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爵笑了,像听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赞赏般神情下还藏着极深的傲慢与得意,他反驳道:“你的确令我听到了好东西,但溪崖,有件事你并不清楚。” 子爵似乎在怀念什么,品味过往一般,语调里又带着股卑劣的窃喜: “银曾经是安斯图尔中一个显赫贵族的支脉,光荣伟大的血统却在政治倾轧中崩落。三十多年前的清扫运动中他那锦衣玉食的父母成为了奴隶的附庸,发配边境,成为永无归乡的流浪民族。而当时发起清扫运动的人,是傅闻安的父亲。” “是你还不了解银,这世上想杀死傅闻安的人不计其数,银是最狂热的那个。” 子爵勾起唇,他沉迷在自己的思维里:“他就像一枚用华贵宝石打造的璀璨子弹,一生只为了击穿傅闻安的虚假人生而活。银是聪明的,而作为聪明人,他只会做最正确的买卖。” “但你的担忧不无道理,毕竟他违逆了我的命令。如你所愿,我会给他一点警告,作为对你忠诚之心的奖励。” 子爵一脚踩爆尸体肉块中滚落的眼珠,笑意狰狞。 凌晨,谢敏在家无聊看球时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他打开门,发现门口有一个染着血的小纸箱,他脸色很难看,蹲下,打开了盖子。 里面有两只暹罗猫幼崽。 一只被开膛破肚,白色的蛆虫从肚子里爬出,看起来已经死了很久,尸体开始腐烂,在盖子打开的一瞬间发出扑鼻恶臭。 而另一只还奄奄一息地活着。 没有寄送人,谢敏却知道是子爵授意的,因为曾经,子爵用相同的手法在他面前活生生剖开了一条狗的肚子。 那样残忍的手法,不会再有人有兴趣尝试。 谢敏脸色铁寒,他攥紧拳,过强的杀意令银桂信息素的味道都清苦起来。 但情绪变化只是一瞬,很快,他退回房间,拿出了一把小花园铲。 他把死去的那只在楼下花园里埋好,把另一只活着的抱回家,清洗血迹,一气呵成。 就好像做过千百次那样。
第48章 谢敏给暹罗猫幼崽取名为“长官”。 谢敏不是招小动物喜欢的人,可能常年浸在生死场中,彻骨的血腥味与浅淡杀气始终萦绕在他身侧,恰巧动物对人类的气场极其敏感。所以长官在谢敏家借宿的第一个晚上,一人一猫打得天翻地覆。 或许说是……某身经百战的特工被猫咪幼崽单方面殴打。 谢敏坐在地毯上,手边零散摆放着消毒用的碘伏、纱布等药物,他一边按住拼死挣扎的长官,一边用浸过褐色药液的棉签,试探性地擦拭长官身上的伤口。 戳到痛处,长官发出尖锐又轻细的凄惨叫声,在挣扎中一记猫猫拳,给谢敏手背划了一道痕。 谢敏轻嘶一声,动作依旧,不为所动,颇有些恶毒医生的架势。 包扎完后,长官仗着自己身体小,嗖地钻进沙发底下,没得瑟一会就又被谢敏揪了出来。 “知道自己脸黑还上赶着找灰挖煤,别家猫都……嘶,你还咬我?”谢敏瞪大眼睛,长官张着一口没威慑力的幼齿在他指尖处厮磨,啃得非常卖力,效果趋近于零。 谢敏有点想把这只不知好歹的猫顺着窗扔出去,但好在长官还处于小猫的发育期,又受了伤,吃得多睡得多,没过多久就窝在冰箱后面睡着了,打扰不到谢敏。 他没什么事可做,陷入难得的清闲,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打开检索系统,在安斯图尔内部资源库中浏览了几十篇题为《如何饲养暹罗猫》《让猫咪爱上你只需要两步》《你的养猫新手指南》的经典巨著。 第二天清早,谢敏是被猫挠门的声音吵醒的。 柔软的爪尖还挠不出多刺耳的音色,但谢敏本身浅眠,戒备心强又听力惊人,在小猫挠第二声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 他没第一时间起床,而是赖在床上听,待到门外出现焦急的喵喵叫声时才起身。 长官还是先前那副怕人的死样子,在谢敏开门后立刻往凳子底下蹿,蓝眼睛直勾勾地瞧着他,似乎只是在确定这个救了他的男人有没有睡死过去。 正好,谢敏昨晚订的猫粮和猫砂到了,他拿了门口的快递袋子进屋,长官就隔着远远的距离一直尾随他,时而遁入阴影,时而藏身角落,打量着那堆丁零当啷散落在瓷碗里的食物。 谢敏又用杵子把猫粮捣碎,用猫咪特调的营养液混上湿粮搁在另一个盘子里,放在四通八达方便猫咪随时跑路的客厅。做完这一切,他去厨房捣鼓自己的早餐。 等谢敏做完奶浆和清汤面时,长官正蹲在猫粮碗前,舒服地甩着尾巴进餐,吃得像个呼噜作响的小发动机。 吃完饭,谢敏又花了几分钟时间从橱柜里逮着长官,摁着它检查伤势。 情景再现般的,长官又给了谢敏一爪子。 他觉得自己该收回对长官已经奄奄一息的判断,这只猫明显就是个会装死的大爷,伤势不重活蹦乱跳,吃东西还专挑贵的吃。 跟傅闻安一个死德行。 一个上午,特工和他新捡回家的影帝猫相安无事。 傅闻安和邮差都没有联络谢敏,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态已经平息,身为特工,他能嗅到平静海面下暗流起伏时的肃杀气味。 谢敏利用暗网渠道购买信息,发现傅闻安麾下的不少暗卫已经离开了原先的待命位置,矿头山的航线运作也与平日有所出入,加上子爵的警告,他察觉自己的推波助澜还要再激进一些。 手段太温和,这三方打不起来。 谢敏想看他们争得鱼死网破,还让他从中得利。 