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抓住了笼子,满是青紫相间伤痕的小手紧紧抓着笼子。
豆大的雨滴不断击打着他,他艰难地往上爬,可惜怎么伸手都够不到母亲,始终差一点点。 他一手抓着笼子,一手拿下嘴里的布条,他朝着笼中的母亲呼唤,只要母亲醒来,把手伸过来,他就可以为母亲止血:“娘——娘——你快醒醒!你醒醒好不好!娘——娘——” 笼子里的母亲仍然闭着眼,一动不动,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他眼睁睁看着血水不断往下流,血水滴在他的手上、脸上、肩膀上,他心痛害怕又绝望无助。
没办法,母亲没醒来,他只能尝试踮起脚去抓母亲的手臂。可惜虚弱的他在这样大的风雨中踮脚根本站不稳,就在他要滑倒之际,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 “娘——”萧常暮看见睁眼的母亲激动得泪如泉涌,他能感受到母亲手臂的力量,母亲还活着,顿时他不再害怕,奋力拿出布条往母亲手臂的伤口上缠。
“都是因为你!”萧母没有半点感动的样子,她的声音比雨水冰冷得多,眼中有无限怒火,“因为你,我失去了丈夫!又因为带着你,我没法改嫁!最后还是因为你这个灾星,我被选为献祭者!我的一生被你毁了!你为何要出生?你何为不早点死?该当献祭者的是你!” 萧母挣扎着想掐萧常暮,可手不够长,身体也动不了,不一会儿便咽了气,睁着的双眼一直盯着萧常暮,眼里满是血丝。
惶恐的萧常暮发现母亲不再眨眼,也感受到母亲的手没了力量,但他依然死死按着母亲手上的伤口。 其实萧常暮很多时候是怕母亲的,因为母亲会骂他、打他,可母亲又告诉他,母亲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没有母亲的孩子是最不幸的,肯定活不下去。因此他无法想象没有母亲的世界,他需要母亲,他也只有母亲。 ……
可惜,他拼了命也没能抓住最后一点光。 然而,这真的是光吗? 母亲如此咒骂他,就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 但是,他到底哪里错了?出生吗?可这是他能决定的吗? ----
第30章
母亲离世后萧常暮的日子过得更惨,可他不能死,因为有种指引告诉他必须活着,他的求生意识格外强烈,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指引,他命不该绝,还有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
同村小孩对萧常暮的欺辱仍在继续。 有一次夜里,他正熟睡着,突然被几盆凉水浇醒。寒冬腊月,惊醒的他狼狈而迷茫,冷得直发抖,模糊的双眼看见几个黑色的身影从窗户翻出去,还伴随着一阵讥笑声。
冬日里冷,家里没有炭火,他把能盖的被子都盖上了,现下整个床铺被浇湿,湿淋淋的他坐在湿漉漉的床上,滴水的长发贴在脸上、背上。冷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寒气浸入他的肌肤,钻进他的骨头,他如坠冰窖,如堕深渊。 他活得非常小心,尽量避开每一个人,被欺辱也忍气吞声,他比村里的牲畜都要卑微,为何还要如此对他? 茫然若失的他在床上呆坐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赶紧换衣服、晾被子,可那时已经寒气入体,他又没有炭火和热乎的吃食,次日不出意外生病了。
母亲离世那日他生了场大病,他本以为自己会死,但最后竟然扛了过来,也不知是福是祸,而自那以后他的身体变得很差。 每次生病都是过生死关,但凡他意志薄弱点,他可能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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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辱萧常暮的小孩们不会知足。一旦尝过欺凌弱小带来的快感就会逐渐变得肆无忌惮。
一日萧常暮正在祠堂中擦洗地板,忽然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人。
“好心收留你在村里是大家仁慈,没想到你居然敢偷东西!”走在最前面的男子一脚踩在萧常暮手上,气一上来还用力地蹭了蹭,将脚下那只手踩得皮破血流。 “我没有偷东西!”萧常暮立刻抬头否认。先不说偷东西这个行为不好,以他现在的处境,偷东西被抓怕是会被打死,他怎么敢偷东西? “哼!没有?在你家里找出了我的祖传玉佩你竟然还敢说没有?把他拖出去,给我狠狠地打!今日必须让他知道偷东西是什么下场!让全村的人都来看看!”
萧常暮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就被大力抓起拖到祠堂外面的空地上,接着无数拳脚落了下来。
“我没有偷东西!”萧常暮熟练地用手抱住脑袋,蜷缩起身子。他瞥见了躲在人群后方偷笑的几个小孩,不正是喜欢欺负他的那几个小孩吗?他瞬间明白自己是被人诬陷,可他的话又有谁会相信呢?
