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段书锦尴尬得直挠鼻尖。 就在他不知如何和萧韫搭话时,房门外忽然传来喧闹声。段书锦仔细听了听,这闹出来的动静竟跟他有关。 前院正闹作一团的,正是林花琼、段远青、方绍元等人。 林花琼是在酉时一刻到的,她一接到方绍元的信,就匆匆从校场赶了回来。 身上的庄红轻裘装来不及解下,林花琼提着一根鞭子,走进前院就大马金刀坐在竹椅上,冷声质问:“段远青那个逆子呢?把人给我提出来。” 被方绍元扣下来的林良弼还站在院子,林花琼却是看都没看他这个罪魁祸首一眼,张嘴就问段远青。 段远青这次倒也坦荡,听说林花琼回来了,他甚至没让下人去请,就闻着声来到了前院。 看了一眼林花琼冰冷的神色,段远青一句辩解也没有,端正在她跟前跪下。 “我问你,你大哥落水是不是跟你有关?”林花琼撑着大腿,身形微倾,眯着一双上挑的丹凤眼质问段远青。 “是。”段远青供认不讳。 “好。你害你大哥落水,那我就罚你三十大鞭。”刚从校场切磋武艺回来的林花琼身上还带着一股豪气,她身上血未凉,身手还热着,此时惩罚段远青怕没个轻重。 方绍元当即便求情道:“夫人,推大世子下水的是林少爷,你用不着罚小世子这么狠的。” 闻言,林花琼终于舍得看了林良弼一眼,轻嗤道:“他没那个胆子。” 林花琼一向不喜欢她这个侄子,惯会知道讨好人,没个脊骨,看了就叫人生厌。 他平时最爱做的就是讨好段远青,今日推段书锦下水,定是为了讨段远青欢心。 段远青若是没有给他透露过讨厌段书锦的苗头,林良弼怎么会冒着得罪宣平侯府的风险,干出这种丑事。 所以今天错的还是段远青。 没再多看林良弼一眼,林花琼冷冷吩咐道:“通知三哥,让他来把他的好儿子接回去。让他们以后别来侯府拜访了。” “姑姑,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别不让我登侯府的门。”一想到自己会丢掉侯府、丢掉段远青这两棵大树,林良弼顿时慌了。他哭丧着脸,不住磕头,却又不敢真的凑上去为自己求情,毕竟林花琼拎着鞭子的样子十分可怖。 充耳不闻林良弼的求饶声,林花琼提起鞭子就狠狠甩在段远青背上。 这一鞭力道极大,段远青刹那间就咬住了唇,隐忍下痛哼。他的衣裳被撕开一道口子,皮肉瞬间多了一道血痕,鞭子滚着血珠,甩到他脸上。 每一鞭都是如此的力道,每一鞭都毫不留情。 很快段远青脸就惨白如纸,额头密布冷汗。 在林花琼还要再罚下去时,一连多日都在军营练兵的宣平侯段成玉忽然回来了,他一见院中的大阵仗,就忙不迭捉住林花琼的手:“夫人,你这是干什么。” 堂堂八尺之身,久卧沙场、威名远扬的宣平侯,明明端着一张肃杀冰冷的脸,和林花琼说话时却带着几分柔意。 “你别管,进屋去。”林花琼不由分说地抽回了手,丝毫不给段成玉留面子。 段成玉自然不敢反驳他,乖乖站在院中一个角落等。 就在这时,躲在屋里的段书锦终于听不下去前院的动静,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经由方绍元之口,段成玉也知道今日发生了何事。 既然段书锦现在还能跑能走,那就证明他没什么大碍。 况且推人的是林良弼,跟段远青没有多大的关系,段书锦身为侯府长子、段远青大哥,怎么能不帮着劝一下,眼睁睁看着段远青受罚。 刹那间,段成玉看段书锦的神色就冷了下去。他冷冷开口:“二弟受罚,你这个大哥自然也要有所表率。你二弟什么时候受罚完,你就什么时候回你院子。” 说完段成玉就去看段远青的情况了,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段书锦。 段书锦已经习惯了段成玉这样的态度,他默不作声垂下头,不做任何解释,只是承受着这无妄之灾。 不知过了多久,三十鞭终于罚完了。段成玉一下子就冲上前去扶住了浑身是伤的段远青。 可段书锦站了太久,早就脸色发青,半边身子泛起针扎似的疼的,状态也没好到哪去。 他孤零零站在一旁,如同被遗忘的巨石,在地上扎了根。 还是丢下鞭子的林花琼发觉他神色不太对,皱眉对段成玉道:“你让书锦待在这干什么,还不快让他回去。” “他身子骨弱,站一会儿就这样,不用多管。”段成玉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却还是听从了林花琼的话,吩咐段书锦回他自己院里去。 不用多管。 原来在他爹眼里,他是这么个地位。 段书锦咬紧牙,下意识垂下眼眸,长睫不断发颤。 跟在他身侧的萧韫见状,神色莫名复杂起来:“让你不要出来,你偏要出来,受人欺负了吧。” “是我自找苦吃了。”段书锦露出一个强撑的笑。他努力忍住身体的不适,一步步走回院子,没叫任何人看出软弱。 只是这次回去后,他立刻又病了,一病病了三天。
