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子反问:“我需要有什么看法?” “……” “有你在,我只需要安心当我的阴天子。” 崔绝笑着摇头:“阴天子也是需要智谋的。” “但我不需要,我有你。” “别闹。” 阴天子哼了一声,回答刚才的问题:“你说,当年花欲燃在劫阵前突然魔心觉醒,险些破坏了法阵,是花重锦刻意为之。” 崔绝点头。 阴天子:“那他怎么自己献魂了?” 献祭自己,修补松动的劫阵,拦阻住罪犯的越狱,成为力挽狂澜的英雄,如果没有昨晚那一出,他将永远名垂冥史。 “陛下觉得呢?” “好事儿全被他占了。” 崔绝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阴天子看着他弯弯的眼角,不由得也笑了。 崔绝温声引导:“如果单看行为无法理解,不妨从结果逆推。” “结果是他放出了六极恶凰。”阴天子道,“所以不管之前做了什么,他最终都是要破坏劫阵的。” 崔绝:“这里是不是又存在问题?” 阴天子点头:“要破坏劫阵,他当年可以不用献魂,冷眼旁观就行了,花欲燃魔心觉醒的力量会帮他达成目的。” 崔绝:“那为什么却献魂了呢?” 问题又绕了回来,阴天子认真地思索了片刻:“因为花欲燃的力量不够,他无法完全破坏劫阵,魔物的力量是有差别的,你最讨厌的那个魔……” “魔主太华。” 阴天子疑道:“不是石饮羽?” “还是魔主更讨厌一点。” 冥界和魔界有深仇大恨,他们口中的这两位都是屹立在万魔之巅的强者,区别在于魔主仍然坐镇魔界,和其他三界对峙,而石饮羽已经金盆洗手,洗手作羹汤。 一个是长期对手,一个是新晋煮夫,哪个更讨厌一目了然。 崔绝道:“你提石饮羽,是想说他魔心觉醒时一举摧毁降魔大阵的事情?” “但他自己也差点魂飞魄散,那件事可以当做一个指标来衡量魔心觉醒的极限。”阴天子道,“我有一个问题,当年花欲燃魔心觉醒的力量当真能摧毁无央数劫阵?” 无央数劫阵不是普通降魔阵,花欲燃也没有石饮羽那么强,他魔心觉醒,或许会对劫阵造成强烈冲击,却不至于将劫阵摧毁。 “这么说,当年花重锦的献魂其实是不必要之举?” 阴天子:“为献魂而献魂。” “哦?”崔绝觉得这个说法有意思,思索片刻,了然地点了点头,赞道,“不愧是主君,三言两语就拨开迷云,猜出花重锦献魂的目的。” 阴天子被他气笑了:“明明是你在引导思考,倒成了我的功劳,我猜出什么目的了,我怎么不知道?” 崔绝抿唇轻笑。 阴天子看着屏幕中人眉眼含春的样子,恨不得立刻从这该死的劫海活狱赶回阎罗殿,戳一戳他唇角的梨涡。 “他献魂的目的就是献魂,”崔绝道,“如今他人已经魂飞魄散,但我们并非无从循证,判断人做一件事情的真实目的,是看他从中得到了什么。” 阴天子嘲道:“他得到了一个疯狂的徒弟。” “哈。”崔绝失笑,“为什么这不能就是他的目的呢?” 阴天子想了一下,立即明白他的意思:花欲燃因恩师的惨死而疯狂,行为偏执,将劫阵视为吞噬恩师的敌人,蓄意破坏劫阵,却没想到自己才是罪魁祸首,于是在危急时刻选择步恩师后尘,去劫阵中“陪伴”恩师。 如果这就是花重锦的目的,他就是要让花欲燃心甘情愿地献魂呢? 他想起崔绝对这两师徒所下的判词——他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算计,相遇是算计、依赖是算计、离别也是算计……花重锦和他背后的人,将花欲燃的一生都算死在了掌心。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花欲燃?”
