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孩子,又不是傻子。 九岁的肖搁有点小暴躁。
突然一阵雷声轰鸣,雨下得更猛烈了。 肖搁回头,对他们道:“我二叔呢?”
侍应生们不闲谈了,努力对他挤出和蔼可亲的笑脸:“小朋友,咱大老板有事去了,你再坐一会儿哦。” 肖搁木脸:“哦。”
他们又开始围成一团闲聊,叽叽喳喳地不停,肖搁闲不住了,说他要去卫生间,没人应他,于是自己偷溜下楼。 下面很吵,来了很多很多客人。
肖搁跟着那群人走,来到一个很大的会场,会场里面布置得更加昏暗,只有舞台上是亮的,他那时个子矮,看不清上排的座位,迷迷糊糊地就在第一排最靠近舞台的位置坐下了。 人流渐渐增多,除了最前排几乎人都坐满了,肖搁莫名有点害怕。
突然舞台的灯闪了一下,黑掉一瞬间再亮起,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铁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大象。 普通体型的大象,也足够大了。
肖搁眨了眨眼,这时,观众席里发出一阵猛烈的欢呼,在作为背景的红色幕布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探出一个巨大的脑袋。 它布满坚硬的鳞片,竖直的瞳孔,张开上下颌吐出细长分叉的舌头。
是一条巨蛇。 关在笼子里的大象不安起来,晃动头颅用象牙猛撞笼子,整个会场充斥着刺耳的撞击声,大象发出意味不明的叫声,像是极度恐惧下的求救。 ----
第9章 巴蛇食象
巨蛇在地板上慢慢爬过来,蛇体长而粗壮,它巨大的脑袋勉强可以穿过铁笼,丝毫不惧大象惊慌下的胡乱踩踏,慢慢等待蛇体都穿进去,然后不知不觉地绕着大象一圈又一圈,顺着大象的身体攀上去,将十分暴躁的大象紧紧勒住。 勒住的地方是大象粗壮的脖子,大蛇一圈圈收紧,不知道是骨头碎裂的声音还是别的,咯吱咯吱地响动,大象在漫长的缠绕下窒息。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大象一下的功夫就没了动静,猛地栽下地板上去,就这样被蛇绞死了。而精彩的还在后面。 用尽力气的大蛇缠在大象身上一动不动,应该是累瘫了。经过长时间的休整,加上驯兽师在笼子外不停地挥棍子打在蛇身上,大蛇终于动作了,它张开上下颌完全180°,从大象的头部开始吞食。
当真是血盆大口,让会场内一些女性害怕地惊呼出声,大蛇艰难地下口,一点一点地往里塞,下方挤出一个粉色管状物,是它保证呼吸的气管。 如此巨大的食物让它非常痛苦,咽喉几乎要挤破裂开。
裸露在外的食物一点一点进入蛇体,拱出大象的形状。会场内的人群站起来,为它而欢呼雀跃,鼓励它吞食如此巨大,甚至比自己身体还要庞大的食物。
只有肖搁,瘫坐在座位上,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受到这样猛烈的冲击。 他后来吓得发烧了好几天,但家里都以为他受了凉。
陷入小时候的视角,不可避免地要被那时的恐惧支配。肖搁在睡梦中沁出冷汗,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人在他身边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但他终归没醒。
雨幕,大厦和血腥的一幕突然消散,梦境场景陡然一变。 阳光下他的影子无限拉长,不再是一个孩子的模样。
肖搁来到一个陌生的露天地区,他面前放置了一个个密集的玻璃箱。 玻璃箱内全是各种各样奇怪的生物,是意外来到二叔的实验室吗?睡梦中的肖搁不明方向,从玻璃箱之间穿行。
灰蒙蒙的太阳光撒在地面,专属梦境里混乱又朦胧的画质,这些奇怪的生物安静地待在玻璃箱里,安静地看着肖搁。 突然,他听到急促拍打玻璃的声音。
他找到声音的来源,绕过堆积如山的玻璃箱,朝一个玻璃水箱看去,完全封闭的玻璃箱内水漫过头顶。 水箱内的人从肚脐下方延出一条深蓝色的大鱼尾,美丽得惊人,纤细的腰身被一只铁链锁住,而他正在坚持不懈地拍打玻璃壁呼救。
他被浸泡在水中,他的动作掀起的水花让肖搁看不清他的脸。 肖搁急切地上前想拉开门锁,却始终无济于事。
水箱内的“他”停止了挣扎,肖搁看清了“他”与言镜一模一样的脸,正惊恐万状地看着自己。
肖搁猛然惊醒,一睁眼大喘了几口气,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脖子上的重量。 是言镜。他一只手搂住自己脖子,侧身正对自己,睡得正熟。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梦境把今天看到的别人的遭遇安在言镜身上,实在没意思。肖搁一睁眼看见他,却觉得心安了许多。 再入睡,终于一夜无梦。
郢州实验中学,高三一班。 下午五点,正在上他们班的最后一堂课。
班主任是个打扮精致的女人,每一根头发丝都梳理得恰到好处。她的声音涓涓如流水,带着几分温柔。 她笑盈盈地对台下同学们说:“同学们,又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刻啦。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可以准备考试,大家在家里不要贪玩哦。”
