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刻意衡量过,”江月白淡笑了一下,“随缘吧,有时候我想写下一件关于某人的事时,那个人恰好就在我身边。” 洛锦试想了下那个画面,心立刻拧着疼了一下,呼吸都不顺了。 他掐断那幅画面的思索,吸了口气:“你的那个小情人,他看过吗。” “没有。”江月白说。 洛锦感觉呼吸稍微顺畅了些,胸口没那么疼了。 自己一个人当受害者很难受,多一个同病相怜的,这痛苦好像就分出去了几分。 他低头翻开这本册子。 每一页都只有寥寥数句。 他快速扫着,不敢细看,生怕又看到什么让他心口痛的东西。 可是又忍不住一页页继续往后翻。 最后合上册子的时候,他靠在椅背闭眼轻呼了口气,心跳还是乱的。 鬓角有细汗渗出来,手心的汗已经把纸页浸湿|了。 缓了很久,洛锦睁开眼:“怎么没有我的名字......” 方才他看的时候紧张害怕,但又怀着一丝隐隐的期待,想看对方是怎样用寥寥数言描写自己的。 可是根本什么都没有。 “写进这本册子里不是什么好事,生离死别我才会动一动笔。”江月白说,“你不在里面,说明我离开你的时候,知道你往后余生会平安无事。” 江月白的嗓音很轻,语调平淡缓慢。 明明没什么语气的话,洛锦却听得心弦微颤,眼睛都微微酸了一下。 每一次他和随风在一起的时候,都是这种感觉。 对方只在说一件很平常的小事,他却听出了很多种缱绻的意味。 洛锦忍不住,撑着椅子扶手倾身,在江月白侧脸吻了一下。 江月白想要站起身,洛锦伸手搂住了江月白的肩膀。 “这几天就像梦一样,”洛锦额头抵着江月白的侧脸,低声说,“我其实激动得想要昭告全天下、想要普天同庆、想要高喊着告诉每一个人......可我不敢,我怕我的高兴过头了,声音太大,把这场美梦惊醒了。” 江月白平稳的呼吸落在他发丝间。 他不知道江月白是在耐着性子等,还是在安静温柔地听。 也不想抬头去看。 “我以后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洛锦喃喃,“你相信我。” * * * 中秋前夜。 傍晚时分蓝紫色的夜空挂着皎月,微风习习,吹得灯笼轻轻摇晃。 日月山庄的侍从们在洛锦的寝殿前来来回回忙碌着,摆放盆景摆件、悬挂红绸装饰...... 穆离渊穿着普通弟子的衣服走过院前,停了一下。 抬眼看着晃动的红灯笼。 周围的侍从见到他,问道:“你是哪家的弟子?” “我是......”穆离渊话音微顿一下,随意说了个门派,“赤霞山派的弟子,有事想见一见刀圣大人。” 门口的守卫道:“今日不行了,已经戌时了,刀圣大人与道侣在寝殿内休息,旁人不能去打扰。” 穆离渊心脏像是被重锤猛敲了一下,闷疼的瞬间有些上不来气。 他脱口而出:“不是明日才成婚吗,怎么今日就同住了。” 周围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都笑起来:“刀圣大人与随风仙君是道侣啊,道侣当然要同住啦,哪还真有等到大婚当夜的啊?而且明日刀圣大人还要主持中秋庆典和山河器开启仪式,肯定没空洞房呀!” 穆离渊缓缓点了点头,低声喃喃:“这样......” 周围的侍从们都继续忙碌自己手边事。 穆离渊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早先见洛锦的那日,他给了圆盒后,问洛锦日月山有没有萤火虫。 洛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最后告诉他夜晚的金玉仙林有很多。 夜色包裹,金玉仙林草木幽深枝叶茂密,照不进月光。 只有朦胧晦暗的金雾。 穆离渊行尸走肉一般慢吞吞向密林深处走,心里很乱,但又很空。 感觉双腿发软,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直到差点一脚踏空—— 面前是巨大的深坑。 像一口墓穴。 穆离渊望着深坑。 忽然想要任凭自己坠下去。 他深吸了口气,极力想要让自己想些什么。 最后终于想到了。 他要给江月白做一盏萤火灯。 北辰仙君什么都不缺。 他送什么都没法让江月白惊喜。 只好送带着小时候回忆的礼物。 起码还能一厢情愿地留在童年。 穆离渊在金玉仙林折了树枝树叶,坐在深坑边缘缓缓编着...... 这是他小时候做过很多次的东西,手法娴熟到不用经过思考手指就能流畅地进行下一个动作。 可是今夜他做得很慢。 树枝崩断了好几次,甚至还把手指腹扎出了血。 做好的萤火灯很漂亮。 几滴血渍像几朵点缀的小花。 穆离渊提着这盏灯回到了日月山庄洛锦的寝殿前。 夜深人静,到处都是死寂的漆黑,所有灯笼全都熄灭了。 只有他站在一小团萤火里。 僵站了一个时辰,他才终于动了动。 掐了个隐身诀,绕过结界,穿过庭院,走近了寝房。 房内灯未熄。 窗纸映着模糊的人影。 他这样在夜色里描绘过很多次江月白的身影。 这是最艰难的一次。 他的心上人有很多种模样,在不同的时候有不同的魅力。 那是一种复杂的感觉,蛊一样诱人深入,又雪一般冰凉让人不敢奢望。 