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安悠瓷从来都是温和的,就连反抗也只是不再出声,沈戎颓然地搓了搓脸,低沉道:“出去。” “我收拾一下地上的……”安悠瓷边起身,边把碎玻璃渣往一起堆。 “出去!” 安悠瓷被吼得一哆嗦,起来退到了门口,转身出门时绊倒了给少爷拿的水壶,也无暇去管了。 看着地上的血迹,沈戎还是忍不住说道:“先去包扎。” 门关上了,也不知安悠瓷有没有听到,沈戎倒在床上,用胳膊遮住了眼睛。 流氓的事最后也没问清。 隔了一个晚上,安悠瓷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还是一口一个“少爷”地叫着,给他准备早餐和校服。若不是看见受伤包扎的绷带,他几乎认为昨天是做了一场梦。 是不是记忆又出了什么问题? 那晚他到底强迫到了什么程度,安悠瓷有哭吗? 这些疑问都淹没在强度巨大的训练中。 成人式临近,他每天泡在训练场地,到家已是半夜时分,衣服被汗湿透,还特别脏,有时甚至破出大洞。母亲就寝了,只有安悠瓷还不厌其烦等着他,给他拿换洗衣服,问他要不要吃点东西。 距那次又过了半个月,沈戎洗完澡,用毛巾擦着头从浴室出来,刚好看见安悠瓷跪在地上摆拖鞋。 “你上回说在图书馆碰上流氓了?”这是近期除了吃穿住行,他们第一次聊别的话题。 安悠瓷没抬头,拿抹布擦着地上的水,说道:“误会了。” “耍流氓还能误会?你给我解释解释怎么误会的。”沈戎最近特别容易急躁。 安悠瓷倒是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没有阅读卡,随便找了个学生借,结果人家没借我。” “占你便宜了?” “没有。”安悠瓷说完,食指蹭了蹭嘴唇,“让我叫他爸,我叫了,他也没借给我。” 其实是那流氓跟安悠瓷说,你要阅读卡就得亲我一下,结果安悠瓷一赌气还真亲了一口,那人反倒脸一红跑了,所以没给他借成书,最后他找的还是别人。 “这人叫什么?” “不知道,可能叫‘爸爸’。”安悠瓷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沈戎。 “总之你以后要问什么就直接问我。”沈戎从他头上迈了过去,说道,“反正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后面还嘟囔了几句,安悠瓷耳朵好能听见,但他没再想听了。 日子还得照样过,抑制剂也得照样打,什么都没变,唯独打抑制剂的频率越变越高,三天两头就要加量。有一次沈戎赌气去了M-hotel,都叫了人付了钱,又临时跑了出来。 气得他直奔人工河的石桥,趁着没人,放出大王乌贼把桥给毁了。 到底在气什么呢,归根结底只有气自己的时候,才会感到无能为力,拿不相干的人和事出气。 父亲过世后,他最刻骨铭心的感受似乎都与安悠瓷有关。 无论是高兴,悲痛,还是烦躁,都有安悠瓷陪着他,他们的关系比与母亲还要亲密。 安悠瓷本来是个微不足道的佣人,沈戎原以为他会成为供自己享乐的“玩具”,但自己错了。 用了八年的时间,沈戎意识到,安悠瓷成为了他无法割舍的爱人。 “少爷,少爷?” “嗯?”沈戎回过神,才看见安悠瓷将一个盘子推到他面前,那是他最爱吃的风干火腿三明治。 “你说丰东宁和宋陨谁能接替军委的职务?”安悠瓷看着新闻问道。 “说不好。”沈戎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道:“要不你跟我一起报考普元军校,我给你打听打听有没有文艺兵专业。” 安悠瓷涨红了脸,说道:“我报考原色艺术学院。” 其实沈戎是有私心的,他不想让安悠瓷去上那些艺术大学,那里很多不靠谱的低阶哨兵,本事没有,嘴皮子可溜,安悠瓷又涉世未深,再被带跑了可怎么办。如果是普元军校,虽然哨兵多,但待在自己身边就很安全,没人会不自量力捅马蜂窝。 沈戎不好强迫他,只得应道:“行,你参加的那些活动能加分吗?” 奖没少得,就是不知道有用没用,安悠瓷说道:“可能得看情况。” “用不用我跟我妈……” “不用。”安悠瓷打断了他的话,“夫人也想让我上普元军校。” 言下之意就是夫人不会为他去原色学院而帮忙,沈戎没再多说,他与母亲的想法一致,只是不好说出来让安悠瓷感到失望罢了。 到了晚上,沈夫人宴请他的训练导师来家里吃饭。 夫人屏退了帮佣,餐厅双扇门紧闭。 “谢谢您这几年对戎儿的栽培,这杯酒我敬您。”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导师是个中年人,已结合的十阶哨兵。沈将军去世后,彭鼍原本要送他去军事法庭,因夫人竭力保全,最终才没有受到牵连。 导师赶忙站起来陪了一杯,说道:“您哪的话,戎儿是沈家唯一的后代,我岂能不管。” 夫人有些伤感地点了点头。 导师汇报了一下沈戎的训练进程,并告知关于成人式的一些情报,夫人很满意。不过一说到成人式,就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宋陨。 这个人四年前就打破了历届成人式多个记录,今年将以十三阶哨兵的身份从普元军校毕业。 “他小时候受了很多苦,已故的父母曾在五〇一工作,所以九年级以前都能在普元附属学校就学,高中被分配到了一个福利性质的学校。谁都没想到他能在成人式中脱颖而出,接触太晚了,我还是没能留住他。”