讲台下的男生女生统一穿黑白色的精美制服,几乎无人理睬她,多数女生在照镜子化妆,闲聊,而男生在后面围成一圈打游戏。 唯一仰头认真听老师说话的是坐在最前排的一个女孩子,漆黑的长发齐腰,长得很可爱,眉眼不自觉带着笑意,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她身后一个胖胖的男生戳戳她的后背:“肖摇,你们家是不是早就给你找好了学校?根本不用参加考试吧?” 肖摇不太喜欢这个男生,凳子往前移了一点,躲开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对班主任说:“邹老师,毕业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您的。”
班主任点点头,微笑道:“希望可爱又聪明的肖摇同学可以考上自己心仪的学校哟。” 肖摇被老师夸奖了很开心,还没露出笑意,只听见背后的胖男生和同桌小声哄笑:“她要自己能考上我马上表演倒立吃shi。” 他同桌压低声音:“哈哈哈哈好狠啊你。”
肖摇有点生气,她一直想考郢州最好的天安大学,虽然确实很难很难考。别人这么说也许没错,但她还是很不爽。 讲台上的班主任没注意到她的小情绪,走到黑板前,突然严肃起来:“同学们,现在离放学还有十分钟,我在这里想跟大家聊一个课外的话题。”
除了少数几个听讲的同学,大家依然在低头做自己的事情,班主任笑笑,继续说:“大家都有过放射性检测的经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不能通过检测的?” 有同学说:“邹老师,他们是境外人,政府会发通行证的。”
“嗯我知道。”班主任说,“我说的当然不是这种情况,通行证也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否则境内现在恐怕就遍布境外人了。” “啊不要啊,境外人长得好吓人的。”一个女生皱紧眉头。
确实,境外人因为遭受过度的辐射,多多少少都会出现身体上的异变,表现怪异和残缺。 生活在境内的境外人都经过了严格的身体检测,身体内的放射性在安全范围内,不会影响到境内健康的人,但百年来的异变早已经刻进了他们的基因里,单看外表就知道他们的身份。
班主任笑了笑,问那个女孩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生来健康,能生活在没有被核辐射污染的这片净土,他们却不能。”
他们要为稀缺的名额挤破脑袋,只为逃离境外无孔不入的核辐射。 当获得通行证正式踏入境内的那一刻,他们以为迎来的是自己的新生,却不知道在境内人眼里,他们是比那群低阶贫民还要不堪的存在。
女孩子扭过头,别扭地说:“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同学们不觉间停下来自己手中的事,有个同学大声回答:“因为政府在保护我们啊,我爸是一名生物老师,他说过要隔绝基因污染!这样我们才不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怪物!”
“怪物”这个字眼让班主任不明显地皱了皱眉,她勉强地笑道:“你爸说的确实是对的,这也是当初划分境内外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但我今天想来给大家科普一下当初的历史,顺便提一提我个人的见解。”
肖摇认真地听着,班主任娓娓道来:“关于我们这块土地的曾经。也许大家很难想象,其实在一百多年前,我们这里还只是一个待开发的三线小城市,对比发达的东部沿海地区,郢州就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当核战争爆发,整个广阔的东部地区,足足一千七百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污染沦陷,人类一旦接触核辐射,是死是伤就在一线之间,他们根本无法在露天出现,几乎所有高科技医疗装置也难以使用。 做出荒唐决断的那群高官带着部队,早早抛弃了东部,在中西部重新建立了政府,他们称呼自己和中西部的人群为‘幸存者’。可怜东部那群人想方设法躲在地下,向曾经落后,贫穷的中西部地区发送求助信号,结果我们都知道,他们遭到了拒绝。”
班主任喝了口水,肖摇难以置信地问:“他们那时候就意识到了基因污染这个问题吗?” 她更想说,遇到这样的灾难,他们居然只想着保全自己吗。
“当然能意识到,但不完全是这个原因。”班主任摇了摇头,笑着说,“中西部是很贫穷的呀,他们连自己都活得很艰难,无论医疗水平还是生活质量都非常非常低下。越贫穷越自私,这不难理解。”
“不过,那时候有相当一部分善良的人,他们自发组成了救济志愿者,向东部地区送去医疗物资和生活用品。政府原本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坏就坏在,某一支志愿队回来以后,全员出现了发热,腹泻,内出血等症状。经查明,是一种经过核辐射变异过的病毒悄悄席卷了东部地区,致死率达到百分之五十,在与境外人密切接触时受到了感染。他们猛然发现,微小的细菌和病毒同样在迅速变异,就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某一天突然冒出来。” ----
第10章 他和白猫
境内外对立一直是十分敏感的话题,稍有不当就会引起抨击,因此很少会有人公开去讲。
下课铃一响,同学们欢呼着冲出教室。 肖摇慢悠悠地收拾东西,坐在她身后的男同学凑过来,他脸上肉嘟嘟的,身形像个臃肿的企鹅:“肖摇肖摇,要不要我帮你拿书包啊?”
“不要!”肖摇一看到他就心烦,赶紧把东西装进去,对他忍无可忍道,“你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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