我能管。”他说完立刻转身往回走。 路云远伸手拉住他:“孤儿院背后有很大的势力,不是我们想解决就能解决掉的。而且即使你毁坏了这一个孤儿院,这里还有无数个孤儿院出现……”他语气很淡,“下城区就是这样,没什么用的。” “别的我看不见,”蓝怿眉蹙着,“但你在这里长大,作为同学我起码得把院长打一顿给你报仇吧。” 路云远瞬间怔在了原地。 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离开,义无反顾地进入一片黑暗的远方,似乎构成这个烂透了的世界唯一的亮色。 院长看到蓝怿去而复返,嘴角都咧开到耳边上,但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用这个笑脸迎头遭了对方狠狠的一拳。 他瞬间眼冒金星,仰倒在杂草丛生脏乱的地面上。 紧接着便是纷至沓来的攻击,脸上,鼻上,身体上到处都遭受着对方的拳头。 院长脸上已经青紫一片,他用手护住,有气无力道:“别打了别打了!我上面有人!他很厉害的……” 攻击果然停住了。 蓝怿居高临下地看着猪头,伸手拽住他的衣领直接把人提了起来:“有人?谁啊?有多厉害?” 院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瑟缩着喊道:“很厉害!老大他在中心区也有一些话语权的……” 看来背后还真的有一个犯罪产业链,那些人指不定要拿这些孩子干什么去。 蓝怿听到这蓦地笑了一声,只是笑意不达眼底:“你跟我比这个?要是比话语权的话……”他拽着院长的领子猛地用力往地上砸,“那我可以把你们一锅端了。” 那些员工听到声音已经赶了过来,却不敢插手,只哭喊着:“好多血,别打了——” 身后忽然传来一股力,路云远揽着蓝怿的腰,轻而易举地将生气挥拳的人往后带。 白色毛茸茸的围巾因为刚才打人的动作已经散了开来,下城区原本就不干净的冷空气大片大片被吸进肺腑。 路云远一手抱着他不让他再上前打人,另一只手把围巾一点点地给他围上。 蓝怿一边咳嗽一边还不忘展现自己英勇的实力:“咳咳……要不是我发烧还……咳收了力,第一拳……咳这个人就该晕过去了。” 路云远最后把围好的围巾系了个结,轻轻“嗯”了一声:“很厉害。” 蓝怿:“……”怎么有种哄小孩的感觉? “报完仇了,”路云远看向蓝怿浓密的睫毛,还有那双因为咳嗽而呛出些生理性泪水的蓝色眼眸,此时水润一片,清澈通透,“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了么。” 蓝怿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他们距离很近,闷闷软软的声音落入耳膜,震颤着传入他大脑的每一处神经,这声音像是一个无形的开关。 刹那间,路云远听到了自己心跳如擂鼓。 第二天孤儿院就遭受到了来自于高级议会和正统皇室的双层绞杀,而背后一系列的产业链也在碾压式的权力之下灰飞烟灭。 那是路云远第一次见到蓝怿背后的势力,也真正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犹如天堑般的阶级差距。 后来他分化成S级被带去了军队,即使在任务极度繁忙时他也会打听有没有出现新的S级,军队里有没有带来新的人,但没能等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等任务结束拿到终端时,才发现蓝怿已经删了他的联系方式,他们之间所有的关联似乎在他不知晓的时候被时空无声斩断。 接下来便是雨夜的重逢。 于是他将某些不可言说的隐秘心思埋藏在心底,再次独自一人踏上了漫长的征途。 他发挥着自己S级Alpha的作用,成为帝国手里的一把坚不可摧的利刃。 直到十几年后的现在,命运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在这期间他并不是对蓝怿身上发生的事一无所觉,他甚至去调查过取证过,但他无从知晓对方是怎么在无数个难挨的夜晚中走过来的,也不知道过往的那些细节和被刻意隐瞒的真相。 他最开始试图用自己冷淡的态度来和对方保持关系,避免蓝怿再次卷入权力的倾轧中…… 但路云远忽然发现,藏了十几年的感情冒出星点火光,烧着烧着就连成一片天。 而他已经没办法控制了。 头顶的星空璀璨明亮,浩瀚无垠。 路云远仰头看着,忽然笑了一声,轻声喃喃道:“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第63章 滴—— 手腕上的终端传来持续的震动。 路云远打开终端屏幕,随即点下接通。 一旁的林衡瞅了眼通话显示,立刻闭上嘴巴放轻了动作。 路云远的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沉着:“陛下。” 