从容淡漠的,若即若离的,冷冽与温柔交错的...... 即便只是影子,也无比优美。 房中有极轻的耳语声。 穆离渊不敢凝神细听。只敢听自己错乱的呼吸和心跳。 仅仅是这样一墙之隔站着,就已经够残忍了。 他前些日子与江月白同睡过很多晚,但除了情难自禁地含吻江月白身体的各个地方,没舍得做过别的什么。 年少时幼稚的行为他不敢再重复,那时他只觉得占有求而不得之人的滋味让他疯癫又着迷,现在却完全不同了,即便爱欲难忍,他心里想的也只有怎么能让江月白开心舒服。 比如他此时此刻甚至在想: 洛锦到底有没有经验,会不会把江月白弄疼。刀圣性格那样焦躁,到底会不会有耐心多吻一吻,对他舍不得碰的人温和一些。 他就这样在屋外站了一夜。 天快亮时他提着不亮了的萤火灯,昏昏沉沉地停在金玉仙林里的熔灵深坑边。 浓郁聚集的金色雾气流转着光华,像一面不平整的镜子。 他看到自己的眼角和嘴角都是干涸的深红色痕迹。 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流了这样多血。
第91章 中秋宴 “这次我就不去师尊的婚礼了。” 八月十五张灯结彩。 这是每年除新春外仙门最大的节日。 日月山庄本就红色装扮多, 挂上红绸红灯笼后,更是水天一色的大红喜庆。 两人在金玉仙林最蜿蜒细窄的一条小路上遇到了。 相顾无言一瞬后,穆离渊率先笑了笑:“这么重要的日子, 师尊怎么没穿喜庆些。” “衣服不重要。”江月白道,“况且这里红色够多了, 不差这一件。” 穆离渊走近了几步。 停在距离江月白很近的对面。 江月白身上淡淡的冷香交缠在两人的呼吸里。 “师尊这些日怎么样......”穆离渊低声问, “还好吗。” “很好啊。”江月白的嗓音很轻,因为轻而带着一丝迷人的微哑, “怎么这样问。” 穆离渊垂下眼睫,视线顺着江月白衣衫的弯曲抚过身体的线条, 又缓缓看上来, 对视着江月白的眼睛。 “昨晚睡得好吗。”他问。 江月白轻微地挑了下眉。 “不是很好。” 这四个字似乎被有意放慢了,尾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可江月白脸上没有笑。 让穆离渊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听到江月白说不好, 穆离渊的心揪了起来。 “洛锦他......”心疼江月白的时候他顾不得再用模糊的词句遮掩了, “是太生涩还是太着急了。” “生疏啊。”江月白语气很随意地说, “第一次做这种事, 难免紧张。” 见江月白口吻轻松地说这句话, 穆离渊的心放了下来——那应当没有让江月白不舒服。 可随即又开始绞着痛。 “紧张......正常......”心口作痛影响到了说话, 穆离渊努力压制着呼吸里的抖,维持着脸上的表情, “以后慢慢就好了......” 江月白瞧着他, 语气里有一丝慵懒随意的意味, 只回了一个字:“嗯。” 穆离渊低下了头。 他有点不敢再和江月白对视。 以前看着江月白的时候,他总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翻来覆去地描摹。 现在却多看一眼都觉得心如刀割——这已经不再是“他的”江月白了。 “我......还有点事......”穆离渊向前走, 嗓音干涩, 和刀片划过一般, “先不陪师尊了......” “去哪啊。”江月白语调很慢,微微侧过头,斜看着他的眼神里带着别样的意味。 “我去检查一下......”穆离渊尽量快速地说,“检查一下保护山河器的结界。” 江月白没有说话。 只倒退着走了几步,停在了他的斜前方。 “昨晚你做的灯呢,”江月白的嗓音还是轻而缓,消磨时光一样拖着尾音,“怎么不给我。” 穆离渊猛地抬起头,表情是怔然的:“我......” “你,”江月白重复了他这个字,缓缓说,“站了一夜累么,都听到什么了。” “啊......”穆离渊回过神后连忙摇头,“我没、没有听,什么都没听到......” 虽然他现在很慌乱,但他没有撒谎。 他昨夜的确调钝了自己的五感,什么都不敢细听——他只是想一想就心痛得七窍流血,他怕真听到那些声音,他会全然崩溃。 江月白忽然伸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捏起来抬高了他的脸。 “傻小子。”轻声说了三个字。 很轻,却是咬牙切齿的口吻。 再加上手上用劲的力度。 几乎是教训的意味。 穆离渊一时呆呆的,不知这话什么意思。 “走吧,”江月白松开了他,口吻恢复了平静随和,“去中秋庆典。” “我就不去了吧......”穆离渊小声说,“给洛锦的东西也已经给了,我怕再出现在他和师尊的成婚典礼上,他会不高兴......” “成婚?”江月白表情很平淡,语气也很漠然,“我怎么不知道他要和我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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