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比如飞船，比如网络。
周择木所处于的北星系核星域，在如今经历了好几次人口大爆炸的星际中属于特例，几乎于荒漠地带，所以这次能量爆炸并没有波及太多人。但还是有所波及的。
盖亚的飞船在一次震动之后，像是在天空中飞行的飞机遇到了大气流，震荡了好几下，甚至不太稳当，有随时都失控的感觉。而散落在北星系核星域的一些小星盗势力也遭受了无妄之灾。 虽然能量远行时愈发蓄力，但到底能量是会消失的。那股能量到达那边已经算是微弱了，只是那群小星盗势力的网络系统的防御系统太过糟糕，被冲击坏了。
而爆炸的中心点——“捉鬼号”，在一次震动之后，飞船就和失灵了一样，光线瞬间没了。 整艘飞船陷入黑暗，像外面的太空一样。
飞船只晃荡了一下，很快就停止了，重新变得平稳。
芒寒松开手。他在震动的第一时间就伸手稳住了周择木的身体，避免摔着造成受伤。但现在，周择木醒了。 芒寒感受到手下的轻微动作后，就松了手。不仅松了手，还把手收回去了。他摸黑看着周择木起来，没有言语，像是认错的小孩。
突如其来的黑暗好像夺走了人们的嗓子，没人在这片安静中发声。
周良在黑暗中瞧见了周择木的身影，但没刚刚嚷嚷的气势，心里打着鼓想，这家伙究竟有事没事，怎么看着怪阴森的。 而阿铁则是还迷迷糊糊，生物本能觉得危险，所以躲在周良身后没敢吱声，默默伸个脑袋窥探着。
芒寒抿着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想说好多好多，但又不确定周择木会不会听。他甚至不确定周择木现在生气了没有。他非常地希望周择木能主动开口说话，他想，之前总能说个不停，怎么到了就现在成了哑巴了。 芒寒胡思乱想着，最后想起，实际上，之前周择木的话多也不是对着他，好像永远都是对着别人。重逢之后是，相依为命时也是，说的都是别人，对象也是别人。
他遇到的都是沉默寡言的周择木，不知道这算好还是坏。 芒寒自己安慰自己，想着，好歹算个特例吧，至少是不一样的。
他仰头看着模糊的周择木，看不出什么来，也没看到周择木的那双眸子。
芒寒觉得太黑了，虽然他在黑暗中也能瞧到人影，但这黑暗里，他看不清周择木的脸。
时间在这片空间的流逝速度是一样的，但每个人感知时间流逝的速度是不一样的。
芒寒觉得过了好久好久，就像是又越过了一次炎热的大漠，那是没有凉意的大漠。 但周择木是水源。
他听见周择木说。 “对不起。”
芒寒睁着眼瞧周择木，不敢眨眼，好像怕说完这句话的周择木会在下一刻消失一样。
周择木没有消失，他又说了一句。 “对不起，芒寒。” 他还说。 “抱歉，我失约了。”
芒寒感觉眼睛有些酸，可能是睁着太干了，这眼睛酸得想要泛水。
理智告诉芒寒他应该回答“没关系”，就像周择木告诉他的一样，但芒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番，说着。 “你说过的……”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他的咽喉处好像是吞了几万斤的委屈一样，发不出声音，一丝也挤出不来。这几万斤的委屈还选择性透过，把芒寒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的哭腔给传了出去。甚至他刚刚说的那几个字，都好像是浸泡了好几年的陈年佳酿一样，只不过这佳酿也充斥着满满的委屈。
周择木俯下身，也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触碰芒寒，最终伸出的手悄悄放下，也跟着芒寒一样蹲下去看芒寒。 “所以我才说对不起。” 虽然这里没有任何光线，但是周择木和芒寒靠得很近，他们可以看得到对方。周择木沉默地看着芒寒，好一会儿又说。 “我没有在开脱我的罪责，我只是……现在有些嘴笨。我保证，明天，或者给我一点时间，我再找你道歉，好不好？”
周择木蹲下来之后，芒寒就不用再抬头了。他平视着周择木，看到了周择木眼里倒映着的自己。 “你这次也一样。你明知故犯……” 芒寒睁大眼睛，没有光线，所以眼睛泛不出水光，但像镜子一样照着周择木。他盯着周择木，忍着牙齿的颤栗和咽喉里的艰难。 “数次。”
周择木脑子里闪着无数的记忆碎片，像是奔腾的河水正在朝着海水汇集，汹涌得很，全冲入他的脑子里。这些记忆碎片被丢下之后又被人捡起来保存珍视着，像是有人一直用自己从未消散的念头清洗着尘，历久弥新。 这些记忆碎片周择木已经知道过了，它们已经完完全全地游荡在周择木的精神海里头了。现在还浮现着，无非是周择木自己没管住自己的脑袋，让它肆意地放碎片们出来捣乱。 乱得周择木头痛，眼酸，嗓子眼涩，心口也像是被碎片刺到了，承受到了无妄之灾。
这很没道理，明明病症只有一个，明明只该是精神力紊乱，做什么全身都鸣不平了，像是不管身体主人的死活了一样。
