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上次一脚让这臭小子腿瘸了好长一段时间,虽有故意之嫌,总归不是善事。 晏疏回视着萧亓,酒气让他气势大大折扣,也让他难得地没能全部收敛情绪。 他的不耐烦全被萧亓捕捉。 是该不耐烦了,两人说了这么久的话,看晏疏的样子,应该也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尽。 晏疏的耐心至此已到极限,他平时惯会隐藏,别人只当离宿仙尊少于现世,却少有人知道,他不过是不想与人打交道。萧亓能得仙尊几句嘱咐已是少有,还求什么呢? 求什么。 萧亓也想问自己,当初只觉得能留在这人身边就是好的,别的也不贪了,可真的留在身边了,妄念却比那雨后春笋还要茁壮,急迫地想要再进一步,再进一步。 他求的东西向来只有一处。 晏疏趁着萧亓愣神的功夫坐了起来,靠回床头:“你怕我丢掉你?” 萧亓嘴唇动了动,仰起头:“你没觉得你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吗?听上去就像……”他情绪难控,喉结滚了滚,而后哑着声音说,“遗言。” “你与柏明钰到底说了什么。” 晏疏眯着眼睛看起来有些不悦,事实上只是因为酒气堵住了双眼双耳,又不得不应付着突然发难的萧亓。为了维持自己的颜面,此时少不得端出尊者的架子,清了下嗓子道:“胡说什么,如何大事值得我留有遗言,你若是闲,不如去好好修行,我见你魂元尚有不稳,恐有急功近利之嫌,小心哪日疯魔了连人都不认。” 萧亓:“我与你说正事,你别岔开话题。” “这算哪门子正事,你非要跟我胡搅蛮缠,我还得陪着你不成?”晏疏冷哼一声,“嘴上说着不想我多烦心,如今你的事情就够我头疼,我每天还要分出心神来关心你的问题,怕你走岔了路,怕我的态度冷着你,如今还要挂着你鬼修的身份,怕你没了我的庇佑,与这世间难立足。” 那杯酒果然还是影响重大,让晏疏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本不该说出的话,“你如今这番又是作何?怕我与柏明钰有私情?还是想知道你在我心里究竟有几分重量?若是非要一句准话,我还是先前的态度,我于情爱无意,对你也并无半分多余之情,若你愿拜我名下,我依旧可以认你这个徒弟,若是其他,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即便我真有意在这时间寻一伴侣,也不会找一个小孩儿,非要算的话,柏明钰也比较你合适,你……唔……” 后面的话忽而显示在一阵囫囵里,晏疏瞪大了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冷厉的气息骤然冲进肺腑,并非来自鼻腔,而是自口中渡入,后知后觉又带了点桂花的香气。 直至血腥味蔓延,晏疏恍然回神,想要推开身前的人,可那身影却比石像还要重,牢牢地钉在身上半分也挪动不得,同样钉下的,还有属于另一个人唇瓣。 碰撞很快变成摩挲,卑劣又狠命,趁着晏疏醉酒后手脚偏软,也趁着晏疏骤然之下反应不得,萧亓奔涌的情感附着在呼吸之上,厚重深沉,他咬着他的梦寐以求,下意识屏蔽了一切后果。 可侥幸到底短暂,在晏疏那股酒劲被震惊彻底驱散时,萧亓整个人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窗柱上,闷哼一声。 晏疏摸着嘴唇,怒目而视:“你疯了!” 萧亓久久不言,好半晌才慢吞吞地攥住胸口,身体轻微颤抖着。 这一幕让晏疏下意识反思是不是下手重了,很快有又反应过来混小子做的混账事,那点愧疚瞬间就散了。但也因为情绪的这一分散,胸口的怒火熄灭了许多。 他第一次如此郑重地面对萧亓的感情,在一个被动的位置。 床就那么大,饶是萧亓被用力推开,也不过是从床头到床脚。 萧亓也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看得晏疏有些莫名。 明明自己才是被调戏的那个,怎么弄得好像他占了便宜似的,眼瞧着萧亓动作不减,握皱了衣襟,之后他手指终于松了少许,在晏疏冷如霜雪的眼神里笑着看过来,有点疯狂地以为,道:“我还是太轻看了。” “你又在闹什么。”晏疏不懂,却也不想多问,他现在唇角还在刺痛着,口腔里是两个人的血味,一切都提醒他今晚有多混乱,有多超出他的认知。 清冷淡雅不在,晏疏觉得自己就像个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少女,可怜巴巴又不能把这臭小子怎么办。 他很生气,气的胸口疼。 晏疏越生气,萧亓好像越高兴。 他抹了抹嘴唇,动作轻佻惹人厌,忽而萧亓展颜一笑,是从未有过的明媚,应该存在于少年人身上,带着不谙世事的单纯。 这是矛盾的,晏疏知道,本不该出现的东西乍然出现在一个成年人身上,接下来肯定没好事。 果不其然,就听萧亓说:“我发现我满足于只是看着你,也不能这么说,是我从前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你若是不想找伴侣,享受孤身一人,那我可以安静地待在你身边,但是你不能对别人有想法,提一句都不能,我会生气,会醋,会做出你可能厌烦可能接受不了的事情。” 晏疏被气笑了:“你威胁我?就因为我提了一句柏明钰比你——” “萧亓!!” 前半截的话音再次消失在一个吻里。 “你多说一句,我就多亲你一次,亲到你再也说不出这句话,你要是受不了就打死我好了。”