正在他盘算着朝谁下手的时候,门铃响了。 谢敏从卧室出去,还没迈步,只见一道黑白相间的影子从餐桌上轻盈落地,盛着奶浆的碗应声掉地,残留的液体勾着那道影子的尾巴,一气拖到房间门口。 紧接着,谢敏就看见那只恨不得躲他八百米远的长官,以一种极其谄媚的姿态,在进门的脚垫上蹲下。几秒后,钥匙的开锁声过后,一个有硝烟信息素的alpha刚进来,长官就软软趴倒在地,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还绑着绷带的肚皮。 “猫?” 身着执政官装束的傅闻安臂弯还抱着自己的军檐帽,长款风衣染着外头的冷气,显得整个人如赴万里归途。他惊讶地看着长官在他军靴旁蹭来蹭去,又抬头看谢敏。 谢敏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不知怎的,傅闻安本能地感到脊背发凉。 自己的特工看起来像是要刀人。 首先,为什么傅闻安会有他的家门钥匙呢? 谢敏不理解。 其次,为什么傅闻安更得长官偏爱呢? 谢敏更不理解。 这双重的不理解导致了谢敏拿着菜刀,手起刀落,剁碎了一整条牛肋骨。 傅闻安正在沙发上逗猫。 长官的骨气如同人类的智商,时而有时而没有,在面对傅闻安的时候没有的概率更大,因为这只猫正趴在傅闻安腿上,舒服地享受男人的挠后颈服务。 这看得谢敏牙根痒痒,便又抄起新的牛尾巴,大卸八块。 谁能懂牛牛的辛酸呢? 没有人! 身为特工家的猫,长官表现出了不符合身份的谄媚与殷勤,不单让摸,还学会撒娇,茶得简直不像只小公猫,这让谢敏开始怀疑是不是信息素带来的影响。 可能猫这种生物更喜欢闻起来苦了吧唧的那种? 谢敏将所有准备煲汤的食材拢进筛笼里,过水清洗,一边洗一边想着。 “你看起来心不在焉的。”男人低沉的声音从面前响起。 谢敏一愣,他心惊于自己在傅闻安面前的疏于防备,以至于对方从客厅走到厨房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但他已经学会了克制自己警戒的本能,他的手指在摸向菜刀的一瞬停止,转而按在湿漉漉的菜板上。 他抬起头,望着视野里的傅闻安。 执政官穿得很有居家气息,又可能是家里多了一个闹腾人的活物,夕阳那如同烧灼着的火红扑入房间,清冽水流在耳边作响,傅闻安的神情本如平时一样,看向谢敏时却带着一点缱绻。 谢敏一怔,紧接着,他踮起脚尖,在默然中轻轻蹭了傅闻安的唇角一下。 水池里被淘洗过的青菜飘在水面,水珠透过亲昵纠缠的指尖捕获另一个人的体温,谢敏挺直腰板,撤后一步,在傅闻安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爱.欲。 好吧,可能不仅是长官,他也挺喜欢闻起来苦了吧唧的信息素的。 谢敏解开围裙,从水槽前走出来,他现在只想不管不顾地和傅闻安干上一架,怎样都好,他是不想扮演温柔贤惠洗手作羹汤的冷艳特工了。 但当他再走近一点,看清窝在傅闻安掌中瞅他的暹罗猫时,他那打算毁猫灭迹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长官眨巴着自己漂亮的蓝眼睛,它似乎知道小猫咪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原谅,所以它轻轻舔了一下傅闻安的指尖,而后对谢敏做了个微表情。 “得不到宠爱的你也不过如此嘛。” 长官如是说道。 当傅闻安问起长官从何而来时,谢敏只敷衍地说了句:“路上捡的,最近作孽多了,养一只积点功德。” “你不如去敲木鱼,积德更快。”傅闻安品尝着新鲜出炉的牛尾汤,时不时看两眼旁边电视上播放的生物科普节目。 “手动,累。”谢敏很没形象地倚在椅背上,缓解吃撑的饱腹感。 他瞥了眼傅闻安脚边的长官,这只三无猫竟然拖着自己的猫碗蹭到傅闻安脚边吃饭,它似乎不记得不管是碗还是猫粮都是谢敏给它买的。 “忘恩负义的小死猫。”谢敏嘟哝着,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饭后窝在沙发上看丧尸片时,谢敏明白了问题所在。 傅闻安是个很精明的人,他的性格特质不仅表现在待人接物、为人处事,甚至连与猫相处都得心应手。反观谢敏,他其实不懂得如何与脆弱的生物共处一室。 他不会像傅闻安一样耐心地捋顺一个担惊受怕的生命,他甚至会害怕自己轻易捏碎那样柔软精致的躯体,他时常握着枪,生命的重量悬于一发子弹之上,那样渺小而廉价。 所以长官不喜欢他。 “你的工作性质似乎不适合饲养动物。”傅闻安抱着在他怀里熟睡的长官,朝谢敏偏过头。 不仅是饲养动物,他甚至不适合长留在任何一个人身边,谢敏想。 但他沉默了一会,轻轻附身,像是怕吵醒长官,蹑手蹑脚地在傅闻安唇边啄了一下。 “我没说要养,功德攒够了我就丢了它。”谢敏道。 傅闻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谴责:“没道德。” 谢敏什么都没说,只低低地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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