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想,回去要怎么和吕一念说呢?他会很高兴吧?今晚想要吃烧排骨,是前几天吕一念刚刚试出来的菜式,用高压锅焖的,很好吃。 林端的脸颊上刚刚浮现出一个温暖的笑意,后座的车门就被轰然打开了。 雪带着纷飞的雨丝从空隙中飞越进来,沾湿了他有些破旧的衣服,林端的笑意止住了,一把尖锐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下来。”那两个人看他的眼神不像在看人,“快点。” 紧接着的,就是林端做噩梦都想象不到的地狱。 他在空置的破烂房子里,在水泥地面上挣扎着,脖子上被割开的伤口狰狞,血液几近泼洒了出来,林端嗬嗬吸着气,用手慌张地去捂,他喊不出声来,瞳孔因为极度的失血已经开始扩大了。 恍惚的视线中,那两个人正在交谈着,他的意识已经模糊了,身体被摊开,尖锐的刀刃从肚腹处切进,林端的手指蜷紧了些,无力地躺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也不知道自己死亡的意义何如。 濒死之前,林端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吕一念对着阳光抚摸那几盆多肉的背影,而他站在黑暗的背后,正越离越远。 不知道为什么,真想再看一回啊。 但是那张支票,他想,那张支票是要让吕一念拿到的。 吕一念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做完饭,在小桌子上摆好两副碗筷,给多肉浇一点水,坐在床沿上等待林端回来。 他的手机已经很久没响过了,除了骚扰电话没人来找他,但今天却有人打了电话过来,足足打了三四个,还没有放弃。 吕一念挂念着仍未回来的林端,接起了电话,那边的男声带着些喘气,说出的话让他无法理解。 合作贩毒……分赃不均……内讧残杀? 怎么可能,林端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事情,他的林端正在下班的路上呢,一定是认错人了。 那边的小警察嗓音有些为难:“我再确认一下,名字是林端,可能存在一定智力障碍,穿着灰色的毛衣,里面是黄色的衬衫,靴子大拇指处破了个口,没有穿袜子,耳垂上有一个小痣,手指和手掌有很多条疤痕,身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您不认识吗?” 吕一念的手指越攥越紧,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问:“在哪里。” 小警察松了口气,迅速报了个地名,吕一念把手机放下,疯了一样冲出门外,和司机说话的声音颤抖着,像是马上要窒息似的:“麻烦您快一点,麻烦您快一点……” 他抵达的时候,那个屋子已经被封锁了起来,穿着警服的人员进进出出,面色凝重。 “你是林端的家属?”小警察问。 吕一念说:“是。” 他出示了身份证明,走进去的那瞬间,浓郁的血腥气将他整个包围,像是沉溺在深海一般,吕一念的眼睛几乎看不清了,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终于看见了他的林端。 林端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艰难地捂着脖子,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地面,他还穿着今天早上自己亲手递过去的衣服,脚趾头从破洞里探出来,颜色和他的脸色一般青白。 他的肚子被剖开了,鲜红的脏器乱七八糟地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胃被扯了出来,绞烂了,样子既恶心又滑稽,活像一只即将要被送上烹饪台的田蛙。 身后小警察仍在喋喋不休:“两名犯罪人员仍在潜逃,主犯供述的新型毒品也被取走了,推测可能是因为分赃不均引起内讧,另两人决定独吞,我们还在受害者的衣物里找到了这张面值十万的支票,但是并不具有法律效应……” 吕一念像是被深水闭塞了耳孔一般,只是盯着林端仍带着痛苦神色的脸。林端死了。 林端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林端明明根本不知道毒品是什么,不知道贩毒是什么罪名,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的是什么事,他只是为了那张可笑的假支票、为一个陌生人的手术钱稀里糊涂付出了生命。 ……为了吕一念稀里糊涂付出了生命。 吕一念有些恍惚地想,林端那个时候在想些什么呢?一定很痛吧,一定痛到没办法说话吧?他接过支票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呢?高兴吗?恐惧吗?还是……在想着自己呢?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跪了下来,攥住了林端沾满血的手腕。 旁边的人大喊着拉开他,让他不要破坏现场,吕一念像是听不见,像是世界里只剩下那具尸体似的,呆滞地挣扎着,不肯离开。 他沉寂了一会儿,突然开始痛哭,毫无形象地痛哭流涕,哭到嗓子泛出血腥味,哭到胸膛抽搐。 警察不敢劝他了,只是让他坐着,直到月上中天,吕一念起身了。 他似乎平静了下来,跟小警察说:“我可以带他回去吗?” “什么?”小警察的脸上满是为难:“能理解你的心情,节哀顺变,但这是性质很严重的刑事案件……” 吕一念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取走了那张没有法律效应的假支票,走进了纷纷的夜雪中。 他在岑寂的道路上行走着,回到廉租屋的时候,满头满肩的雪让吕一念看起来像个雪人。