夫人倒也不恼,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导师中肯地评价道:“丰帆开出了更优越的条件,但我们都猜不透她的本意,到底是要扶植他上去,还是仅仅为了给自己的孙子找个像样的兵器。” “我与宋陨见过一面。”夫人说道。 沈戎放下了刀叉,他以为只有学院那边接触过宋陨,但没想到母亲亲自出马了。 “恐怕被当成兵器满足不了那孩子的野心。”夫人手上的阳绿色翡翠镯子泛着冷光,她拿起酒杯又饮一口,说道,“并非是他讨厌普元,而是我们无法给他想要的,他执着于燕都,我想是为了什么必须要到手的东西。” “权力?” “也许吧。”夫人又改口道,“也许不止。” 那天的话,沈戎听得似懂非懂,但一个月后,他面对面见到了那个无数次在新闻播报和母亲口中出现的宋陨。 宋陨出现的时候,已换上了一身东华联邦的军装。通过彭鼍的带领来到沈家府邸,他跟夫人敬了个军礼,说道: “大学四年,承蒙沈夫人关照。” 但接下来的话,让沈戎目瞪口呆,让这句客套成了先礼后兵。 “我奉命来缉拿一桩涉密人员失踪案的嫌疑人,还请夫人配合调查。”
第69章 安悠瓷 “同学,请问你能借我阅读卡用一下吗?” 几日阴雨连绵,地平线上腾起蒸汽,视野中的一切好像都糊上了水汽,黏糊糊的。安悠瓷打着一把老式长柄雨伞站在市立图书馆前,向一个刚从图书馆出来的青年询问。 那青年又高又壮,没有打伞,也不像其他人来去匆匆,就这么淋着雨悠闲地从楼梯下来,看样子不赶时间。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下雨,雨不大的时候,很多年轻人都不打伞,显示自己回归了自然。 安悠瓷就是看准了这点,主动走过去,踮着脚抬起胳膊,把伞举到青年头顶替他撑着。 青年抬起了头,一手抹掉脸上的雨水,垂眸看着这个小矮子,露出一排大白牙,说道:“我没有。” 你说不借也就算了,这手里都拿着电子书呢,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也未免太欺负人了!安悠瓷不死心又问了一句: “我就用一下,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雨挺大的,这你拿走吧。”安悠瓷把伞递了过去。 那青年蹙眉说道:“雨不大,再说了,我拿走你用什么?” 这会儿装什么绅士。安悠瓷不免腹诽,准备另寻他人。 可青年迟迟不走,又不说话,安悠瓷踮脚踮得累,实在不好意思先走,毕竟是他主动搭的话。 僵持了半晌,青年嘟囔了一句:“你长得有点像内个……”然后突然想通了一般,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带卡了。” 这人是有什么毛病?!看你从图书馆出来,你说没有卡,现在又说带了,前言不搭后语的在干嘛! “你又不肯借,赶紧……走吧,雨大。”安悠瓷本想说“滚”,实在没好说出口。 “刚不都说了雨不大。”这青年还振振有词。 安悠瓷心想你不走我走行了吧,撤手转身,却被一把拉住了胳膊。正要发飙,那人又赶忙松开了,重新回到他面前,耸耸肩说: “要不你亲我一口,我就借你。” 安悠瓷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瞧着他,然后什么都没说,直接掉头就走。 青年在身后接着喊道:“你用不了别人的卡,只有我的能行。” 安悠瓷气不过回头,看到青年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透明电子卡。 “门口的机器只能查阅新闻,书籍和内部资料都要用卡。而且大部分人拿的是个人卡,只能本人使用,但我这张是机构卡,可以多人进,也不用人脸识别。” 纤细白皙的手指攥紧了伞柄,安悠瓷虽然看上去柔弱,但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想都没想就走了回去,简短地说道: “跪下。” “?”饶是满嘴跑火车的青年,眉毛也是抽搐了一下。 “够不着。” 青年这才明白,怎么的,比谁占便宜大是吧。 他弯下腰钻进伞里,脸凑到安悠瓷面前,说道:“这样就行。” 近距离一看,青年的长相开了挂一样,比现在学校里最受向导欢迎的哨兵虚拟偶像还生动三分。 看得安悠瓷有一瞬间愣神,只是下一秒就被拉回了现实。 “赶紧的,脖子酸。” 美中不足的是,这人一说话就欠揍。 青年侧过脸,示意他往这来,安悠瓷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撑伞的手横了过来,雨伞侧倒,挡住了图书馆门口那为数不多来来往往的学生。 安悠瓷心想,这雨确实没多大,不然他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干这种事。 见男子准备好了一样闭上了眼睛,他却抬起另一只手,揪住对方的耳朵使劲一拉。 “诶哟——” 路过的人们,只能看到路边圆伞下的四只脚,其中较小的两只踮了起来。随后是一声哀嚎,从里面跑出来一个高大的青年,捂着口鼻差点撞树上。那人一路狂奔,很快就消失在水蒸气里,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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