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谕在他的手掌抚摸下呜咽了一声,紧闭的眼角噙着一点泪水, 像只无故受伤的小兽。 “难受……”他小声说, “难受……” 他一直在重复这两个字,哈苏纳的困意霎时间烟消云散, 用指腹抹去他眼角的眼泪,低声哄道:“宝贝?” 言谕默不出声,他不习惯这种陌生的痛感,连膝盖也在颤抖着,好像也要趁现在多拔高个几毫米。 “额头有点烫。”哈苏纳呢喃着,“是信息素的味道。发育周又开始了吗?这次有点严重啊。” 夜深虫鸣,寝宫里渐渐荡漾起虫母信息素的涟漪,从寝宫多床榻开始发散,夜风吹动遮蔽繁星的墨云,风吹开层层雪白的窗纱,拍打窗棂,吹来一丝清凉,也将虫母腺体里甜蜜的信息素味道传递给未眠的雄虫护卫。 这味道犹如一针亢奋剂打进雄虫护卫队的脊梁,他们的脸冒出细汗,触角生长出来,盔甲一层一层从里到外破裂开来,人类光滑的皮肤蜕化成虫子坚硬的甲壳,皮崩肉裂,整个阿洛缇娜花园被漆黑的虫族紧紧包围。 雄虫们坚守岗位沉默不语,他们来自于不同种族,情感淡漠的他们从不公开自己的原型,除非在战场上和交.配时,可是此时此刻,他们又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坦诚相见。 雄虫骑士们虽然被虫母冕下的甜美信息素所吸引,然而他们的意识里还残存着对同类适当的友善,尽管如此,他们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已经有种立即撕碎对方的愤怒冲动。 因为想要独占虫母的信息素。需要得到虫母的精神力安抚。想要被虫母支配,被祂的眼睛看见。 这样的欲望让骑士们心头燃起火苗,燎烧着一整颗水深火热的心,焦躁易怒地在巡逻地附近走动,背上原本静止的坚硬鞘翅变化成为前肢,漆黑足肢外壳划过地面,尖锐刺耳的声音听了牙根发酸。 虫族忍耐渴求的心情,自发围拢在虫母寝殿门口,顺着窗棂的缝隙,眯起眼睛闻信息素。 他们就用这样的方式得到一点安慰,接连发出嘶嘶嗡鸣的声音,似乎这是渴求的信号,有尾巴的虫族打开鞘翅甩出尾巴,轻轻摇晃着,等级在B以下的虫族连尾钩都藏不住,漆黑尖锐的尾钩在月光下泛起一点水色,尖端变红变大,分泌出的生理液体缓缓滴入土地里。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后,言谕的温度不再升高了,但也高温不退,王宫里的医生连夜赶来,为言谕诊断。 “冕下,放松一些,您的手抓得太紧了。” 言谕一直在抓着床单忍痛,而且他听不见医生在说什么,医生只好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手指,在他怀里塞进一个小玩偶,言谕就抓紧了玩偶,在医生的陪同下缓缓放松肌肉。 医生们快速检查,“报告给我信息素浓度,精神力阈值区间,心率,血压,腺体下组织液浓度,还有冕下翅膀根部的蛋白囊,对,抽取一点就行。” 言谕的翅膀在瑟瑟发抖,他对混乱的信息素更为敏感了,像在做一个无法逃离的梦一样,那种艰涩的、紧绷的神经末梢缠绕住和他处在同一空间的虫族们,每只虫族都被迫承担着虫母的压迫力。 医生的汗浸透了白大褂,他擦了把脸,抱着病案本,推了推眼镜,严肃的说:“哈苏纳大公,冕下这一次的发育周很凶险,他的信息素浓度100%,阈值区间不变,心率血压偏快偏高,腺体蜜囊和蛋白囊的饱和度到达了临界线。再这样下去冕下会持续高热,他身体本来就很孱弱,更会受不住的,您想个办法,但是不能让王使用抑制剂,那是犯罪。” 鹅黄床垫上蜷成一团的小虫母在轻轻呜咽着,哈苏纳慢慢走到言谕床边,坐在椅子上,握住他的手,“王,您很难受吧……” 床上黑发的小虫母感受到雄虫手掌心的温度,睫毛缓缓颤抖着,呼吸更加不平稳。 哈苏纳心急如焚,怎么能让他觉得舒服一点? 恐怕只有雄虫的脊髓液了。蛋白质无限接近于100%的黄金,藏在每一只雄虫的脊椎骨里,S级雄虫只需要一丁点就能安抚雌虫躁动的腺体。 只是抽取时有点疼。 但是没关系,为了浇灌一株艰难生长的玫瑰花,以冷血著称的哈苏纳也可以是最甘于奉献的花匠。 哈苏纳摸着言谕的脸颊,拨开他被汗水浸湿的黑发,慢声细语地说,“冕下,稍微等我一会儿好吗?我要去做些准备。” 言谕听不见。 哈苏纳心疼的亲了下他的鬓角,轻手轻脚地离开寝宫,医护们也不再打扰,收好检测器械箱子跟着出去。 寝宫外有螺旋向下的楼梯,两侧栏杆被擦拭的明亮干净,每一阶都铺陈了绵软的建筑材料,因为不想小言谕走在上面时被滑倒。 十分钟后,哈苏纳拿着一小瓶金色液体回来的时候,一抬头,他就看见小言谕光着一双脚,肩头披着单薄的睡衣,双臂趴在冰冷的栏杆上,紧抿着嘴唇,身体每隔三秒钟打一次摆子,乌泽黑润的眼眸一直安静地“看着”下面。 他似乎是匆匆跑出来的,跑得太急了,所以光着脚,小腿还有一处磕青的淤痕,衬在清冷如月光的皮肤上异常触目惊心。 