他看向走廊尽头的小饭桌,上头的焖排骨已经完全凉透了,两双筷子亲密地挨在一起,等待着它们的主人。 吕一念没有停留,他回到房间里,那条晾衣绳上还晒着几件衣服,林端的毛衣和他的秋衣袖口搭在一起,衣服今天早上刚被挂上去,还是湿润的。 他把怀里的那张支票拿出来,长久的凝视着,而后将它撕碎,团成一片,面无表情地吞咽了下去。 没有人能理解他的心情,他也不可能节哀顺变。 他模糊的记忆里,尚活着的奶奶曾说过,死亡是两边人的事情,一边送,一边接,活着的人送别,死了的人迎接,不论如何,总有一边是圆满的。 神啊,他在祈求,如果能听到的话,就让林端等等他吧。 吕一念将那条晾衣绳拆了下来,挂在吱吱嘎嘎的老式风扇上,沉默又坚定地将脖子伸了进去。 ……他只想要和他圆满。 *** 完*** 周泽良咳了两声,一旁看呆的工作人员立马惊醒了,冲了上去,把他的绳子拽掉:“啊呀怎么系这么紧!” 片场里一片死寂的氛围才骤然被打破,众人从方才的沉重中抽离,都不由得有些惊叹。 果真是演技派,太厉害了,能让观众完全沉浸在剧情里,这只是现场看都有这种冲击力,剪辑之后再加上运镜处理,那得看哭多少人啊,还不是只哭,那得是嗷嗷哭啊,太惨了。 大家的眼神全都盯在导演上,导演盯着监视器,看了半晌,最终还是一锤定音:“过了!” 顿时,片场沉重的氛围一扫而空,大家都忍不住欢呼起来:“杀青啦!!!” 不怪他们高兴,这几个月待在这边起早贪黑的,大半夜在这里拍摄,内分泌都快失调了。 但是,看着这样一个优秀的作品从自己手下诞生,他们的自豪和欣喜也是无以言表的。 汪望和周泽良被团团围起来了,工作人员们把他俩拱成一团,叽叽喳喳的聊起天来。 周锐和副导演仿佛与一旁欢天喜地的氛围有些格格不入,他们俩继续盯着监视器,周锐调出来了一段镜头,画面上的白手套轻轻扶着汪望的脸,然后几个动作,周锐顿时沉思起来:“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副导演:“……我也觉得。” 连起来看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么单独截出来,怎么总觉得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副导演沉思了半晌,还是说出来了:“看着好色哦。” 周锐顿时大惊:“可不敢这么说!!” 副导演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指了指人群:“秦舍演的嘛,这也没办法啊。” 周锐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秦舍被拥挤的人群挡着,汪望在最中心,只焦急地面无表情转圈圈,试图挤进去。 周锐:“……算了,反正这样效果也挺好的,大不了说那个白手套大哥是个变态呗。” 副导演:“你说得对。”汪望满脸脖子全糊啦着血,肚皮还敞着,工作人员们都爱过来和他讲两句话,一时之间就很忙。 没办法,汪望这性子太招人喜欢了,又实诚又开朗的,虽然有时候很笨,但是至少看着就会让人很高兴。 汪望挠着脑袋答话,脸有些红红的,突然顿了一下。 秦舍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兴高采烈地伸手抱住了汪望的腰,全身软骨动物似的腻了上去,一边腻一边很有几分委屈地嘟囔:“为什么不理我……” “秦舍。”汪望轻声叫着,用一种他以往从不会用到的力度,把秦舍过分亲密的双手从腰上拿了下去:“以后不要这样了。” 秦舍被扒开了手,有些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汪望不说话。 汪望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垂着脸,“你可能不懂,喜欢的人和朋友不一样。” 他有些勉强地笑了:“我们是朋友,最好还是……” 秦舍想说很多话,说他明明知道喜欢是什么,说明明汪望也喜欢自己,说他很想汪望,但是直到最后,他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第四十九章 汪汪汪! 秦舍坐在公司的休息室里, 望眼欲穿。 一念之间杀青后,汪望和导演组他们一起出去聚餐了, 秦舍也跟去了, 汪望照样给他拿东西吃,给他擦不小心弄到衣服上的油, 但是秦舍就是感觉不一样了。 汪望不让黏了, 一点都不让了,稍微凑近一点都不行。 而且杀青之后, 他积攒了好久的行程活动又开始了, 成天忙的不行, 各个城市跑的, 秦舍也没胆子跟上去, 只好坐在公司里等。 绵阳试着提醒他:“你还记得你是个歌手……” 秦舍:O︿O “唉。”绵阳有点头疼:“你是不是惹汪望生气了?” 她真是不明白了, 就秦舍那个德性, 汪望都能忍这么久都不生气的,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能让汪望离家出走啊,肯定是太过火了吧。 汪望走了,秦舍一天到晚就跟个望汪石似的, 也没心思写东西了, 就等着,什么也不干。 其实也不能怪汪望, 秦舍他的确不懂。他从来不说其他的,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黏上去黏上去,能抱成一团最好, 再加上一开始秦舍有不良前科(还惦记着屁股蛋呢),汪望不相信秦舍也很正常。 他不想越陷越深,就赶紧溜了,即使这样都已经好难过了,要是没有溜,真把秦舍的黏劲当做喜欢了,之后可得多痛苦啊。 汪望这么安慰着自己。 电影杀青之后,周锐立马就加班加点开始剪辑配乐送审了,一直捂着的消息也解禁了,榴姐姐们知道汪望这么几个月竟然是在拍电影不是在抠脚,感动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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