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崔绝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哑到几乎听不见的笑声,他走上前,伸手握向剑柄。 阴天子拦下他的手:“有魔气。” “最好不要被我查出铸剑师是谁,”崔绝勾了勾唇角,颤着声音笑道,“把高贵的冥王鬼炁和魔器混杂,足够他永坠阿鼻地狱。” “救我啊,”童雀声音从衣服堆里传出,“你们怎么聊起来了?!紧张一点,现在状况很危急的我告诉你们!!!” 阴天子冷声:“自己出来,剑只扎了衣服,没扎到你的身体。” 童雀:“我被绑着呢!” “舍弃义躯,魂体出窍。” “难道我不想吗?”童雀吼得撕心裂肺,“那畜生把我封在义躯里了!我魂体出窍撑不了三秒!丢掉义躯跑路都不行!”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崔绝抬头,看到高楼顶上,站着一个男人,身穿华丽而繁复的婚服,他看着下面,淡淡地说:“小雀儿,你自己,似乎也是畜生。” “放你娘的屁!”童雀大骂,“我是家禽!” 崔绝:“……” “既知自己是家禽,为何还要逃跑?”男人道,“习惯了珍馐美馔,如何适应啮檗吞针。” 童雀:“关你屁事!爷爷我就算是家禽,也不是你家的!赶紧放我走!” 男人没再出声。 崔绝眯起眼睛看着他,夜色迷离,满街的大红灯笼将天色染红,烛烟飘渺,楼阁笼罩在薄薄的烟雾之中,看不清对方的面孔。 过了一会儿,男人慢慢道:“如果我不放呢。” “操!”童雀怒道,“我兄弟在这里,你还敢绑架我?信不信一巴掌把你原型都呼出来!” “你指他们?”男人看向阴天子和崔绝。 阴天子抬眼,漠然跟他对视,眼神中盛满了漫不经心,明明位于下方,却让男人感觉到了一种居高临下的睥睨。 莫名的寒意慢慢爬上脊背,男人的心飞快地沉下去,他想移开视线去观察崔绝,却发现这几乎不可能。 那双冷漠的眼神森寒彻骨,无恚无怒,却震慑心魂,让他一刻都不敢移开视线。 他甚至有个无端的认知——只要对方想,自己随时会被降下的雷霆之怒焚成齑粉。 他们是什么人? 涿光城何时有了这样的煞星? “我们要带童雀走。”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阴天子垂眸看向怀中人,眼神变得柔软。 男人逃离那双眸子的凝视,竟下意识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不行。” 崔绝:“哦?为什么?” “他今夜还有重要的事没有完成。” “什么事?” “跟我拜堂成亲。” “放你娘的屁!”童雀暴躁的声音从繁复衣服堆里传来。 崔绝笑道:“如果我们一定要带他走呢?” 温和柔软的笑声,如江南四月和煦的春风,笃定从容的话语里却隐隐带着一股阴气,是久居上位、一字一句都浸透了血的雷厉森然。 男人咬牙哼道:“那就彻底留下吧。” 话音刚落,寂静的空气里刹那间响起嘈杂的喧嚣,长街两侧的高楼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身影,无数妖魔现出身形,奇形怪状的身体爬过屋顶,虎视眈眈地逼近过来。 “哈。”崔绝笑了一声。 阴天子一手将他搂入怀中,另一只手自然地垂着,掌心渐渐凝聚出黑色的火焰。 ——死气是冥王专享,容易暴露身份,而烧尽一切邪魔的那落迦火,正适合送这群妖魔鬼怪去往黄泉。 不知谁喊了第一声。 顿时,街道里杀声震天,妖魔们从楼顶俯冲,发出亢奋的喊叫声。 “真吵。”阴天子不悦地哼了一声,抬手,火焰如同灵蛇,呼啸着烧向不自量力的小妖魔们。 长街上空,硝烟蒸腾,黑焰所到之处,惨叫声直冲云霄,数不尽的魂片犹如烟花,漫天飞起而又坠落,化作满街星雨。 楼顶传来烈烈的风声。 阴天子一掌击飞数只妖魔,蓦地回身,看到那个男人从楼上翩然跃下,夜风鼓动,繁复的婚服在血色的硝烟中放肆飞舞。 地面一震,那把插在地上的巨剑腾空飞起,被男人收回掌心。 他双手握住剑柄,尚未落地,凌空一个转身,抡起巨剑斩向阴天子的面门。 阴天子抬手一挡,黑焰凝成长剑,稳稳挡住杀招,接着单手抱住崔绝,另一只手持剑,悍然往前压去。 男人刚猛的巨剑竟被压得连退十几步,单膝跌跪下去,膝盖重重撞在地面,青石板上出现数道裂痕。 “你……”男人惊愕,“你究竟是什么人?” 崔绝从阴天子怀中探出头来,笑道:“是你惹不起的人。” 阴天子哼了一声,松开手,长剑重新化归火焰,反手一掌挥去,一条黑色的火龙蹿出。 长街霎时清场。 小妖魔们发出惊惶惨叫,连滚带爬地逃回两侧楼顶,胆战心惊地偷窥他们。 崔绝笑道:“这位朋友,我建议你以和为贵啊。” 男人忌惮地看着他们。 阴天子收起那落迦火,弹了弹崔绝的发丝,低声问:“有没有被呛到?” “有啊。”崔绝掩唇,虚弱地咳了两声,嗔道,“魔魂烧起来实在太难闻了,全是罪恶的气息,都怪你,非得这么厉害,但凡你稍微弱一点,也不会眨眼间烧死这么多。” 阴天子笑起来。 “我说……”童雀疲惫的声音从脚边传来,“你们谁赢了?能不能先把我救出来?我就操了,这什么鬼衣服……我他妈脑袋都被裹住了!” 阴天子抬手,一道气箭射出,十几层礼服齐齐碎裂,一只四肢都被捆绑着的童雀光溜溜地滚了出来。 