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受伤的那个年轻人捂着自己的手,轻声嘀咕:“人也受伤了呢,怎么不想着给我们先做个检查?” 他自以为轻声,旁边的几人脸色都古怪起来,不明白这人怎么就这么没有眼色。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都能察觉到现在的气氛不对劲吧?那些猫狗的视线,还在他们的脖子上打转儿呢! 许青看了眼他,轻轻地给手里的猫消毒上药。 这一群小家伙里能脱颖而出受伤的,都是永义村比较凶的存在,偏偏那么凶的猫趴在他的怀里,被消毒药水刺激得胡乱蹦跶缓,但在许青伸手制止它舔伤口时,还是没有任何攻击的行为。 甚至还蹭上去委屈撒娇。 看着这一幕,战士们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会无条件信任村里的猫狗。 当一只动物面对带来疼痛的人,可以忍着本能不进行攻击,那么没有人会相信它们会无缘无故地攻击外人,尤其是那么多猫狗一起。 猫狗们不怕受伤,却怕极了上药的过程,瑞哥和大壮出去转了一圈,逮回来好几只提前跑了的。 绵宝没有在院子里看见爷爷,但是院子里有爷爷的味道,它顺着味道找过去,在曾叔祖的房门口停了下来,猫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伸出爪子拍了两下,“喵?” 熊爷爷听见自家猫的声音,熄了手上的烟,看向案桌上的牌位。 “阿叔,希望我不会成为村子的罪人。” 他重新给曾叔祖上了一炷香,拉开门的时候,面色温和地蹲下身,“绵宝怎么找到爷爷的呀?” 绵宝被他身上刺鼻的味道冲得往后退了退,甩甩脑袋打了两个小喷嚏,乖巧道:“闻着味道过来的,你身上好臭哦。” 熊爷爷伸手摸了摸绵宝的脑袋,没有再欺负被呛到的小猫,抬眼看向院子里。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无形的重量压在肩膀上,熊爷爷想起那个年迈的身影,和那一直笔挺的肩背。 阿叔,你那好似随意的决定后面,是不是也曾无数次辗转反侧? 面前的人类突然悲伤起来,绵宝疑惑的凑近,“不就是嫌弃你一下下嘛,为什么要难过?摸摸好不好?摸摸就不能哭了哦~” 贴心的小猫凑过来,熊爷爷抱起绵宝,心头像是被填了个满满当当。 他站起身,先是看向那些陌生的,第一次进入村子的人,“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这一回,那群年轻人不敢让领头的家伙说话了,压着那家伙坐在后面,一个女生很是真诚道:“我们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采购一批村子里的秧苗,带回去做实验。” 熊爷爷点点头,在布置好的太师椅上坐下,“为国家科研事业做贡献,是一件好事。” 他的视线看向熊文水,“说说,怎么闹起来的?” 熊文水捏着手里的烟嗅了嗅,没有抽,“他们想要强买,说我们村子里有钱给猫狗买食物,也不差这点秧苗,应该做这个贡献,还不想让我走,我家丫丫就抓了一下他。” 至于其他猫狗是怎么知道的…… 动物有着他们不熟悉的沟通方式,这实在是太正常。村里的猫狗遇到事情,向来是一起上的。 熊爷爷笑了。 旁边的战士没想到这些人会说出这种话做出这种事,惊愕的视线看过去,开枪的那个人更是面露愧疚。 熊爷爷摸着怀里的绵宝,无视掉他们想要辩解的动静,看向战士:“不知道你们晓不晓得,我熊宏奉一辈子行医,大半都是为了村里的族人。” 村口巡逻的队长很是真诚的道:“这次是我们没有检查到位,闹出这种事情很抱歉。” 熊爷爷接着绵宝的尾巴根,看猫不自觉的翘起屁屁,摇头道:“你们还是不懂我们生气的原因。” 熊爷爷指指墙头墙角的猫狗,“它们是永义村的保护者,和你们保护国家一样,它们保护我们。不管是什么原因,朝它们开枪,都是在威胁我们。” “而另一点是,永义村已经封闭,让你们进入、疗伤,都是因为我们对国家、对军队的信任。他们或许是科研人员吧,单如今的情况下,研究粮食这种课题,你和我说上面派几个小年轻来,还强买强卖,我不信。” “他们,是永义村的入侵者。” “而你们,是放入侵者进来的人。” 这些人尚且没有湮灭和平年代养出来的好品德,听见熊爷爷这话,面上流露出些许羞臊,有人嗫嚅着想要道歉,可永义村没有人愿意听。 熊爷爷看着他们,“我和你们领导打过电话了,除了就剩一口气的,所有人退离永义村,剩下的,我们日后慢慢算。” 他站起身,“大壮,帮我送送客!” 黑狗闻声站起,抬头拉长声音汪呜一声,实力强大猫狗顿时都站了起来。它们身上还带着躲避车子时沾染的脏污,眼神里是战士们过往从未见过的野性。 - 没有人对熊宏奉的话表示怀疑,他们都知道这位老医生在领导们面前说得上话。 绵宝蹲在屋顶上,看他们快速的收拾着东西,已经康复不少的战士拄着拐杖,很是不解地询问为什么要突然离开,还有人想要和这段时间相处得不错的猫狗告别的。 但很可惜,永义村的猫狗已经不信任他们。 