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起手中的降魔棍,望向水妖横行的地方,杀意涌动:“所以我需去往四海,不得停留,不过在此之前,我会杀到此处无大妖。” 孔云翎毛竖起来:“奚陶,你什么意思?” 奚陶看了他一眼,微有不耐,但还是给了几分薄面:“阿弥陀佛,那就杀到水中无害人之妖。” 任殊启动天谴大阵,一身神力十去□□,借着夺舍而来的躯壳苟延残喘。 但是任家肉身修道,最会做的,就是建庙救人。 他几乎没有犹豫,或者说,有一丝不安和忧虑,却被狠狠地压了下去。 “我来建庙,可是,建一座什么样的庙呢?” 薛错没有立刻回答,他心中动容,先看殷飞雪,殷飞雪冲他摇头,示意不用多说。 薛错深呼吸了一口气,望着剑修:“小顾哥哥。” 他许久之前,负气再没这么叫过顾如诲,顾如诲听着也很新鲜,他抬手搭着薛错的肩膀:“你我兄弟,亦是亲朋,莫忧虑,放手去做。” 薛错腼腆一笑,挠挠头:“嗨,真是个好日子,要是能喝酒到天明该多好。” 孔云:“那你就喝。” 他挑起眉毛,虽然刚才一杯就呛到,却还是很硬气,语气冷冷,却有些不自觉的纵容:“你想喝多少,我难道不陪你不成?” 薛错:“别想骗我酒喝。” 孔云炸毛:“你!” 薛错打击完孔小云,提提气,对众人说:“既然如此,那就是今夜,不过在此之前,需得做一些准备!” 众人听完,各自默默。 …… 日落将歇,黄昏幽暗。 夜色一点点爬上山坡,静谧的幽暗铺满大地。 夜风幽冷。 在树叶间低吟,在水泽边幽咽。 山上亮着一丛丛篝火,飘来黍米煮熟的香气,那是白天符龙推上岸的树木,僧人送来的粮米。 他说:“吃饱了,就做一桌送行饭。” 小孩说:“我爹死了。” 僧人说:“那你娘呢?” 小孩盯着他看,眼泪悄无声息,又很懵懂:“我娘也死了的。” 僧人垂眸,旁边的人家听到了,招呼那个小孩子过来:“以后跟我们过。” 小孩说:“那你给我爹娘做送行饭吗?” 那人家点头说做,小孩便乖乖地被他们牵走了。 到了夜晚的时候,饭菜端出来,摆上了窄窄的桌,放上了树叶的碗,细枝的筷,一双双一副副,属于现世的人,也属于阴世的魂。 活人按着嘱咐,在心里虔诚的诵念着一个道号。 “自然妙有慈严应道大泽神女娘娘。” 千万道声音,千万个祈愿,化成了无数肉眼的看不见的金色小点,飞入了冥冥。 在黑天白地的神国里。 纸钱纷纷扬扬,如同一场下不尽的大雪。 红毛鬼绿毛鬼趴在金莲池边,大呼小叫,哇哇痛哭:“金池!金池涨起来了!好多愿力,呜呜呜,好多的愿力,娘娘哎——呜呜呜呜呜呜呜。” 神国内的残破污秽向下流入无间,恢复了秩序,新生的土地高楼拔地而起,剧烈的震动惊醒了神国的阴魂。 鬼捕头陈宗平,挎着斩魂刀,拿着哭丧棒,狼行虎步,威风八面,端的铁面无私。 在他身后,一水的黑衣阴差,拿刀带棒,面色严肃,都是十几年前流进来的新鲜修士,如今都是鬼城里找头一把手,维护治安的黑青天。 陈宗平站在一条干涸的湖畔,静静地等待,不知何时,忽然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空旷干涸的河床正在涌来黑水。 “陈捕头,咱们在等谁?” 陈宗平:“禁言,听。” 无数切切的低语。 哭声,感激,难过,哀伤。 一句句话,一个个愿望,仿佛在耳边,又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另一边。 薛错撒了一把符箓,双目如电:“差不多了,敖沐!” 黑夜中,忽然响起一声沉闷的龙吟。 那声音如同炸雷,惊起人一身冷汗,无数人抬头望去,看到那漆黑的大泽中,忽然飞出一条金色神龙。 “龙!” “金龙!” 金龙笔直游曳而上,薛错踩着敖沐的龙首,穿着雪白的神衣,腰间银光闪烁,在金龙映衬下,飘飘似仙,渺渺如神。 无数的祈愿涌入耳朵,被神迹震慑。 薛错这一次没有用雀翎,而是用了那一只秃毛笔,他意聚神凝,厉喝。 “纸来!” 天上亮起一道出尘的剑光,它裁下一片云,化作卷轴似的纸,送到薛错身前。 朱砂符笔,笔走龙蛇。 大泽忽然盘起巨大的漩涡,天空中一阵阵闷雷作响,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即将出现,隆隆的水声中,符箓裹挟着神力画成。 “大王!” 