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 有些话不用说出来,看眼神就知道。 但这件事他没法解释,也解释不了,只好装作不知道。 约翰请阿贝尔医生为他写一封海难获救的证明信函。 本来这件事是要拜托康纳尔牧师的,可是老牧师现在…… “牧师先生的情况怎么样?药物治疗几天能见效?” “这种突发的病情,可能人一醒来就能好转,也有可能一直没法痊愈。”阿贝尔医生一脸遗憾地说。 他看到约翰神情很差,顺口安慰,“不过我觉得痊愈的希望很大,毕竟康纳尔牧师的身体一向都很好。” 确实是这样,约翰沉默地想。 按照教会的记录,康纳尔牧师今年应该七十六岁了。 虽然发狂的人力气都很大,但是老牧师刚才一只手就掀翻了医生,三个人合力拖拽才把他压住,这体力与潜能是真的好。 “希望牧师先生尽快康复。” 约翰想到自己的委托,就感到头痛。 因为他知道,老牧师并不是精神疾病。 詹森会来第一次,就会出现第二次,老牧师已经指望不上了。 不过没关系,约翰有计划B。 ——找机会仔细翻看康纳尔牧师房间里的文件与书信,然后模仿字迹,伪造一封亲笔信。 伪造这种书信最重要的是印章,其次是笔迹。 印章就在书房里,约翰刚才已经看到了它的位置。 当然,伪造书信是非法的,不过委托人既然敢直接请侦探来找康纳尔牧师,说明受洗证书没有问题,至少康纳尔牧师不会否认,那么约翰现在只是……灵活机变。 约翰揉着额头,对着端食物走来的医生助手道了一声谢。 “你们那艘船上有多少人?”阿贝尔医生一边写关于海难的信件一边问。 “乘客就三个人,水手加上船长总共有七个,找不到的……可能遇难了。” 约翰语气沉重地说,他刚往嘴里塞了一块烤土豆,就发现书房里的光线在变暗。 他立刻往窗边走去。 天空完全被乌云填满了,只是一会儿工夫,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真糟糕,酒馆老板让我天黑之前回去的,现在可是下午三点。”约翰自言自语。 很快约翰就失去了自嘲的兴趣,因为站在诊所的窗边,能清楚地看到下方海面的变化。 海水像是一口煮沸了的汤锅,浪花翻腾不歇。 三根灰黑色的烟柱缓缓“升”起,简直让人怀疑海面下藏了一艘蒸汽轮船,在用烟囱排出浓烟。 黑烟非常显眼,远远望去,就像跟天际低垂的乌云连在了一起。 “真的是火山!” 察觉到异样,同样凑到窗户旁边张望的阿贝尔医生脸都吓白了。 他慌忙喊着助手的名字,叫人收拾行李。 “诊所里还有患者。”约翰提醒。 “来不及了,”阿贝尔医生满头大汗,“我们抬不动这么多人,如果火山爆发,整个城镇的人都跑不掉,就算是山坡上的房子,也会被喷发的岩浆与石头摧毁。” 约翰跟着医生跑下楼,提醒道:“通往黑礁镇外面的桥梁与道路都被洪水冲垮了。” “能走多远走多远,我知道山里的一条小路。” 阿贝尔医生慌乱地把财物、证件往箱子里面塞。 这时修女忽然跑了进来:“医生,不好了,康纳尔牧师醒过来挣脱绳索疯疯癫癫地往山下跑了。” “什么?” 医生震惊,他用了对待精神病人的束缚带,还能被挣脱? 但是现在也没时间去追,阿贝尔医生急忙让修女去看外面的情形。 约翰心里记挂着老牧师的印章与信件,事态紧急,他只能做一次小偷。 几分钟后,约翰怀揣着一叠封裹好的书信(模仿对照用)与印章,与拎着行李箱的阿贝尔医生一起匆匆出门。 “修女呢?” “她不肯走,在祈祷。” “你的助手呢?” “他坚持要回家去见祖母。” 阿贝尔医生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约翰看了一眼躺在诊所里的人,心中迟疑,但也知道这时候犹豫等于送死,于是飞快地把这些人身上的绑带解了,至少灾难来的时候能跑能动。 虽然他们都昏迷不醒,如果挪动还会伤势加剧,但是万一呢? 约翰的动作很快,等他追出去的时候,还能看到阿贝尔医生的背影。 地面在轰隆隆地震动,乌云的灰色里透着诡异的暗红。 一阵海风吹来,硫磺味浓得呛鼻。 街道上忽然出现了一条裂缝,并且不断地扩大。 阿贝尔医生脚一滑,在积水里摔了一跤,满身泥浆。 房屋里的人也在往外跑,城镇里乱成一团。 有人大声呼喊自己亲人的名字,有人恐惧哭泣。 原本在街道上的积水哗啦啦地往裂缝里流,却怎么也灌不满,裂缝还在往外冒烟。 这些气体显然有毒,闻到的人都出现了头晕目眩的症状。 “走!都别耽搁时间,快走!” 亚尔松警官一手抱着一个哭闹的孩子,一手搀扶着一个老妇人,声嘶力竭地高喊着。 约翰跑到酒馆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老杰克。 “你可算回来了。”酒馆老板没有带行李,他拎了一袋土豆与鱼干,见到约翰空着手,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袋,然后又转身回去扛了一袋卷心菜。 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大了,起初只能陷进去一只脚,现在可以掉进去一个人。 “轰!” 一声巨响,约翰匆忙回头,发现靠近海边的街区弥漫起了巨大的烟尘。 “是房子塌陷到地底,别看了。”酒馆老板催促,逃命要紧。 不过,逃命的时候他还是坚持带上了食物。 “呼……嘎噜……呼嚇……” 从裂缝深处,传出了古怪的声音。 约翰知道这可能是火山岩浆在活动,也有可能是石头在高温里炸裂的声音,可是这声音实在太可怕了,就像是一头巨兽在呼吸,气息逐渐变得粗重。 它在苏醒。 它在伸懒腰。 “轰隆!” 远处又是一排房屋塌陷,众人根本不敢回头,跑得更快了。 约翰的眼前又出现重影了。 他不知道这是怪声的影响,还是地底冒出的毒气导致的。 耳鸣、心跳加剧,迈步的动作变得沉重、迟缓。 不知道跑了多久,嗡嗡的耳鸣声忽然停止,约翰感觉自己像是聋了一样,什么都听不到了,就在他惊疑的时候,一个低低的吟唱飘了过来。 像海面飘浮的雾。 像荒漠里遇到的绿洲泉水。 这声音美妙得难以想象,让人浑身毛孔都张开了,不由自主地追索着它的踪迹。 “不对!” 约翰狠狠一捶脑门,阻止自己的意识迷失。 他发现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侧过脑袋,茫然地呆立着。 这景象诡异又恐怖,无论男女老少,都像失了灵魂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 阿贝尔医生手里抱着行李箱,酒馆老板扛着卷心菜,亚尔松警官搀扶着一个老妇人……他们朝着同一个方向侧头,然后缓缓转身,梦游一般地往那边走去。 “醒醒!”约翰拽住酒馆老板,用土豆砸他的脑袋。 酒馆老板一个激灵苏醒了,然后他看到周围的情况也吓了一跳。 约翰又去砸医生,酒馆老板也立刻用卷心菜砸警官。 清醒的人逐渐变多,但是还有更多的人梦游着往回走。 亚尔松警官身边的老妇人慌张地喊:“海妖……这是海妖的歌声,不能去,去了就不会回来了!” 这时街道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挡在了那些梦游的人前面。 披着灰色旅行斗篷,戴着一顶黑色丝绒礼帽,就像刚走下四轮马车,要进入伦敦的歌剧院。 是詹森! 约翰的心脏咯噔一跳。 但是詹森出现之后,一股寒风卷着雪花猛扑过来,直接把梦游的人冻醒了。 “怎么回事?” “我好像听到了歌声?” 詹森快步走来,越过了那些还在迷糊的人。 “你是谁?”亚尔松警官本能地问,满眼警惕。 “离开这里,有什么话以后再说。”詹森简短地回答。 他的声音沉稳、平静,让人不由自主地就听从了他的命令。 约翰悄悄拉开与他的距离。 詹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约翰怀疑这个家伙不是人,可是在这个忙着逃命的紧要关头,对方又明显救下了大部分镇民,他没法提出质疑。 很快,大家都跑出了黑礁镇,前方是积水与泥泞的山坡。 “快了,就在前面,找一条船划过去,或者翻过那道山坡……” 阿贝尔医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条深不见底的壕沟出现在前方,它像蜿蜒扭曲的巨蛇,宽度超过了三十英尺,还在不断扩大,同时一路延伸到了远方,把整个黑礁镇与外界彻底分割了。 一路跑到这里,以为可以逃出生天,结果看到了这一幕,很多人崩溃了。 他们抱着脑袋,瘫在地上,哭声一片。 约翰用力踩了几下地面,对着呆滞的阿贝尔医生说:“震动好像停止了,火山爆发也会像雏鸟出壳那样,闹出一阵动静然后躺着休息半小时再接着爆发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当然不是火……单纯的火山啦 ———— 注:青霉素要到1928年才被发现,这已经是最早的抗生素了。
第7章 看不到的人 下午四点,天色昏暗得像是夜晚。 空气里的硫磺味正在变淡。 一直从地底裂缝里传出的怪声也消失了。 人们搞不清这是灾难开始前的安静,或者灾难已经结束。 “可能这个火山……确实没到爆发的日期。”阿贝尔医生结结巴巴地说。 然后他真的想到了一个合理的科学解释,整个人又变得自信起来。 “对,在火山彻底爆发之前是会出现一些异状的,地层的压力找到一些薄弱口,然后就有裂缝、喷气孔之类的东西出现。这个过程大概持续三天到一周不等吧,我在科学期刊上看到过。” 约翰心想,这些科学期刊挺有意思的,就是订阅之后可以送到冰岛黑礁镇这么偏僻的邮局吗? 不过这不是讨论科学的时候,约翰追问:“黑礁镇只有这一条出去的路?” 阿贝尔医生的自信瞬间消失,他脸色苍白地说:“这里是一个海岬,三面环海,除了走海路,就只有这里了。” 约翰思考了一下,找了一块比较大的石头,直接丢进前面的深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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