看着举起的手掌,骤然靠前的萧亓眼睛都不眨地说。 还有比这更混账的事情吗? 晏疏瞪着眼睛,是真想一掌劈死这混蛋算了。 晏疏不懂自己只是一句类似一个玩笑话,萧亓为何有这么大的反应。虽然他这位仙尊甚少会开这样的玩笑,但这话一听就假,且不说他和柏明钰认识这么多年连朋友都算不上,更不说毕翊仙尊是不是断袖都未可知。萧亓又不是个不分是非的孩童,今天反应着实过了。 晏疏动了魂元游走全身,驱散了体内最后一点酒,皱着眉问:“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萧亓就在眼前,半个身子趴在床上,不太好的姿势维系起来也很累。 但他没有换动作的意思,似乎应了他先前说的话——只要晏疏再说,他就还要亲。 晏疏不懂不理解,但是他认怂了:“我不说了,行吗?”语气里尽是无奈,还有着不自觉的哄。 萧亓本来都做好被揍一顿的准备,脸上不自觉地染上了意外,但也依旧没有听话坐回去,而是贪恋地落下目光在晏疏过红的嘴唇上,不怕死地舔了舔嘴角。 这下晏疏是真受不了了,手掌抵着萧亓的额头往外推:“滚滚滚,别逼我动手。” 萧亓坐回去时,额头通红,那是抗争过的证据。 晏疏道:“今天我只当你酒醉,你是不是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没有。”萧亓答得干脆,而后又想看想某一处,却在这时一阵风起,带着冬日特有的味道,迷了萧亓的眼,推着他不得不连连后退。 等他回过神来,人竟然已经到了门外。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他听见屋内传来声音:“既然无事,那赶紧滚。” 房门砰第一声险些拍在脸上,萧亓盯着颤抖的房门笑颤了肩膀。 他自然不是因为一句“柏明钰”而引起这么大的反应,其中更大的原因,还是晏疏的态度。 晏疏虽口中未提,可萧亓依旧察觉到,晏疏这次醒来似乎对自己的命尤为不在意,他时刻做着赴死的准备,而与柏明钰的见面更让萧亓不安。 晏疏和柏明钰打起来这种事,就比一个孩童突然跨入化境一样天方夜谭,可因为离宿仙尊在各处描述都是寥寥,仙门如今弟子也没几个人原意去探看从前的仙尊究竟是什么样子,所以这出尤为假的戏里,没有一个人看出猫腻。 萧亓不敢赌,他怕晏疏的每一句话都是遗言,他怕一错眼又要等,百年不怕,只怕遥遥无期。遥遥无期四个字梦魇一般盘桓在萧亓的脑子里,而后,他做了极为冲动的事。 经年求之不得,一遭成了燎原之火。 谈不上后悔,最差不过打死,这份心也算有个归宿。若没死只是被打残废丢出去,左不过养养伤再回来。 萧亓喜欢晏疏的心软,又有些恨他的心软,若不软,也不至于殒于百年前,让他在那之后几近疯狂。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个结果都是惊喜。 萧亓心情颇好地回到另一处厢房,白千满已经睡熟打起了鼾,他却一点困意都没有,坐在桌边倒了杯冷茶。 杯口触碰到嘴唇前,他动作忽停,茶水又被好好地放回桌子上,而后手指悬在嘴唇上空,是连多碰一下都不舍得。 * 第二日让白千满清醒的不是洗脸水,而是板正坐在桌边的身影。白千满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看清人后松了口气,想埋怨又想起对方不是小于他的师弟了,弱弱嘟囔一句:“吓死个人。”而后穿着衣服下床。 屋外天刚蒙蒙亮,白千满刚穿完衣服,就见“前师弟”正微笑着看着他,问:“早点想吃什么?” 白千满浑身一激灵,用力掐了下大腿,被疼痛憋红的了一整张脸,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可是不做梦那就更吓人了,有白日撞鬼之嫌,遂试探着走到萧亓面前:“你……撞邪了?” 萧亓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冷了,面无表情地看着白千满,一副你是不是想死的样子。 本来挺吓人的表情,可落到白千满眼里,瞬间让他松了口气,还拍了拍胸口:“这才对嘛,你刚刚笑得我浑身发麻。” 随即他一副就当如此的样子,摇着头推门而出。 萧亓无语地看着白千满壮实的背影,在房门关上前跟了出去。 白千满这会儿又开始犯迷糊,耷拉着肩膀打着哈欠下楼。 萧亓落后很远,在走到楼梯拐角处止住脚步,看着楼下坐着喝豆浆的人。 萧亓没有可以收敛脚步,楼下之人转头看过来,在触碰到萧亓的目光后笑着挥手:“早啊,萧公子。” 萧亓停顿片刻后继续下楼,走到那人对面坐下:“昨日不是说不想给我添麻烦,今天就不怕给我添麻烦了?” 此人正是昨日分别的殷燮扶。 殷燮扶咬着大肉包子,不紧不慢地咀嚼咽下,这才接下话:“我思来想去,还是很好奇离宿仙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仙门算什么,有离宿仙尊在此,量他们也不敢造次。” “离宿仙尊的传闻你是不是听得少了,说不得他会抓一把瓜子坐在一旁看你的热闹。”萧亓正经道。 殷燮扶一惊,刚要咬包子的动作都停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萧亓,末了惊叹道:“那更得见一见了,我当仙尊们都是出尘如着谪仙,原这离宿仙尊是这样一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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