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不起啊……”刚才还跟俞彰阴阳怪气的狎鱼这会忽然开始难为情,“我没有……没不想你当水君,我就是,就是……” 府君拿捏准了俞瑕的心思,见他这样,便又诚恳地问:“以后我们就能一起掌管这方水域了,你真的不开心吗?” 俞彰居然以德报怨邀请他一起掌管这方水域,俞瑕羞愧到红了脸,他红着脸惭愧:“我……高兴……” 还好那日打马上任的人是俞彰,要是别人他可能真的会气死,至于他小道消息打听到的那个走了狗屎运的人是俞彰,那他就勉为其难接受俞彰即将成为自己顶头上司的事吧。 府君刚柔并济之下,误会终于解开。 俞瑕又开心起来,日日从无定河窜出来飞到州府来打扰忙于公务的府君。 府君忙着写奏疏,他便倒挂在房梁上忽然出现:“府君大人,你已经三年没有理我了!” 府君无奈摇头:“哪里就有三年?你昨天才强拉着我去浮云山看云彩,害得我今日攒了这么多公务!” 俞瑕化作一只巴掌大的长脚小鱼,湿漉漉的脚踩在府君桌面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我们已经十三个时辰没见了!” 府君哑然失笑:“你有时间便多看些别的书,不要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学的七零八碎,拿出来引据也让人头大。” “我不管,大人今日想不想去出门?我有个朋友过寿,你陪我去吧?” 府君不胜其烦,又实在抵不过狎鱼撒泼耍赖,只能被他软磨硬泡着答应。
第12章 消灾解厄 或是公务正忙的时候,州府上空忽然出现一片乌云,黑衣的少年幽怨出现在屋檐上,翘着二郎腿仰倒下去砸的瓦片踢里哐啷,哀怨道:“大人,你家小鱼要无聊死了!” 屋中人因‘你家小鱼’几个字唇角上挑,又对俞瑕日日无赖的打扰无可奈何。 瓦片被他蹭的叮咚响实在不容忽略,府君看不进去公文了,于是出现在窗口丢出一个年节拿来耍龙舞狮的小绣球:“你先自己玩一会,我还有公务还没处理完。” 俞瑕一把接住绣球,抛起又接住,不满道:“你这是拿糊弄凡间小猫小狗小孩子的东西糊弄我……” 府君并不反驳,回到桌前又拿出一些拨浪鼓,小荷包之类:“你若不喜欢,这里还有别的。” 俞瑕忽然出现在屋内,抱住府君大腿:“大人,我已经一千多岁了,你这样哄我不大得体!” 府君:“……嗯。”他觉得很得体。 俞瑕抱着府君大腿满地打滚不管不顾撒娇:“大人,你陪我出门吧,睚呲昨天跟我炫耀他在蓬莱遇见了一个美人,我不能被他比下去啊!” 府君看着俞瑕的样子,暗想俞瑕并不像有一千岁了。 他无奈摇头:“你不是要布雨施恩攒功德吗?这样每天出门去,也不修行,还要找美人?你何时才能攒够功德?” “我……”俞瑕安静一瞬,心虚一下,紧接着又开始撒泼耍无赖,他假装大哭,毫无包袱满地打滚,道:“我不管!今日你必须跟我出门!大人……大人!你不答应我就要哭了!” 外面果然亮起白光,狎鱼哭起来电闪雷鸣,会下暴雨。 府君哭笑不得头疼道:“能不能等我两个时辰,让我做完手边的事情?” “好!”俞瑕闻言立刻喜笑颜开,于是外头雨过天晴。 …… 时序掏了掏耳朵:“其实是不是,跟狎鱼比起来我还挺安静的?”他回头问明月仪,然而身后空无一人。 时序沉默。 “唉,真是无聊啊!”时序躺下去,姿势跟平日里等着府君处理完公务的狎鱼如出一辙。 狎鱼这时心性天真单纯,在遇到街上老乞丐还会变出银锭子来接济老乞丐,三百年后也依旧善良,几次三番提醒他,总体来说时序还是蛮喜欢这泥巴小鱼的。 当下这两个人,时序都还挺喜欢的。 所以发生了什么导致这两人得了那样的果报?府君又因何要覆灭晋州? 想起府君,时序难免又要叹气——他疑心再不出去府君不是淹死就是失血而亡,莲华还没拿出来,须弥解法也没有头绪。 愁人。 还有狎鱼,跳河之前看到他被锁起来了,情况也不容乐观。 真是让人不忍心啊,想到这里,时序舒服地眯起眼假寐。 天气真好,他最喜欢太阳暖融融的日子,这天气真适合晒着太阳睡觉。 …… 俞彰上任一年,一个游方道人倒在晋阳城外,说天子不仁,不顾伦理颠倒纲常,天将降灾与王朝。 那道人很快被王都追兵押解回都城,紧接着,晋州大旱。 天子有错,偏偏受灾的是晋州。 狎鱼作为准河神,得了上界旨意,无命不得布雨,违则重惩。 正值春夏耕耘,晋州大旱四个月,民不聊生,常年不息的无定河露出龟裂的大片河床,晋州走到绝路了。 俞彰不知道原由,也因为没有飞升不清楚上界旨意。问狎鱼为何眼睁睁看着一州百姓受难而不布雨,俞瑕看起来也稀里糊涂,就说上面下了命令,不许晋州下雨。 俞彰忧心忡忡,俞瑕也有点不高兴。 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边是不可违抗的天道,一边是俞彰守护的晋州,也是他快活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 时序发现了不对劲之处。晋州志记载中,晋州三百年前确实有一场大旱。 晋州是福泽深厚的宝地,受上苍偏爱,就算是要选一个地方替天子失德之事付出代价,怎么轮都不会是晋州。 