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入两难境地,垂头丧气的。 “好了好了,有我帮你,这事不难,绝对不会让你出丑。” 綦妄俯身靠近:“但你得叫我一声好听的。” 方才聊天的时候,权青实不经意说了一句“綦兄”,还说自己是他“好友”,这类称呼比“前辈”更为亲密,綦妄就惦记上了。 权青实哪里知道什么是“好听的”,綦妄也不给提示,非要逼他自己想。 “快说,晚了我就不管你了。” 权青实闭着眼睛琢磨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一个称呼…… ---- 綦:洛洲城好地方,可以带老婆到处逛吃逛吃~ 权:不喜欢洛洲城,想家,想师尊,想逃走……
第二十四章 洛洲城(四) 权青实轻轻张嘴,两个字悄悄落地。 “尊上。” 綦妄听得一愣,随后心情怦然荡漾,这个称呼从权青实嘴里说出,像抹了蜜一样好听。 他意犹未尽:“没听清。” 权青实乖乖重复:“尊上。” 綦妄彻底绷不住了,直接笑出声来,他笑得太露骨,权青实以为自己又被耍了,心里直后悔,起身就走。 可还没走几步,迎面就撞上屏风。 “你跑什么?你能跑哪儿去?你不去多劫宫了?” 綦妄春风得意,将人捉在怀里。 权青实答不出来,赧着脸推开他,他明明转了相反的方向,还是一头撞在綦妄怀里,熟悉的气息再次围拢,仿佛层层薄纱将他包围起来,让他躲无可躲。 “俗话说,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敢欺负你,不就是看你孤身一人吗?” 綦妄说着就拉起他的手,安抚似的摸摸手背。 “青实,你别忘了,你还有我。” 綦妄低头轻语,声音难得温和,却又显得不容拒绝。 权青实站在原地,感觉自己和綦妄太近了,近得衣襟摩擦,袖袍推挤,连鞋尖都挨着,他整个人陷在一团朦朦胧胧的暖意里,从头到脚罩住。 他明明想逃却动弹不得,掌心火热,心绪乱飞,甚至还有些腿软…… - 客栈房间里一时有些拥挤。 绸缎庄、裁缝铺、珠宝阁、首饰行的青鬼掌柜都被叫来,他们身边都还带着帮手,一堆人围着权青实上下打量,左瞧右看,偶尔互相轻声嘀咕,拿皮尺照他身上比量,在簿册上记下几笔。 綦妄优哉游哉倚在茶榻上,单肘撑着身体,双眼生了钩子一般,盯着被围在中间略显局促的权青实。 “尊上,我们这里看得差不多了,小道长的尺寸都记下了。” “尊上,我们一定用最上乘的料子,请最巧的绣娘连夜赶制,明日一定把道服送来。” “尊上,道簪的选材您是喜欢玛瑙翡翠还是玳瑁磲砗?” 掌柜们每唤一声“尊上”,权青实就把头微微扭过去一点,以此回避。 小小动作被綦妄看在眼中,他眼波更深。 “每样都做,做好再选。” 珠宝阁的青鬼掌柜是个富丽窈窕的女子,名为宝珊,她观察尊上这般神色,心中便生出猜测,笑盈盈凑到綦妄跟前,悄声说了几句密语。 綦妄听后,笑容更盛:“好,就按你说的试试。” 掌柜们得了指令,正要离去,一个龅牙男子突然闯进来,他推开别的青鬼,大声抱怨:“哎哟我的好尊上,您怎么跑这里来了?不是说好了在十五里堡等我吗!” 他一身轻甲,风尘仆仆,急匆匆翻着背包,掏出一本画册举在头顶。 “尊上,上回是我弄错,我将功赎罪,这次找的不是狐狸精,是从无涯海得来的鲛娘,画册里面都是大眼睛、双眼皮儿、青春貌美的……” 綦妄脸色骤变,法力如白浪掀天,男子大叫一声就被震出了房间。 “啊————” 闯进来的正是綦妄鬼府的大管家,骨达。 他此时身体像面团一样瘫在地上,浑身的骨头七扭八歪,只有那颗脑袋还像个人样,他的头一边骨碌,一边叫嚷: “命河游船……不能再拖了……尊上……你心疼心疼我呀……” 青鬼掌柜们被吓得不轻,全都逃了。鲛娘画册也被气流震得散碎,哗啦啦散了满地。 綦妄一想起那四个狐妖引出的破事,脸色就黑得吓人,“斗船的事你不要再来问我,你想找谁就找谁!” 说完就狠狠关上门。 宝珊出来之后没急着走,她把骨达软瘫的身体提溜起来,悄声骂道:“我看你上辈子一定是笨死的,屋里那个大宝贝你没看见?还敢胡说八道!” 说完就举着骨达的头,让他从门缝往屋里看。 骨达眼珠提溜乱转。 大宝贝? 哪有什么大宝贝?屋里只有一个清瘦的小道士。 宝珊把他往隔壁空屋里一扔,关上门,喜上眉梢地说:“我告诉你,今年咱们花船斗美人,就指望这个小道长了!” 骨达满脸不乐意,熟练地拼上自己的胳膊和手腕:“这道士灰头土脸,病病殃殃的,怎么跟别的鬼府斗船?要是真的选了他,我就不做青鬼,投胎去了!” 宝珊:“你投胎了也是个睁眼瞎!你等着吧,我看准的人错不了,今年咱们鬼府也许真能扬眉吐气。” 她捋着肩上一缕秀发,喜滋滋道:“有了这个俊俏道长,咱们再好好筹划筹划,今年斗船时风风光光得个魁首,往后谁要是再说咱们尊上有隐疾,我就拿鞋底抽它!” 骨达已经拼上了左右大腿,像穿靴子一样把一条小腿也接上,他嘟囔着:“不行不行,我得再去一趟,拼了我这条老命也得让尊上选两个鲛娘入府。” “还选个鬼!”