崔绝:“???” 阴天子:“……” 一件大红婚服飞来,罩住童雀的身体。 “卢煅你有病吧?”童雀挣扎着大骂,“都是男人挡什么挡,先解开绳子啊!” 崔绝心头一动:“他叫卢煅?姓卢?” 童雀:“他姓神,叫神经病!” “哈。”崔绝笑了一声,看着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地笑道:“卢先生,我们作为童雀的朋友,自然想带他走,但恐怕不能轻易如愿。” 卢煅:“不错。” “夜深露重,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崔绝提议,“不如我们坐下谈谈。” 卢煅拄着巨剑,支撑住受伤的身体,狐疑地看着他,揣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崔绝:“我看你对童雀情根深种,倒也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在说什么?”童雀震惊了,“就算回旋一百八十次我也不会嫁给他!” 崔绝:“那就三百六十次。” “……操!” 崔绝笑起来,低头看向他,动了动嘴唇,轻声道:“你什么时候听说我谈判吃过亏?” “那……”童雀知道自家判官大人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心下稍安,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小声叮嘱:“那我的贞洁就交到你手里了哈。” 崔绝不由得想起他满是吻痕的脖颈,顿了顿,不动声色地微笑:“但请放心。” 阴天子沉默地看了童雀一眼,满眼糟心。 卢煅收起巨剑,弯腰抱起童雀:“既是雀儿朋友,请来喝一杯喜酒吧。” 童雀:“放开我!!!”
第39章 这是一座极为恢弘富丽的高楼, 檩椽繁复、斗拱精妙、雕梁画栋、四壁椒香,时间已经是子夜,楼里竟然香雾弥漫、鼓乐喧天。 随着卢煅抱童雀踏入门槛, 两个花红柳绿的美妇迎上前来, 高声大笑:“新娘到!” 童雀:“谁是新娘?你们干什么???” “红红火火平平安安……”美妇们说着吉祥话, 拿出一个马鞍放在二人面前。 童雀勃然大怒,剧烈地挣扎起来, 咆哮:“卢煅,你敢?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 卢煅不为所动,死死将他按在怀里, 抱着他跨过马鞍, 踩上艳红如血的红地毯, 一往无前地信步走去。 “嗯?”崔绝不由得疑了一声。 阴天子不懂阳间婚俗, 看着被美妇们收起的马鞍:“这是什么意思?” “跨过马鞍,寓意婚后平平安安,”崔绝低声解释, “还有另一层面的意义——好马不配二鞍,好女……呃,好男不嫁二男, 是传统婚俗。” 楼里人声鼎沸,妖怪们穿着不合身的礼服, 头顶耳边戴着彩花,疯癫地围在卢煅身边, 高声嚷嚷:“拜堂!拜堂!拜堂!” 说着, 几个小妖怪抬出一张八仙桌, 乱糟糟地摆好红烛蒲团, 卢煅意气奋发, 按住童雀,作势要拜。 崔绝上前一步,伸手按住桌角,似笑非笑:“卢先生,我似乎还没答应这门婚事。” 卢煅看向他,眼神危险,他审视着双方的战力——此处是他的地盘,身边都是他的手下,只要他一声令下,轻易就可以把这个瘦弱的男人撕成碎片。 但他背后那个会操纵黑色火焰的人…… 卢煅瞥了阴天子一眼,沉声对崔绝道:“请入内商议。”说着,抬步往内室走去。 婚礼突然中断,楼里的喧哗声停止,挤在一起纵酒狂歌的妖怪们安静下来,三三两两分立在高楼各处,眼神凶恶地注视着他们。 阴天子不动声色地跟在崔绝身后,用高大身体挡住他,状似不经意地回头,森寒眼神霎时震得众妖齐齐后退。 内室中也挂满了红绸,墙角的博山炉里点着熏香,芳香扑鼻,熏人欲醉。卢煅将童雀放在一张贵妃榻上,死死按住他。 崔绝落座,闲闲地看着他们:“卢先生求爱的方式,真是别具一格。” “毕竟我家这只小雀儿烈得很,不能以常理度之。”卢煅说着,低头对拼命挣扎的童雀说道:“别白费力气了,捆你的是缚灵索,再这么挣扎,小心伤到自己。” “这样就不会伤到我吗?”童雀怒道,“我的心现在千疮百孔!” 小妖怪送上茶点,崔绝端起茶杯,用杯盖拨了拨细密的白沫,笑道:“卢先生,强扭的瓜不甜。” 卢煅:“甜不甜我自己知道。” “哈。”崔绝笑起来,“有道理。” 童雀大叫:“有个屁……” “但自私。”崔绝说完。 “没错!”童雀重重点头。 卢煅俯身压住童雀,二指捏起他的尖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距离极近地盯视,扯了扯唇角,笑道:“我就是自私,你能怎样?” 童雀被迫仰起脸:“你!” “我就要封了你的义躯,锁住你的魂体,不但如此,我还要抓你拜堂成亲,还要押你入洞房,我还要……”他歪了歪头,嘴唇贴在童雀耳廓,用仅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笑着说,“遍尝你的每一寸细皮嫩肉,你能怎样?”
206 首页 上一页 41 42 43 44 45 4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