哈苏纳拧着眉,小言谕的眼睛看不见,耳朵也听不见,脚步蹒跚着,是怎么跑出来的? 哈苏纳大步流星地走上台阶,三步并作两步,到了言谕身边,言谕扒着他的手臂,鼻尖轻轻蹙动,紧接着就被哈苏纳抱了起来,“宝宝,你不舒服,怎么能乱跑呢?” 言谕听不清他的话,空洞的眼睛“望”着他,抬起手解释说:“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所以出来找你。” 哈苏纳看了一眼高台下悬空的台阶,好在言谕留在高台上,否则他可能会从楼梯上滚下去。 哈苏纳又气又急,回宫把言谕放在柔软的床上,抬起他一只脚,那条小腿的淤青很明显,受伤的言谕不想被看见他的狼狈,削瘦的身体缩在宽大松散的睡衣里,疼得发颤也不出声,让哈苏纳更生气也更心疼。 哈苏纳取来消毒药水给他擦,言谕疼的抽气,但是没有躲开,一直很安静,最后他听见哈苏纳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言谕小声问:“……先生,你怎么了?” 哈苏纳忍住愠怒,努力让自己对声线变得平静,柔声说:“没事,我刚才上楼梯太急了,你先把这个喝了好不好?” 言谕手里被塞进一个杯子,里面的液体是温热的,他没有想很多,抬起杯子慢慢的喝。 哈苏纳看着黄金髓液一点点被吞咽,流入他的胃里,沉重的呼吸声才放松下来。 他本来就有一条钢铁脊椎,抽取髓液的过程也很快,只要把脊椎的一截骨头取出来,挖出髓液后盛满一碗喂给他喝。 哈苏纳听医生说完后,还以为那种疼是无法忍受的痛苦,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那种痛苦比不上他看见言谕病弱而倔强的模样时的心痛。 喝过髓液的言谕果然在慢慢好起来,身子歪下去,身体如同蝶那样轻,砸在被褥里也很轻,面如沉睡清雪,冷白锁骨上被冻红的痕迹醒目,头陷在天鹅绒枕头里沉沉入睡。 哈苏纳温柔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决定不再睡了,他坐回寝宫的办公桌前,吃了一片止疼药,就开始统筹每一天的公务,那些东西很繁杂琐碎,不仅仅是议会的决策,还有阿洛缇娜花园的每日日常。 哈苏纳耐下性子认真处理。 - 言谕醒来后,视力已经恢复正常了,他隐隐约约还记得小腿磕在墙壁边缘的痛感,低头看了看那块淤青,看起来颜色没有那么深了,愉悦的松了口气。 医生的药非常好用,至少现在就比昨夜好了许多。 言谕抻了个懒腰,从床上慢吞吞挪下去,在寝宫值夜的雄侍普棣连忙从角落里走过来,观察着冕下的表情,比起昨晚那副委屈可怜的模样可真是好太多了,这就算是把心放回肚子里了。 普棣拿着他的鞋和袜帮他穿上,啰嗦道:“冕下,昨夜您可吓死我们了,看您难受成那个样子,我还以为您……还好还好,您既然知道您的发育周难受,下次可千万不要不当回事,尤其是下次失明的时候不要到处乱走,我们会担心的您知不知道?” 言谕望着他,笑着点点头,“嗯,好。” 普棣这才放松的笑了笑,仔细地把他袜子的边缘舒展平齐,把鞋子展开,穿进小少年的脚上,然后给他的鞋子打了个好看的绳结,夸赞道:“冕下真棒,每天都这样棒。” 哪里棒? 明明就还因为发育周难受哼哼唧唧了半宿,太丢脸了。 言谕垂着眼睫毛,手指抓着被单,抬眸看着普棣时,他被他脸上的笑意惊到了,又低下头。 普棣看着小虫母乖乖坐着的身影就觉得很可爱,真是亲眼看大的小虫崽,心里早就把他当成自己亲生的崽崽了。 普棣温柔的脱下他的睡衣,拿着雪线织就的薄毛衣套在他头上,并在他的裤腰上穿进一根低调奢侈的腰带,盖在毛衣下摆里,让毛衣的白长毛遮盖住一半腰带。 普棣欣赏了一番,言谕不太自然的东张西望,普棣忍着笑意,牵着玩偶一样漂亮的小虫母去吃早饭。 庭院里,斯蓝正在给白狮、黑豹、雪狼三只毛茸茸喂饭,言谕看着斯蓝忙碌擦汗的身影,想起一件事。 他拿出智脑,给三大经济娱乐公司打了个通讯。 时间太早了,但是三大律师团是没有休息日的,或者说整个二级星系的事业型虫都是工作狂,周六周日也在公司加班,不知道给不给加班费,但言谕偶尔去二级星系走走看看的时候,都觉得这得多少加班费能弥补这么高强度的工作量呀! 律师团在通讯仪只响了一声时就接起来了,听见言谕的声音时,才意识到这是虫母冕下的通讯,因为太紧张了,第一个通讯被不小心挂断了,第二个才真正接起来。 律师团代表先是详细询问了一番言谕的近况,得知那天一别之后言谕安然无恙,这才如释重负的笑起来,开始漫无边际的讲起了对审判结果的意见,没有不服气的意思,而是惊讶于冕下的思想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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