皇帝有些疲惫的声音透过终端传过来:“路上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路云远说。 对方的通讯里传来些虫鸟细微的叫声,应该是在晚间散步。凯撒继续问:“蓝怿也在星舰上?” 路云远沉默片刻:“在,设计院那边派遣的。” “我知道,”凯撒似有若无地叹口气,“这孩子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路云远没说话。 “刚刚听人说你们吵架了?”凯撒问。 路云远听到这顿了下,他和林衡对视了一眼,才继续道:“嗯,发生了一些误会。” “和他姑姑的性格一样,一受委屈就会生气,就要闹。可是处在这个位置怎么可能不受点委屈,不牺牲点东西。”凯撒声音莫名沉了下来,“他们一家性格都太天真,根本不适合处在这么高的位置。” 路云远垂眸听着,等凯撒的声音停下来后,他应了一声:“明白。” 凯撒语气缓和了一点:“上次艾利安的事情你做的还行,我也不会再追究他的过错,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和蓝怿之间应该不用我多说什么,我不希望再看到别的意外,”凯撒沉声道,“路云远,这是最后一次。” 路云远目光没什么波澜:“是,谨遵您的命令。” 凯撒没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终端。 等到通话结束的那一刻,林衡重重松了口气:“不是吧,这他也要管?皇帝还真是闲出毛病来了,咱们星舰上到底有多少他的眼线?” 他说完立刻扭头往周围看了看,确保这些话没有别的人听见。 “不知道。”路云远有些心不在焉地说。 林衡凑过来小声问:“那你刚才说知道要怎么做了是几个意思,就按照皇帝说的做?放弃了不追了?这就结束了?” 路云远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手中的易拉罐被他捏成一团,随后“咣当”一声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旁边的垃圾桶内。 目光沉静如幽深的潭,他轻声道:“当然不。” …… 两人当晚就分了房间睡,蓝怿并不知道路云远主动提出这个要求的具体原因,但正合他的意。毕竟在一个房间里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 而且自从他们分开之后,路云远好像就忽然忙了起来。 具体表现为每天来给他送饭的变成了小白,虽然饭菜还是路云远亲手做的。还有每天囔囔着要和他一起打牌的迟嘉木没再说过这事了,每天晚上十一点回来倒头就睡。 偶尔和他在终端上联系,会向他抱怨道:真特么的比在实验室累多了。 蓝怿也再没见过解扬青和林衡他们几个人的身影,大概是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有一次在晚饭间看到了回来拿东西的解扬青,他好奇地问了一句。 解扬青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搓了把脸有气无力道:“最近少将布置的任务有点多。” 蓝怿问:“怎么了,是边境发生什么事了吗?” 解扬青慢慢地点头,然后又小声道:“机密,我不能乱说。”随后就像个半死不活的游魂一样飘走了。 蓝怿:“……” 他甚至在二楼学习的时候还能听到一些士兵的抱怨,总结下来就是:路少将和老婆吵架,心情不好,所以把气都撒在了别人身上,即使在路上也要给他们开启魔鬼训练。 蓝怿简直不明所以。 …… 星历2048年2月11日早七点。 在广袤无垠的宇宙星空中行驶了半个月的星舰终于落入目的地大气层。 蓝怿早上醒来时,看到窗外向来是黑色的星空变成了蓝白色。 他从来没有进行过这么长时间的旅行,在看到熟悉的天空后,刹那间有种漂泊后回到家的感觉。 星舰内响起温柔标准的播报声:“星舰已进入目的地大气层,十分钟后进行降落,请各位乘客做好下机准备。” 大部分行李已经在昨天晚上收拾好了,蓝怿迅速洗漱换上衣服。 等他刚准备完毕,星舰再次响起播报:“即将进行降落,请各位乘客坐好扶稳。” 失重感骤然传来,蓝怿坐在床边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的白云飘过,看比首都星暗了许多的光线穿过云层,看这个陌生星球逐渐在他面前展现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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