第23章 崔绝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提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陛下在现场,有没有看出劫阵是被怎么破坏的?” 阴天子:“护阵师正在分析。” “有蹊跷?” “……”自己那句话里哪个字说明有蹊跷? 阴天子顿了顿,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家这个判官大人天生不懂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句话不拐上十八个弯都好像铺垫不够似的, 他直接问:“你是不是猜出什么了?” “我猜……”崔绝道,“蹊跷之处是劫阵并非被外力破坏, 而是似乎被一股力量,从而内外地爆破了。” “哈。”阴天子不由得笑了一声,“判官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别闹。” 阴天子慢悠悠道:“那请判官大人再为小冥王解释一下, 这股力量是什么, 好好的无央数劫阵, 怎么就自爆了?” “欸, ”崔绝一本正经地推辞,“在现场的明明是陛下,小判官还在千里之外, 哪有什么本事解释呢?” “岂不闻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陛下谬赞,真是折煞小判官呀。”崔绝笑了两声, 循循然引导道:“你和花欲燃与六极恶凰都交过手,对他们的魔息还有没有印象?” “魔息?” 魔息是魔物一种独特的气息, 互相可以识别,有很强的阶级压制, 低等级的魔物在比自己强大的同类面前一般很难隐藏住。 其他种族是无法识别魔息的, 但阴天子曾得过顶级大魔的救助, 因缘巧合, 继承了他一部分力量, 有了识别魔息的能力。 遵从崔绝的提示,阴天子微微闭目,回想起和花欲燃与六极恶凰对战时的场景,一时间,无数血腥画面在眼帘涌现。 花欲燃轻巧的身法、邪异的魔枪、刹那崩散的魂丝、狂暴的凤火、非要置崔绝于死地的偏执…… 崔绝透过屏幕,专注地看着他。 短短两年,眼前之人已经是成年状态,虽然举手投足间与当年力压十殿冥王的幽冥天子仍有分别,但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片刻之后,阴天子睁开眼睛。 崔绝:“怎样,想起来了吗?” 阴天子拧起眉头,似乎对自己回忆的结果感到疑惑,想了又想,才迟疑道:“花欲燃和六极恶凰的魔息是完全一样的。” 魔物不重亲缘礼序,即使是亲父子,魔息也不会完全相同。 “所以,花欲燃和六极恶凰……” “是同一个人。” “啧,”崔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岂不是双倍的快乐。” 阴天子看着屏幕里明快的笑靥,喉头被复杂的心绪冲击得一阵阵泛酸:“我竟不知道六极恶凰还能给你带来快乐。” “蕴炁造化重现江湖,这不是快乐吗?” 阴天子怔了怔:“蕴炁造化?” “不然怎么解释花欲燃和六极恶凰是同一个人这件事?” 阴天子思索片刻,明白崔绝是对的,他真切感受过那两人的实力,不是傀儡、幻影之类可以比拟的。 花欲燃是用六极恶凰的魂元重造出来的魂体,准确的说,花欲燃是六极恶凰的副体。 突然很多地方就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花欲燃天生是魔,因为六极恶凰就是魔;为什么花重锦和他背后之人要将花欲燃一生都算死,因为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被造出来辅助六极恶凰越狱的工具;为什么无央数劫阵会从内而外地爆开,因为花欲燃献魂了,他的魂元来自六极恶凰,便相当于将六极恶凰的魂元融入了无央数劫阵…… “魔魂共鸣。”阴天子道。 崔绝赏识地点了点头:“有人用六极恶凰的一丝魂元,创造出花欲燃,将他交给花重锦,让他学习阵法,并对花重锦产生依恋,然后利用这份感情刺激他献魂,等魂元融入阵法之后,六极恶凰引动魔魂共鸣,摧毁无央数劫阵,成功越狱。” “这个人布局之深,着实恐怖。”阴天子道,“但任他布局再深,总是逃不过你的算计。” 崔绝笑道:“我算计什么了,明明是陛下颖悟绝伦,一语中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哼!”阴天子打断他。 崔绝笑了两声,发现阴天子面色不善,不由得收敛笑颜,心里嘀咕:这位主君如今的脾气是越发难以揣测了,果然叛逆期推迟一千年就会超级加倍。 阴天子生了一会儿闷气,哼道:“你一早就把事情原委都捋清楚了,却偏要引导我来思考,子珏,你在想什么?” 崔绝暗叫不好,叛逆期不但脾气超级加倍,敏锐力也是指数上升,他抿唇一笑,温和道:“陛下是万鬼之主,应该要智武双全,多思考是好事。” “我有你,何须智武双全。” “万一哪天我不在了呢……”崔绝话没说完,见阴天子脸色霎时铁青,识趣地调转话头,“我出差或者请假什么的,你之前不也说想让我去阳间度假……” 阴天子脸色没有丝毫改善,隔着屏幕冷冷地盯着他,半晌,才低沉地哼了一声,淡淡道:“不准。” “哎……” 自阴天子苏醒两年来,崔绝第一次被挂了电话,直到下车,他还在对着手机发呆。 真是心情复杂的体验。 “咳。”牛头公停好车,回头看了他一眼。 崔绝困惑:“嗯?” “你不该那样试探他,你明知自己不会离开的,”牛头公沉声道,“试探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他心生不安,你也会心痛。” “……” 牛头公坦然说完,就一脸严肃地下了车。 崔绝坐在车里,惊愕地看着他高大魁梧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时不知道是被阴天子挂了电话冲击更大,还是被牛头公灌心灵鸡汤冲击更大。 … 越狱事件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媒体们把六极恶凰的资料挖了个底朝天,但这位大魔头活跃在几百年前,当时没有网络,资讯非常不发达,加之妖界对他入魔之事讳莫如深,曾大规模删除过记录,即便挖地三尺,得到的资料也很有限。 不过没关系,新闻工作者的KPI之前,一切都不是问题。 一时间,野史和稗乘齐飞,秘闻共戏说一色,连初恋都有了三个版本,甚至还有作家写了个剧本,讲述六极恶凰和妖王、魔后、活死灵王以及判官的爱恨情仇。 崔绝坐在办公室,皱着眉,一脸困惑地看着手底的文件。 “这里为什么会有我?”崔绝茫然抬头。 白无常:“因为你囚禁了他一百年。” “……” 崔绝又低头看了一会儿那个糟糕的剧本,发现剧里自己好像是个反派——引诱六极恶凰入魔、鼓惑他对妖界反戈、设计他被妖界封印、抓他入狱还搞监狱play…… 渣得有模有样。 真是巨冤,自己什么时候搞监狱play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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