这全身的疼痛痛了好一段时间了，就连周择木也是站在了疼痛那一边，丝毫不理会身体里站在生命那边的叫嚣。
周择木消散在日出时的大漠之后，仍然没有离开那片精神海。
大漠是精神世界，在那片精神海里建造的。 那片精神海以前是周择木的，之后变成芒寒的了，到了现在，芒寒又捧着还给了他。
那时候也不是回忆，是芒寒按照原来记忆里建造出来的世界，是现在的他们做着以前的梦。
芒寒让周择木别记后来的事，也让自己别记得之后的事，然后开始了做梦。
梦是不一样的，和现实是不一样的，比现实美多了。至少，芒寒把精神海给了周择木之后，周择木才能明白，他之前没对芒寒说出口的质问——是什么样的惊天动地才能记了五年，记成了执念。
周择木待在空荡的精神海中，他到了那时候都只是带着刚刚经历的梦境记忆想起了自己还在“捉鬼号”上。他一边觉得这里的精神海很熟悉，一边想着芒寒是不是已经出去了，在这片精神海里晃悠找出口。 他不是没想过那是芒寒为什么认识他的原因，相反，他很怀疑，甚至是相信，但那到底不是之前的记忆，而是角色扮演。他仍然缺失了那段记忆和那些感情。
周择木在那片精神海中，不知道是因为在大漠中被影响了情绪，又或者是这片精神海的缘故，他有种说不出的闷。之后，他瞧见了悬浮着的记忆碎片。
那里远远看着像是钻石一样，闪着无数的光斑。它们悬浮着，旋转着，无规则地运动，有种静谧的美感。
周择木视力很好，所以他看得到里面的画面。 那里有被火舌遮挡半张脸的芒寒，有芒寒的清泉倒影，有脏兮兮狼狈的芒寒，各式各样的芒寒，形形色|色的神情。
周择木就像是睡美人一样，被这些模样的芒寒给唤醒了。 ----
第69章 十七次的相遇
唤醒的不是生理，而是精神，或者说，精神力。
周择木遇到了这些碎片之后，还没来得及多瞧几眼这些模样的芒寒，这些碎片就像是找到了主人一样，猛地都停下了无规则的运动，全都冲周择木那边疯跑过去。
周择木吓了一跳，几下跳跃躲开了攻击。
那群碎片是视把周择木当作马拉松的终点线了，随着周择木的身影追击过去。
周择木一边躲避一边后退着瞧那些碎片。带头的是那片正放着芒寒的绝美侧脸，芒寒有些灰尘的脸上溅了一两道血液，让他徒生几分英气。
周择木往后跳跃躲开了，瞧着这侧脸，寻思着虽然这很好看，但不受伤完好无缺地回去看真正的芒寒的脸这一点比较有吸引力。于是凭着这想法，成功抵御了美人计，又躲过了一回攻击。
突然，周择木眼神一凝，脚步猛地一顿。
他死盯着那片碎片上播放的画面，身体怎么也动不了。
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大块头，一样的大漠，烈阳还是在头顶上的位置——那是芒寒的视角。视角里有周择木，有那个丑陋的类人型生物。 碎片里周择木被掐着脖子拎起来，他好像没有抵抗，双手下垂，如果没有那张大手的遮挡，可能甚至看得到他向上仰的上颚。他像是被拎起的破布，随着那双罪恶的手的晃动而飘荡着。那是周择木从未经历过的狼狈，像是任人丢弃的垃圾。
周择木没有动作，他告诉自己，那不是他。但无论如何，他都没能从这画面的冲击里逃出来。 他没法否认，自己之前在大漠中被抓住的时候从来没有抱着这个想法，他更不敢去想，画面里的芒寒看到那一幕会是怎么样的。
画面中的周择木手上的小刀无力掉落，落在空中，切割着空气，插|入沙面之上。而与此同时，周择木硬生生地受了一击，那碎片刺穿身体，融入精神。
随之而来的是，奋勇袭来的数多碎片，你追我赶地前向冲，像是利刃一样，每一个都插入他的身体，绝无遗漏。
周择木见到的不只是芒寒的影像了，或者说，不只是眼睛见到，是体验到。他像是踏着千山万水而来，穿过时间和空间，重新以第三方视角见证了那一切。
伤痕累累的芒寒，躺在沙面上没什么生气的自己，相遇在烈日下。 那把小刀一如既往地又插在沙面上闪着熠熠生辉的光，但不一样的是，芒寒没有从沙丘之上倒下。芒寒和自己的破冰也没有这么顺畅，他们互相厮杀过几次，也几次置对方于死地，更不会在对方受伤时去相助，只会远远地看着不理会。但和芒寒相处时，无论是斗嘴还是互殴，也是周择木在那时能够唯一体现出人气的时候。他们最后也还是合作了，但也只是合作关系。 然而，他们在认知到这个世界是假的之后，就被重置了。
一次一次的重置，一样的开头，一样的争锋相对，不一样的大概是每次重置后从本能出发对对方的感情。重置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甚至有几次，他们在见到对方的同时就知晓了。他们瞒着无处不在的监视，按照从陌生到熟悉的剧情，偷偷念着对方，想着他是否挂彩、是否安好。
他们相遇了十七次，周择木背了芒寒十五次，芒寒第十四次得到了名字，他们又契约过了十二次，最终，仍然无果。周择木每一次都向芒寒承诺一起出去，但每一次都没能成功，并且忘记上一次的承诺，之后开始下一次的承诺和下一次的失约。
86 首页 上一页 61 62 63 64 65 66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