大壮带着猫狗守在村委大院外面,看着他们收拾好出来,在距离人类三米的地方跟随着,一直到他们离开村子。 铁栅栏的大门被人用力合上,人类将重量十足的长木头搬过来,挡在大门后面。 曾叔祖的房间门口,熊爷爷慢条斯理地拨通了军区的电话。 子弹没有对大壮造成伤害,这件事情就会被归为小事,但熊爷爷不能让它真的成为一件小事。 他害怕有一天,那些人来到村子里,肆无忌惮地杀害他们的猫狗。 对生命的蔑视从来都是危险的,若是那一天到来,村里其他人的下场,也不会比猫狗们好上多少。 恍惚间,他好似看见生灵涂炭。 只希望一切都是他的多想,只希望他的决定都是偏激,希望世道早日安定。 熊爷爷心中思绪繁杂,嘴上有条不紊的和对面的人提要求。 绵宝甩着尾巴,听出来了一点点苗头,“爷爷好像不打算和外面的人类接触了。” 瑞哥疑惑地往那边看了眼,“为什么这么说?” 绵宝趴下来,将爪爪藏到肚皮下面,“爷爷在问他们要做衣服的机器、要牲畜的崽子、要各种各样的种子、还要最新的温室大棚技术……” 当永义村拥有了所有的东西,大几百人的大村子完全可以自给自足。 绵宝蔫蔫的大尾巴往上翘,“人类总说,心思最复杂的就是他们自己,爷爷这是要避开麻烦。” 瑞哥想象了下永义村自给自足场景,低声道:“好像很不错。” 它们不用提防来自人类的危险,只用看着山上,而当幼崽们长成,一步步往大山占据更多领地的时候,危险就大幅度减少。 没有动物会主动找群居生物的麻烦。 两只甩着尾巴,愉悦的迎接回来的同伴,并且将这一猜测告诉了他们。 熊文水走过这些小家伙们所在,回到了大院里告诉熊爷爷人都走了,熊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抽起了烟,蹲在那里就是十分形象的老农模样。 “部队对我们的态度是友善的,我们还是军民一家亲。”熊爷爷吐出口中的烟,“但是现在的人心变了,有太多人,用着光明正大的借口,做着不入流的事情。我们总不能相信所有人都是好人。” 熊文水像是曾经陪伴曾叔祖一样,坐在他的身边,听熊爷爷说心中的所思所想。 “大壮是我的狗,这决定是不是我偏心了?这是不是我偏心的借口?” 熊文水摇头,出声否认熊爷爷的这一想法。如果是偏心,村里还有那么多的老人在呢,会有很多人提醒他。 熊爷爷又抽了口烟,“我记得阿叔养了一只狸花,好久好久了,都偷偷养着,也不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只野猫。” “我问过,他说亲近了,就容易偏心。” 说起来,曾叔祖的子女,好像也是因为他一直的不偏心离开的。 那俩孩子还说,手机里的父慈子孝更好做,他们的感情也才能维持得更久。 人类的心本就是偏的,想要彻底公正,需要舍弃太多太多。 熊爷爷想起家里的两孙子,又想起猫狗,一口气把剩下的那点烟抽了,“我的心早就偏了,阿叔不该让我来做这个族长的。” 能做好族长的,应该是……熊韶诗。 话才刚刚出口,背后突然冒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钻什么牛角尖,老娘我无忧无虑地过了大半辈子,老了老了,你还不允许阿叔最后疼惜我一次?!” 熊韶诗的拳头登时就敲到了熊爷爷的脑袋上,砸得老人“嗷”一声,捂着头不动了。 熊文水吓了一跳,连忙去看熊爷爷的头,“六姑奶奶,您那手劲不会砸出毛病来吧?” 熊韶诗捏捏手,冷哼:“从小打到大的,要出毛病早出了!” 熊爷爷怒瞪她,“熊韶诗,你知不知道我年纪大了,不能打脑袋?!” 熊韶诗瞪回去,“老娘年纪比你还大呢,打了怎么了?!” “你、你、你半点医学常识都没有吗?!” “有也揍你!” 老头老太太就这么在院子里吵了起来,谁也不让谁,熊文水一开始还试图劝解两人,看着看着他就发现熊爷爷虽然吵着架,心情却明显好了不少。 emmm,不懂但尊重。 - 没有了来来往往的车子和陌生人,猫咪狗狗重新在村子里肆无忌惮地前行。 没有两天,绵宝就在村尾的大门处,捡到了离家多时的云安。 彻底离开人类的投喂对这只崽崽留下的影响不小,蹲在门口嗷嗷叫的时候,好几只猫狗都差点没认出它来。 又脏又瘦,肚肚也扁了,要不是看着精气神还不错,真的会觉得它在外面从没填饱过肚子。 云安蹲在门口,听猫狗说那些陌生人走了,也不太敢进去,探头探脑的,看见出来的瑞哥和绵宝才眼睛一亮冲过去。 “呜呜呜,瑞哥,绵宝,我好想你们啊呜呜呜。” 瑞哥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提醒它:“我们经常上山,没有见面是你跑去玩了,不想见我们。” 云安的嗷嗷声一顿,接着哭的更大声了,“就是想了嘛!” 不知道在哪里学会哭嚎的小豹子在两只猫身边魔音贯耳,等黑猫实在忍不住,一爪子按脑袋上了,才老实下来。 绵宝蹭蹭看上去可怜兮兮的豹豹,“你在外面没有吃饱肚子吗?瘦了好多哦。” 云安在山里圈的地盘不小,它们挺久没有见着崽子了。突然看见它这副模样,还挺让猫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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