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虫族星球多年空寂,沾满了尘埃,如果不是这种方式,它们就只是史书里冷冰冰的文字,很难去亲手触碰,脑海里的想象总是空缺的,如今,它被真实的景象所填满。 言谕眼前快速闪过星际时代科技发达的虫族社会,融合交织,两种基调交相辉映,强烈的反差感让言谕有些入神,双脚落在地上轻飘飘的感觉袭来,他有些头重脚轻。 这未免过于真实,言谕轻轻咳了一声,静静地站着。 身侧同学们一个接一个进入交感系统,言谕看见他们头顶的ID账号,代表着他们的身份,言谕自己的是"第一军校-指挥系-一班-安然",他抬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 看起来这种虚拟现实的交感系统做的非常有趣,逼真里透着点直白的简单,这很符合虫族的文化理念,不需要太多华丽的装扮词,在FY-01,虫神本身就是信仰,不允许被欺骗,只可惜祂们消失很久了。 薄雾渐渐散去,视野也变得清晰,四大军校的学生们零零散散进入赛场,纷纷发出议论声,交感带来的感觉异常清晰,因为FY-01星是真实存在的星球,脚踩在地上是踏实的感觉。 言谕不太想用闪蝶翅膀去飞,他的翅膀太显眼了,他找了个残破机甲,反正对他来说去哪都一样,机甲晃悠着胳膊,去往最近的山脚下神殿。 那里看起来很老破了,空无一物,不会有别的同学愿意过来,言谕不想和同学们一起挤,他走起路来很不方便,给大家都会造成麻烦。 这里的时间流速很快,言谕看着手腕的智脑,和破碎星环大概有四个小时的时差。 时间紧迫,言谕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植物,被星兽咬伤的一百米之内必有消炎抗病菌的草药,言谕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清楚,他不想拖累队友,所以别的虫第一件事是尽可能多的搜集战斗信息,填写星兽样本笔记,他的目的是收集草药。 言谕打开笔记本,尽管现在光脑更方便,但学习这种事还是用钢笔写更有感觉。 他翻开第一页,是昨天他做的背景调查——虫族最开始的发源地就在国境线上,军部的驻军布满这里,这颗FY-01编号取自于forever young,永远年轻的星球,永远年轻的神明。 可惜没能年轻很久,至少眼前这片绿蒙蒙藤蔓植物缠绕的古老神殿就没有。 言谕下了机甲,蹒跚着走进神殿,这里有十八柱雕刻虫神的乳白色圆形,立柱支撑起殿梁,似乎很多年以前,有过神明生活过的痕迹,被遗忘后也依稀保留了当年的景致。 言谕的思路也很高效率,想要打穿这次联赛一定要了解FY-02的历史,这种荒芜星球不一定从哪就窜出来一只星兽,而且这地方很难走,脚底的藤蔓大多数长满倒刺,几乎寸步难行。 很快言谕就觉得疼了,他坐在台阶上休息一下,挽起裤脚,看着被割伤的脚腕,鲜红的血冒出来,心说有点麻烦。 但是不太碍事,他抿着嘴唇,打开笔记记录下来这种植物,然后用钢笔简易描绘出了藤蔓造型。 “这里不对,这种藤蔓虽然也是根生于土壤中的易弯柔软的草本攀缘植物,但是它的茎很细长,能直立,有自主意识。” 言谕的脊背有一瞬间的僵直。 一道空旷的声音凭空响起,带着海风拂面而过的轻柔,“冕下,不如我帮你画?” 言谕:“……!” 言谕慢吞吞地回头,安静地注视着突如其来的声音源头。 那是一只头发很长的虫,暂且就称呼他为虫吧,言谕闻不到他身上的信息素,但他的容貌明显属于虫族额头的触角是近乎于透明的颜色,很纤长,闲散地晃起来。 他的长发被有几缕被编在一起,小辫子垂在发丝里,红的像是夕阳余晖一般,恬静的面容有种神性的美,身披着轻薄的白纱长衫袍子,胸口的交领右襟压着左襟,露出深凹的锁骨窝,斜斜倚靠在神柱上,很慵懒的姿势。 他看起来很清瘦,静静地呼吸着,风吹拂他的长发披在肩上,宽大松散的袖子挽在他小臂上,层层叠叠的细纱堆积起来,雪白的长长衣摆又一直拖到脚尖,淹没在倒刺横生的藤蔓里,但是没有被植物勾破。 言谕被他认出了身份,但是谨慎的没有回答他,回过头继续画笔记。 虫族意识到了什么,轻轻笑了一声,不感觉意外,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我的存在不是幻觉,不信的话,您来感受一下我的温度?” 言谕这才温吞的把头挪回去,尝试着被他抚摸。 ……他确实感觉到虫族手心的温度,很热,像是活着的虫族。 言谕这才稍微有点放松,轻声问:“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虫族的手指轻轻捏捏他的脸蛋,“我猜的呀,宝贝。” “……”言谕抿着嘴唇望着他,他又不是小虫崽了,他不信。 虫族哈哈一笑,“好吧,是我闻到了你后颈的信息素味道,它开了一个角。” 言谕一悚,伸手去摸,果然开了个角,连忙按上,“谢谢。” 但是信息素抑制贴怎么会开缝呢? 