宝珊死拧着他的耳朵,横眉立眼地说:“你是不是脑子掉沟里了?咱们尊上这回是老树开花,心里有人了!” 骨达连耳朵生疼也顾不上,整个人傻呆呆地问:“尊上心里有人?谁啊?” 宝珊恨铁不成钢地锤他一下,神秘兮兮地耳语一番…… - “咳咳……咳咳……” 屋里被妖风掀得乱七八糟,桌椅家具都塌了,权青实站在原地,被灰尘和木屑呛得直咳嗽。 他脚边落了好几张鲛娘画像。 要不是视力受限,他当真想看看鲛人是什么样貌,一半是由于单纯好奇,另一半则是因为綦妄的言行有些矛盾。 狐妖也罢,鲛娘也好,明明是他派手下去找,为何又摆出一副事不关己,潜心修行的样子? 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若行止端正,根本不会惹来那群小倌纠缠。 “你怎么是这种脸色?” 綦妄声音在近处响起,“我就是教训他一下,并没有真的打散他,你不高兴了?” 权青实赶紧后退两步,拉开距离,“你做这些事不用跟我解释,与我无关。” 他不想再与綦妄那么近了。 “说好了要坦诚相待,我不说,你又乱想,到时候又跟我闹。” 綦妄弯腰捡起几张画像看了看,忽然道:“青实,你可知,海边渔民偶而听到鲛人歌声就会魂牵梦绕,甚至被迷惑投海之事?” “在书中读到过。” “呵,书上写的不对,分明是渔民贪心,他们知道鲛人垂泪成珠,价值不菲,就下海捕杀,为了挣钱淹死,又怪鲛人歌声动听。” 綦妄将画像放在一旁,“因此鲛人一族远远避开凡人,所以越发罕见。他们虽能化生双腿,但是不能离开无涯海太远,否则就会失去庇护,干渴而亡,所以在中原地域极为神秘。” 权青实听完,面色不善:“既然是鱼,自然要在水中生活才好,若是因为美貌就被你捉到身边玩弄,那长相丑陋倒是福气。” 綦妄皱眉,“啧,我何时说过要捉她们?只不过是给你讲讲鲛人故事,你又想哪儿去了?” 权青实沉默不语。 綦妄走近一步:“青实,你想不想听鲛人的歌声?我带你去无涯海好不好?” “不去,我现在只想把银弓姑娘找回来。” 权青实赶紧退后两步,这次后背已经碰到了墙,再也没有退后的余地。 綦妄语气带着失望:“算了……反正你现在视力被禁,去了也只能听音,看不到鲛人模样……就算你真能看见,也不会喜欢他们。” “你怎么知我不喜欢?”权青实说得有些气闷。 “鲛人虽然外表艳丽,但性情轻浮放荡,纵欲不加节制,所以你一定不会喜欢。” 綦妄说得言之凿凿,二人再次足尖相触。 权青实此时靠着墙壁,细白的脖颈上染着淡淡粉红,“你说话就说话,不要靠这么近。” 綦妄眼中带笑,“你脸上沾了脏东西,我帮你弄下来。” 说完动手在权青实脸上摸了一下。 权青实微微偏头,绷着身体,不仅眼睛死死闭着,连嘴唇都抿得紧紧的。 又是这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綦妄难掩心热,端详着面前的人,不自觉又贴近几分,他从指尖施放一道灵力,绕着权青实双眼轻轻旋转。 法力形成朵朵霜花,贴近权青实的眼皮,但下一刻就被一道禁制之术抵挡,怦然融化。 綦妄怏怏不乐,撤回法力。 看来这道禁制只有鹤元真人才能解除,若是强力破拆,恐怕双目难保。 “你视力何时才能解禁?” “师尊也没说过期限,可能要封个三年五载吧。” 綦妄不满:“你若能睁眼看看我就好了。” 权青实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看你做什么?” “你会好奇鲛娘模样,就不想知道我的样子?若论容貌,我可不比她们差,你也许会喜欢呢?” 权青实被这话噎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他没有否认,綦妄忍俊不禁,心情一片明媚。 - 方晔辉在洛洲城里逛了一天,等天都黑了才抱着一包糖炒栗子回来,他打算给权青实尝尝。 刚靠近酒楼,就看见楼下围着满满的人,还能听见敲锣吹笙。 以为有什么喜事,他兴冲冲地挤到前面。 堵在酒楼门口的是一列长队,三十来人全都身穿釉蓝色道服,吹笙敲锣,滴滴哒哒,吸引着越来越多的路人过来围观。 方晔辉一眼就看见了陈开岩。 这人本就生得强壮彪悍,此时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看起来威风八面,气派十足。 队伍前面架着多劫多难宫的白纱灯。这种灯笼每只都有半人高,要两个人合力才能提起来,十个大灯笼把酒楼门前照得雪亮如昼。 队伍中间是一架高挑的木制步撵,旁边的弟子端着道服、道靴、头冠、避尘等道士用物。 队伍最后竖着两支高高的仙幡,白色的幡布被吹得平展,上书八个大字:“仙门正统聚而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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