时序想不明白就顺口问了连日来神出鬼没的大魔头——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他觉得大魔头也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也没有初见那天浑身戾气,甚至偶尔有时候还愿意搭理他几句,勉强能聊。 明月仪看了一眼期待地望着自己的时序:“你要本座泄露天机?” “……”时序梗住:“这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再说……咱们如今的交情……” 话没说完,从那张脸上看到了嘲弄:“交情?” “……”是,就算没有交情,“好歹……尊上,咱么也朝夕相处了这么些日子,不说挚交好友……至少算是相熟?” 时序清楚地看到大魔头勾了勾唇,很明显地讥笑。 “算又如何?”明月仪睨一眼懒散靠在屋檐上的人。:“别说挚交好友,就是亲朋,不能说也是不能说。” 时序翻了个白眼,打从心里不服气,但是表面上语气还要委婉一些:“可这事情发生了都三百年了,还有什么可‘不能泄露’的吗?”时序拖长了声调:“黄花菜都长了几百茬了尊上!” 他就不信,这事情有什么不能说的。 明月仪又不搭理他了,时序却的的确确想知道其中原因,于是厚着脸皮:“求尊上,为小道解惑?” 认底伏小的人看着毫无杀伤力,可当年赤水边临死前一口反咬,害的他在此煎熬数千年不能解脱。 让人恨得牙痒痒。 “天道降灾,自是有可能在任何地方。” 时序眨巴眨巴眼睛等下文,心想这个地方大概率不是晋州。 果然,明月仪睨他一眼:“猜得不错,晋州确实是无妄之灾,成也因其福泽,败也因其福泽。” 怀壁自罪。时序有点明白了。 “不算太蠢。” 看大魔头的样子是不打算往下说了,时序有点尴尬:“呃……其实贫道还是不太懂……” 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怀壁自罪又是怎么罪的?招致嫉妒应该没可能,毕竟天恩这东西在哪就是哪儿,无法据为己有。 明月仪微不可察叹气:“你这般智慧,你师门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若我是你师父,大约也得凶恶。” “……”先不论老道士的名声被他毁干净了,他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拖了师门后腿? 而且这人莫非以为他还不够凶恶? 时序正要反驳,却忽然看着明月仪眼下的朱砂痣出神了。 大魔头长得是真好看,越看越好看,可惜了,长了张嘴,还喜欢杀人。 时序心里不无遗憾。 等等,这个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有什么好遗憾的? 再说,大魔头身上煞气那么重,相由心生这句话是有根据的,大魔头真身说不定丑恶凶狠如夜叉罗刹,好看皮囊也得看看是谁的,大魔头的就算了。 “不听了?”明月仪凉凉问了句,“在心里骂我?”虽是问句,却几乎已经肯定了——狗嘴里能吐出来什么象牙? 时序立刻收起来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唯恐被大魔头听到。 “听!听听听!”时序点头如捣蒜:“贫道打从心里仰慕尊上,在心里夸尊上英明神武,宽宏大量!” “呵……”明月仪轻笑,时序打了个冷战。 明月仪说:“本座可有同你说过,再跟我胡言乱语,就割了你的舌头?” 似乎是有过的。 时序很识时务地闭嘴,表示自己会安静听完。 他在心里想,自从第一次脱身之后大魔头就一直说要弄死自己,但是只停留在口头上。 很奇怪,他对大魔头的感觉很奇怪,有时候恨不得敬而远之,有时候又觉得他对自己有致命的吸引,仔细想想,似乎有典籍记载,掉进须弥可能是有因果的。 可一想到他同这样的须弥有因果,时序又为自己默哀,宁愿相信只是单纯倒霉。 明月仪没有窥探时序心声,仅仅看他时而愁眉苦脸时而若有所思就知道他必定又在神游一些有的没的。 世事变迁,不仅是道法熹微,故人也早湮灭于时光中不相同了,唯独油嘴滑舌这一点,这个人前世今生如出一辙。 他其实快要记不太清那人是何模样了,所以那日才会恍惚。 可三明洞的人修逍遥道潇洒恣意,那人又在灭世浩劫中一人之力阻挡恶鬼于赤水畔,即便他记忆模糊,也还记得他不可摧折的傲骨,可如今—— 明月仪看着时序,只觉得厌烦。 或许是他等待的那几千年里,抱有太大期望了。 思绪无序间,明月仪忽而开口:“你可有断袖之癖?” 正等着大魔头继续解惑的时序听见这么一句差点咬掉舌头,他磕巴着难以置信:“什……什么?” 罢了。 明月仪没了兴趣再接着问,三言两语交代清楚缘由:“晋州之事,是有人觉得晋州受上天眷顾,用来给王朝消灾解厄正好。” 时序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明月仪问他是不是什么? 断袖?断袖是什么来着?他是不是记忆错乱记错断袖的含义了? 难道其实断袖的意思是好兄弟? 大魔头问他这个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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