虫族的声音像风那么轻,“您心跳的很快,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言谕老老实实地说:“有一点,您出现的太突然了,可以问问您是谁吗?” “我是这里的原住民,别害怕,让我看看你的伤口。”虫族俯下身,徒手拿起土地里生长着的杂草,揉成一团,黏糊糊的一团深绿色混合物就被贴在言谕受伤的地方。 “这样就好得快一些。”虫族轻轻在他的伤口吹了口气,笑着说。 言谕低着头,感受到他温和的气息包围着自己,那不是信息素,而是很清新的草木鲜花的味道。 虫族就这样陪着他度过了一下午的神殿采药时光,他很和蔼亲切,光着脚在藤蔓上走,怪异的是他的脚没有受伤,言谕还在想为什么,就被虫族抱了起来,搂着他的腿把他搂在怀里,抱着他去采摘草药,慢声细气的给他讲解草药的用途,语气很温和,很耐心。 言谕认认真真地用笔记本写下来。 临走时,虫族把他带到神殿外的山坡上,那里是很平整的大理石路面,两侧种满了奇异的金叶子树,落英纷飞之下,他将一瓶墨绿色的液体塞进言谕口袋里。 “这是一瓶毒素净化精华,不知道你们……破碎星环?那里,是不是这样叫,反正可以中和清除FY-01星球的各种毒素和有害物质,具备生化抵抗能力,拿着吧,是好东西。” 言谕不好意思地说谢谢,约定自己下次再来时再见面,虫族微微笑着说好啊,然后站着温柔的挥挥手说再见。 言谕的身影化作一团粒子消失在空气中。 虫族静静的站在原地,他回到神殿,不远处有残缺的窗框,他拂去窗棂上的尘士,记忆里的往事一点一点浮现,被信仰、被质疑、被遗弃,那好像是发生在遥远过去的事情,也好像是现在这一刻的影子如影随形。 然而他没有影子,阳光匍匐在他身后,他稍稍回顾就能听见亘古的鸣唱,但他并不留恋这些,他让过往的岁月像风一样从他的耳朵和脑海中流过去什么都不留下。 他根本不在意那一切,虫族的面孔在记忆里转瞬即逝,他觉得至少在现在,有比这些鲜明得多的东西。 虫族闭上眼,他的视野中却不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新事物,或是他其实什么都没有想,眼前静静浮现着少年虫母冕下坐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的景象。 他的手指搭在窗沿,一下一下敲击着,听见的却是风抚过残破心脏的声音,他的手指柔软的抚摸过长满倒刺的藤蔓,那种疼痛的触觉令他留恋。 但他不想让那些伤痕出现在小虫母身上。 一名黑色衣裳的虫族凭空出现,他脚步一闪就来到虫族面前,声音一样的空灵,“图雅,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名为图雅的红发雄虫收回思绪,也收回冷淡的表情,笑眯眯的“哦”了一声,“我在和一只很可爱的小虫崽说话。” “骗子,”虫族说,“那分明是小虫母冕下,你当我看不出来?” 图雅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草屑,懒洋洋的说:“你知道了还问我?落思里,你总是这么冥顽不化。” 虫族无语片刻,从袖子里掏出一瓶口服液,“……来点量子生物血浆吧,这东西能暂时操控时间和空间,我们不能总出现在小虫崽们面前,至少要等到这次军校联赛结束之后。你刚才和冕下说话,已经算是破坏规则了,如果不是冕下很镇定,他的精神力没有出错,我想你知道后果。” “湮灭吗?那一直是我所想。” “落思里,我有我的小药丸,不用担心,”图雅举起他的药物说,“这是纳米再生液体,你知道我总是受伤,需要加速伤口愈合,这东西对我超乎寻常的生命力很有帮助,我承认我之前很想湮灭来着。” “随你。”落思里说,“谁又能管得了神?” 图雅慢悠悠的笑起来,“随我?不,别这么虚伪,这场联赛选在这里,是你和军校联盟会的谈判结果导致的,这是一个赌局,你想证明虫族的旧神们没有死去,而是就在眼前不是吗。” 落思里却摇摇头,“我怎么说你才能明白?现代虫族追逐神权与王权结合的过程中,不遗余力地宣扬了新神的美德,却说旧神追求力量的过程却只有暴力,毫无美感。说真的,我并不是要毁掉你所谓的旧神无用论,我只是想向你证明,旧神才是虫族的庇佑而已。” 落思里沉重的说,“而所谓新神,是深渊,是邪神。” 图雅说:“随便吧。” 图雅回过身,红发垂到他的腰那里,俊美的侧脸在恒星永恒的光耀下熠熠生辉,他淡淡地说:“"永无之境"失去了祂的主宰,终究这个世界属于皇权的,那位新的小冕下,或许他才是最有资格诠释我们的赌注的吧。” “图雅,我若是赢了,我会为虫族降下福音。而你赢了,你会赌给我什么?” 图雅看着许多个神明的精神力在附近来来回回游走,笑了笑,“旧神们无聊的游戏而已。” 他顿了顿说:“我想,送给你一星球的神庙?你知道我一无所有。” 图雅想了想,顽皮地笑了下,“要不,把我的"圣子"称谓给你吧,总比你的"灾厄之神"的名号好吧,落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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