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 恭俭良全神贯注和虫蛋吵架。他脑子里全部是嘴臭小崽崽的污言秽语, 连禅元走到他面前,对着任务书,一点一点和他掰扯开讲明白时,他都没有明白。 现在, 就别说了。 恭俭良从一堆可回收垃圾中爬起来,手脚并用滚下床, 靠在床边休息片刻。他感觉自己在星舰上锻炼了不少,可到出任务这会儿,又困又饿,在垃圾箱里蜷着身子睡一晚上,双脚都微微发麻起来了。 “嘁。”恭俭良捶打自己的双脚,对禅元又念叨上了, “禅元好慢啊。” 他如果是雌虫就好了。 恭俭良自认为在格斗、体能训练上不输给任何一个雌虫。可在实际情况中, 他的耐力不如雌虫、受不住饿, 又受不住困。任何情况都会让恭俭良的战斗力打个小小的折扣。 还算上雌虫自带异化的优势…… 恭俭良坐在地上缓解脚麻, 越等越觉得气愤,连带着禅元都怨恨上了。他捂着肚子,等站起来,搜出一包不怎么样的饼干和一瓶矿泉水,更直接将东西丢在地上,生了闷气。 禅元好慢哦。 恭俭良托着腮帮子想着,不如出去杀几个人吧。 饥饿让他的脑子什么都不想,空空荡荡之余,暴躁生长出来,连带着脊椎和口腔都变得固化。 “禅元。”恭俭良拿着刀,走到门口,尝试开锁。 他没有自家雌君的数理基础,按错两次后,挥刀向下,将门锁从中剁碎成两瓣,一脚踹开大门,走了出去。 好饿。 房间出来,再也没有看见其他人,也没有看见其他门。恭俭良感觉自己困在一个长长的廊道中,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到了原位。他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连带着虫蛋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耳边出现断断续续的回声,好像是从远处,又像是从近处。 好饿。 恭俭良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垃圾桶里那种金属与布料的陈旧气味好像腌入身体,恭俭良恶心到拿着刀对自己的手指笔画两下,最终作罢。 禅元怎么还不来? 恭俭良又走了一圈,愣是没有发现任何出口。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一个“回”字结构的建筑中,奇怪的是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连当初那个机器人的影子都看不见。 “啊啊啊啊!”恭俭良忍不住抬脚踹在墙壁上。他发疯地抓挠自己的头,两次重复还不算,当他走到第三次、第五次甚至是第十次时,雄虫全部的耐心都被消耗干净,刀口对准墙壁疯狂砍切,他将刀扎入墙壁上发出兽类的嘶吼。 他没有空间幽闭症。 他只是会想起小时候和雄父呆过的那间小屋子。从那间小小的屋子出去,外面也有这样一条长长的廊道,一直走,一直走——雄父会坐在十分简陋的小厨房里给他和哥哥们泡压缩饼干。再往前,会带他去一个开阔充满废弃品的大厅,放任他和哥哥们一起玩。 那个时候,他们的世界里已经没有雌虫了。 恭俭良将刀拔出来,看着出现豁口的刀刃,索性将其丢在身边,慢慢坐下。那些太过年幼的记忆,随着长大成年后,逐渐模糊,最终定格在那个雌虫冷漠地拿起被褥,扑在自己脸上的一幕。 恭俭良不太喜欢回忆这些东西。 但他又无法克制地,自虐式地去回忆这些东西。 似乎只要一遍一遍地重新体验这段时光,他就能够做到以刚破壳幼崽之身,宰杀雌父沙曼云,保护雄父的壮举。 “好像忘了点什么。”恭俭良挠了挠头,往回走。 走到门口,看着挣扎着从垃圾堆里跳出来的虫蛋,恭俭良就晓得自己忘记什么了。 他觉得还算是一个称职的雄父。 瞧。他都知道回来找虫蛋哎。 “呜呜呜。”老二万万没想到自己眯一会儿,雄父就消失不见了。他难得委屈起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恭俭良完全听不懂的话,蛋身左右甩动,要将雌父缝纫好的口子破开。 “嗷呜。啊呜咦。” “别啊呜咦了。”恭俭良拍拍他,手指勾住线头,悄悄拉开一指宽的缝隙,叫虫蛋冒出小半个脑袋透透气。他道:“不准乱跳。知道吗?我要出去杀人,你要听话。” “唔。啊啊啊啊!猪猪。猪猪。” 恭俭良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和禅元从不称呼对方为“猪”,抬手又敲了虫蛋的蛋壳,威胁道:“不准。你乱跳,就会变成蛋炒饭。” 虫蛋安静一会儿,透露出几分期待。 恭俭良懒得管他,继续提着刀在屋子里乱窜,见到什么都砍两下,好好一个雄虫,愣是有了“是兄弟就来砍我”的气质,看得蹲监控的寄生体长吁短叹,忍不住和同事吐槽道:“太凶了。不愧是远征军的雄虫,实在是太凶了。” 他等了半会儿,没等到预料之中的附和,忍不住踹一脚同事,问道:“看什么呢?” “看配种。”同事按了一下外放,伴随着屏幕上令人心动的声音。寄生体也不在关注发疯边缘的恭俭良,认认真真端倪起现场生理教学,并发出赞叹的声音。 “天啊。” “他是怎么做到的?” “太酷了吧。我也想学学。” “我觉得我们可以把视频交上去。”寄生体同事提议道:“这个雌虫绝对会成为所有寄生体嫉妒的对象。” 他们说着话,拷贝着资料,并没有注意到桌面轻微的震动一下。 * 地下商场因为禅元小队的存在,变成了地上商场。 当禅元将通讯链接上,在炮火声中提供了防护罩的初入密码,交接了后续的作战任务后。他挂断通讯,第一时间冲上去将伊泊的枪炮按住,压着这个机械改装疯子的衣领咆哮:“我叫你打高塔,不是叫你夷为平地。” “一劳永逸。” “很好。”禅元抓着人到两人站着的位置看,“我们这是地下一层吧。我们原来是在地下一层啊!混蛋。你不要把我们的位置变成第五层!” 他原以为伊泊改装的炮弹就是威力强一点、射程远一点、火力充沛一点。 然而,禅元没想过,这个高射炮的弹头会和放烟花是一个效果。冲天打一炮,目标没有命中,围着自己人所在的位置噼里啪啦都是爆炸声。 走进一看,属实是挖战壕的一把好手。 “队长。”伊泊还能再狡辩两句,“你不觉得刚刚打出的爱心型炮弹很漂亮吗?” “是。是很漂亮。”禅元冷静地看着附近一圈的寄生体,说道:“刚刚在通讯里。卡米尔还问我,为什么基地里会出现爱心烟花。” 伊泊亢奋了,“看来他也可以当做信号弹。” 禅元道:“闭嘴。” 他将这个改装狂魔丢下,看着诺南,面无表情,心若止水,“你的衣服呢?” “刚刚有点太激动了哈哈哈。”诺南光着上半身,作为肌肉爱好者,他业余时间也喜欢雕琢自己的肌肉。裤子半穿不穿的样子,小腿裤几乎被撕成布条。 若不是禅元通讯过程中,时不时盯着对方,他真害怕诺南是饥不择食和寄生体来了一场云雨才回来的。 真可怕。禅元再次想念自己的漂亮雄主。他发誓,只要恭俭良不危害禅元的生命安全,自己绝对将恭俭良放在掌心虔诚供养。 他将旁边死人的衣服扒下来,摔在诺南脸上,命令道:“穿上。背过身,穿。” 诺南解开皮带的动作一滞,发出无法遛鸟的长叹声,转过身换衣服。禅元十分能理解对方的刺激,同时又觉得不可理喻。 ——他在恭俭良眼里,不会也这么变态吧? 禅元难得反思自己。 他反思一秒钟,果断推翻了自己的反思内容,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是个纯粹、善良、有稍许不良嗜好和偏执倾向的正常雌虫。 他会在这个队伍里担任队长,纯粹是无奈之举,是一种意外。 “让我看看他们两个定位吧。”禅元对出发前安装的微型定位器不抱太多希望。他猜测寄生体有一定概率发现定位器,或者在检查过程中将两个人的衣服换一遍。 咦? 禅元惊讶,看着显示器上趋于接近的两个人,果断启程,“快。他们两个应该都在雄虫聚集地。” 他们作为这次任务的先锋小队,本就占据天时地利。如果能抢在大部队前面发现雄虫的踪迹,中段寄生体正在进行的雄虫贩卖交易——他们小队所有人都能捞到一个“上士”军衔。 禅元很心动。 他跟他的雌父做家务,早早学习到“要想别人干活给你,你就得给别人吃肉”这样粗糙的道理。在成为小队队长后,他也时刻记着这一点,务必要让自己好的同时,惠及队友。 他们可是并肩前行的队友啊。 禅元收拾东西。 禅元拖着两个队友匆匆赶路。 “甲列的特长是土木。”禅元一边走一边念叨:“他的战斗力还不如恭俭良,所以我们要快一点……我甚至不敢相信他和恭俭良遇上的样子。” 会被打断腿吗? 会被打折腰吗? 还是会直接死掉?禅元打了一个哆嗦,加快步伐。他们根据定位来到一栋平平无奇的平房面前,正准备敲门暴力突破之时。 门自动开了。 一个机器人出现在三人面前,安静地伫立在门口,一动不动。从型号上来看,他是一百五十年的老古董,外壳上还有小孩用彩色水笔勾勒的简单图画,颜色深深浅浅,看上去照顾了不止一代人。 “您好。”声音也十分吵杂,它的零件老化完全体现在电流声中。 禅元寻找到它的摄像头,挥挥手。 机器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让开。 他就像是一个正在老去的管家,绝对不会让陌生人进入主人家。诺南最先受不住这种磨叽,捡起地上一块砖石,打碎他的摄像头。 “你在做什么?”伊泊质问道:“已经停产的家用69款式机器人,号称能够承担90%家务的全能机器人,机器人下方还配备有保育箱,提供24小时恒温灯。同时可以链接通讯,实况监控的家庭环境……他可没有加载武器的条件。” 诺南不以为然,“谁知道呢?” “我看得出来。” “你怎么看得出来呢?” “我就是看得出来!” 寄生体寄生,能够得到宿主的记忆、宿主的性情,却不会得到宿主的知识储备量和智商。他们最多就是照猫画虎将宿主研究过的东西,复刻一份出来,中间出了问题,要怎么处理?怎么改进? 寄生体一概不知。 因此,他们中有一部分群体更期待和虫族和平共处,期待使用虫族的科技、虫族的通讯、享受虫族普及开来的便捷生活。 像这种专用于家务工作的老式机器人,别说改装了,让寄生体按几个自己不知道的按钮,他们都要思索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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