其实如果有人愿意仔细想想就会发现萧常暮这样瘦弱活又多的小孩如何能独自偷到旁人珍惜的玉佩?而且一个衣食困难的小孩偷玉佩来干什么?卖吗?卖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村民先入为主认为萧常暮是不详之人,抓到所谓的证据就会深信不疑。他们会认为萧常暮天性是坏的,就是会干偷东西这种坏事,偷来自己用就是虚荣心作祟,偷来卖就是又坏又蠢。萧常暮没有任何辩白的机会。
偷东西的罪名萧常暮是无法洗掉的,被打一顿还不够,村民还将鼻青脸肿的他吊在祠堂前赎罪。 他被吊了一天一夜,最后晕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这一次真的会死,然而他还是醒来了。 有人救了他。他难以置信,但确实是有人救了他,还请了大夫给他看病。
救他的是村中一大户,这家的老太太是出了名的心善,今年村里祠堂修缮就数他家出钱最多,平时还偶尔会发放些吃食,萧常暮就领过两次。这日老太太外出看见萧常暮被吊在祠堂门口实在心疼,就将其救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有了大户家的接济和庇佑,萧常暮过得没那么惨,至少没有生命危险。喜欢欺辱他的那群小孩不再明目张胆地日日耍弄他,只敢偶尔偷偷捉弄他。 他常常去大户家帮忙做事,对方不仅不嫌弃他,还会给他一些饭菜,他忽然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好人,即使那种莫名的指示告诉他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应该可以平安长大,他很想快快长大,然后报答这家人。
然而两个月后萧常暮成了新的献祭者。 当他逃跑失败被打断腿时,他才知道大户家保下他就是为了让他活着成为献祭之人,大户家正是人血献祭的最大拥护者。他的命运早就被定好,没人会帮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是他就是别人,大家当然都愿意把他推出来,连选择的过程都省了。
萧常暮被关进了笼子里,曾经关过他母亲的那个笼子里。
第一次被放血时他疼得眼泪直流。斩灵人会用法术控制住他的身体,无法挣扎,无法捂住伤口,只能强忍疼痛,眼睁睁看着鲜血从伤口流出,流到溪水里,然后消失。 放血真的好疼,身体疼,心也疼。
笼子里的萧常暮跟牲畜没两样。那群喜欢欺辱他的小孩没有放过他,时常跑来扔石头砸他,笼子里的他毫无反抗力,头破血流是常态。
三个月后,萧常暮瘦骨嶙峋,面无人色,浑身都是脓包,蜷缩在笼子里就是脏兮兮的一团,没了人样。 他清楚自己就要死了。
这时,村庄里来了一群斩灵人,正是荆云和她的师兄师姐。
荆云意外发现笼子里比牲畜还惨的萧常暮。第一眼她还以为笼子里装着的是猴子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腐发烂的那种,走近才发现竟然是个活人。她永远记得萧常暮那时的眼神,本是一双很漂亮的狐狸眼,眼神却无比空洞,透露着疲惫和绝望。 荆云随师兄师姐们去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可怕的事,但如此折磨人的事摆在眼前还是让她心酸。在得知萧常暮并没有犯任何错后她想救萧常暮,然而却被村民发现,随后荆云等人被赶出了村庄。
乱世中不干预各地习俗是默认的,否则双方会变为敌对关系。没办法,荆云一行人只能离开。 不过事情出现了转机,确切说是村庄遇上了灾祸。村庄被数量庞大的厄灵袭击,荆云一行人前去帮忙时已是一团糟,最后村庄伤亡严重,但没有完全毁灭。这时自然没有人在意萧常暮,荆云趁机带走了萧常暮。
萧常暮伤得很重,一时半会好不了,荆云一行人便将他带回门派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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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云所在的门派叫玄伬,在一处深山之中,只准本派弟子入内,让萧常暮进入治疗是荆云等人求了许久才破例同意。 玄伬收弟子的门槛很高,羸弱的萧常暮怎么看都不可能符合。本来他休养好就该离开,但荆云意外发现他灵根极好。有一次偶然教他画了个简单的防御符,他不仅学会了,竟然还能举一反三,画出更强大的防御符和相似的攻击符。 这样好的灵根很难遇到,身体弱可以慢慢休养,于是他便被留了下来。
荆云虽然只比萧常暮大五岁,却有天才少年之称,她和萧常暮一起修炼的同时教了萧常暮许多东西,其中就有第二把武器弓箭,他俩灵力高,所以适合炼第二把武器。
萧常暮在玄伬待了四年有余,他灵根好又努力,进步飞速。虽然期间有不喜欢他的人给他使绊子,但他早就习惯了,加上一心扑在修炼上,不争不抢,能躲则躲,倒也没出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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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意外的那场恶战是一行人被厉害的厄灵围困,坐以待毙所有人都会死,其实以命相搏也是有一线生机的,尽管很渺茫,但众人筋疲力尽,宁愿多休息一会儿再死去。最后荆云和萧常暮挺身而出打头阵,然而当两人拼尽全力杀出一条血路时,其他人却趁机扔下两人逃走了。 当事情发生的那一刻萧常暮是愤怒而不解的,明明是同门,明明是两人为了大家挺身而出,明明大家一起努力是有机会所有人一起活下去的。难道就因为讨厌他就要置他于死地?还是在生死面前会毫不犹豫抛弃一些人? 可惜连累了荆云。
荆云和萧常暮最后被厄灵逼到一处悬崖,悬崖下面全是凶残的厄灵。精疲力竭的两人想方设法用最后的灵力御剑而起,结果却被厄灵的法术给击落。幸亏悬崖峭壁上有一个小洞穴,萧常暮落到了洞穴前的一小块地上,但他的眼睛被法术伤到,暂时失明。他努力抓着荆云,本来凭他的力气是可以将荆云拉上来的,可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跟他拉扯荆云。
“小暮,你后面有洞穴,你去里面,或许能活命。”荆云声音响起的同时萧常暮感受到荆云在掰开他的手,“我被厄灵抓住了,如此下去我们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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