第八章 秘密 三日后,天色大晴,段书锦的病也完全好了起来。 趁着天色好,他本打算搬张椅子到廊下看书,赏花品茗的。 自上次段书锦被人推下水的事发生后,萧韫也不往棺材里躺了,而是飘在离段书锦不远不近的地方,时不时分一点视线给他。 对于段书锦安分待在院子里不出去的行为,萧韫翘了翘唇,觉得满意。 眼前这人终于学乖了,知道外面都是豺狼虎豹,就不再送上去给人欺负。 哪知段书锦这人真是不经夸,萧韫夸人的想法刚落,就见段书锦肩膀上停了一只雪白的鸽子。 鸽子睁着绿豆眼,歪着脑袋瞅段书锦,它腿上还绑着一个信筒,似乎在疑惑段书锦怎么还不取信。 看见信鸽的那一刻段书锦就慌了。 倒不是信鸽带来的信有多令他惶恐,而是信鸽腿上的信关乎他埋藏于心的秘密,这个秘密不能被外人知道,偏偏萧韫就在他身边,他要当着他的面亲自拆开信件。 “怎么,不拆?”萧韫眯了眯眼,似笑非笑看着段书锦,把他的僵硬尽收眼底。 “这就拆。”段书锦被质问得头脑一片空白,他咬了咬唇,下意识应声。 随后轻颤着手指,飞快取下信,快速看起来。 萧韫站的位置不算近,看不到段书锦手上的信写了什么,他也没有那份多余的好奇心去打探信的内容。 只是看着段书锦像做贼怕猫的老鼠一样,看一眼信又防备地朝他看来一眼,萧韫忽然觉得心痒痒,逗弄人的心思怎么也止不住。 “信上写了什么,给我看看。”萧韫闪身凑过去,作势就要去看段书锦手中的信。 “没……没什么。” 段书锦的脸色果然白了,他垂下眸根本不敢看人,眼皮子直颤。他这人生得白净,根本不适合扯谎骗人,一说谎话脸就从耳根子红到脖颈,如同染了一片绯云,显眼得紧。 他慌慌张张把信纸塞进衣襟,腾地从躺椅上站起来,干巴巴道:“我……我有事出去一趟。” “我跟着你。”萧韫自认不可能放段书锦一个人出去。 一是段书锦请僧人来收他的先例在,二是段书锦一副弱不经风好欺负的样子,怕不是一出门就被人欺负哭。 况且他现在心思微动,是真的有点想知道段书锦究竟瞒了他什么事。 段书锦在萧韫开口就哭丧着一张脸,他薄唇张了又张,想说什么又没说。 他知道,他劝不动萧韫,也拦不住他的。 他一个恶鬼,自然是想跟着谁就跟着谁,想探听什么消息就探听什么消息。 他只是莫名有点不高兴,他不希望萧韫跟着他,不尊重他。只是人哪能跟恶鬼讲道理呢。 段书锦没再说话,转身出了院子去侯府正门找车夫。 自上次段书锦要求车夫把他送去慈恩寺后,车夫对段书锦提出的任何要求都不感到奇怪了。 一人一鬼就这样坐上了马车,车夫驾着马车驶上街,他身后的车轿中并无人说话。 段书锦和萧韫之间仿佛隔了一条天河似的,两人泾渭分明地端坐两侧,有着各自的思绪。 车行到一半段书锦便让车夫停了,停马车的地方是上京最热闹的街巷三尺巷,街道两旁是林立的酒肆茶肆,百姓来来往往穿行其中。 但段书锦的目的明显不在这,他一下了马车就装模作样拐进一家酒楼,给人营造他不务正业的假象。 萧韫跟着他穿行进去,然后就看见段书锦熟门熟路绕过了招呼的小二,从酒楼后院转了出去,最后来到上京最大的书坊竹里馆偏门。 掩人耳目这种事,段书锦明显不只是做了一次两次,他一行一举熟稔得很,看样子似乎经常偷溜出府。 旁的书坊,偏门无一不是紧紧关着,怕招来盗贼,窃走书坊中的珍贵书籍。唯独这家叫竹里馆的书坊不同,它不仅不关门,还在偏门前挂了一顶幕篱,惹眼得很。 萧韫原本并不知道这幕篱是拿来干什么的,直到他看见段书锦垫脚摘下幕篱,抬手罩在了头上,这才想明白了。 越来越有趣了。 萧韫忽然抱了臂,长眉轻轻一挑,唇角溢出点戏谑的笑来。 并不声张地出府,随后又掩人耳目来到书坊,现在还戴上了幕篱,分明是想掩饰身份。 段书锦究竟是在做什么,要这么背着人。 “翊轩公子,您跟我来。”段书锦带好幕篱在偏门等了一会儿后,一个穿着灰色衣袍,明显是书坊仆从的高瘦男子从书坊内出来接他。 相处这么些天,萧韫自然探听到段书锦名阑,字书锦,跟翊轩两个字毫无关系,但偏偏书坊的人就是这么称呼他了,想必翊轩是段书锦给自己取的代称。 “翊轩公子,陈老板在雅阁等你。”书坊的仆从对段书锦分外尊敬,不仅从头到尾低声细语说话,还耐心把人引到雅阁门口。 萧韫早在进入竹里馆后,就自己四处闲逛去了,所以当段书锦提心吊胆担心他跟进雅阁而回头看他时,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长久紧绷的身形终于在追这刻松懈下来,段书锦舒出一口气,说不清是失落还是庆幸,伸手就推开了雅阁的门。 雅阁中燃着好闻的熏香,隔着浅浅缭绕的白雾,能看见案台前做了一个人。对方长发披肩,穿着有金色暗纹的黑墨华服。他是在是放浪形骸得很,衣裳的衣襟没拉拢,露出大片麦色的胸膛,连两颗红点都能隐隐窥见。 眼前的人,便是竹里馆的老板程如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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