薛错飞出符箓,天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只白色神虎。 他通体银纹,目绽神光,一身毛发纯洁如雪,金色双眸如同烈烈融金,他气定神闲,嘶吼一声,飞上符箓。 朵朵金瓣梅花在天空中拓印而下。 每一次落爪,都会掀起巨大的水浪声,一次一次,直到一个金色的小点,突破黑沉沉的水,飞入高空。 被这景象震慑的人们,忽然眼前一花,似乎看到了自己逝去的亲人,坐在桌旁,对他们轻轻摆手,乘风而上。 “别走!” 这哭声响亮,痛彻心扉,可是那人那影子怎能留住? 于是不停地祈祷,不停地诵念那个道号,希望那声音化成风,送他们到无灾无难的地方去。 愿你喜乐,愿你安康。 愿你不被寒风刺骨,愿你不受饥饿之苦。 愿你有衣穿,愿你屋住。 愿你千千万万别来人世上。 这庞大的愿力汇聚成了肉眼可见的星河,众人恍惚之中抬起来,看见无数个上升的金色小点,在那瑰丽的星云中,一条金龙微微仰首,去接那落下的白衣少年。 他衣舞飘飞,仿佛一朵将开未开的莲花,盛开在金色光点中。 水面的漩涡逐渐消失,冥冥中似乎有一道声响。 一座古朴的石桥似虚幻,似真实,它横亘天地,接通幽冥,引领着金点进入了神国。 那是往生之桥。 薛错立在龙首,落在庙前。 任殊和玄肇在那里等他,薛错一言不发,没有在意这有些寒酸的小庙,在那阖目的神女像前,放上了香炉,点燃了香烛,如同万年以前。 【作者有话说】 往生桥终于落幕了。 (加班狗痛哭失声) 感谢在2023-08-27 23:28:49~2023-08-29 23:50: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烤糊了、捍卫攻被叫老婆的权利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沈__、江海寄余生 20瓶;luckycookie、衔钰、霜先 10瓶;熬夜看文 5瓶;masyek 4瓶;勒寅 3瓶;打工vz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涨水了。” 白毛老虎慢悠悠的跳下空中, 在白衣青年周围盘旋。 薛错抬起头,天上的月亮完全被遮住了,大地深蓝, 千云山的星火和高悬的银河,因为无边无际的水连接在了一起。 顾如诲和任殊也飞了下来, 薛错手托莲花道韵, 微微蹙眉,嘶了声:“天上好像有东西?” 忽起一阵风, 把几人吹进了小庙,拍上了庙门。 薛错:“哎呦。” 他揉揉屁股站起来, 殷飞雪点起一盏灯, 娘娘的神龛笼罩着香云,散发着柔和温暖的神光。 顾如诲若有所思的注视着神龛, 表情并不算恭敬, 在考量什么, 任殊的感觉则更灵敏, 一进入神庙, 他的呼吸就不自觉放轻, 额头冒出一层一层的冷汗。 殷飞雪正想打开门,却被薛错捉住手臂, 回过头, 薛错乌眸黝黑, 那眼神让殷飞雪一下子手脚冰凉。 顾如诲也察觉到了,他没有去看, 手臂上细小的绒毛纷纷立了起来:“你……不是薛错。” 祂不答, 指了指神龛前的三个蒲团。 殷飞雪和顾如诲对视一眼, 低头坐下, 背对着祂,任殊也不敢轻举妄动。 背后清缓的脚步声持续了一会,似乎在画符,过了一会儿,祂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风声呼呼作响。 顾如诲说:“祂是这位?” 殷飞雪抱着胳膊,看向唯一修香火神道的任殊,任殊脸上的符箓隐隐发光,他受影响极大,汗出如浆,嘴唇死白,没有力气一般轻微点头。 三人陷入一阵死寂。 顾如诲想开口说什么,被殷飞雪手势制止:“祂是薛错的选择,你要相信薛错。” 任殊心思细腻缜密,猜测道:“祂的复生,恐怕已经惊动了什么,万不得已,才会借小错的身体平息,顾道友不要担心。” “至于我们,恐怕是打开那座桥的时候,被盯上了。” “那位在提醒我们,不要出去。” 顾如诲:“奚陶和千云百姓还在庙外。” 任殊淡淡的笑了笑:“香火神道也要修行的,我们收集的是香火,这世上有什么能比亲眼目睹神迹得到的信仰更纯粹呢?” “这里,已经是祂的道场了。” 顾如诲不知可否,始终抱着竹剑,没有松手。 殷飞雪显得比较冷静,但竖起来的耳朵也在向外倾听,没有丝毫放松。 那一晚,千云山的人都听到了可怖的水声,似乎从阴河传来,震耳欲聋。 雷鸣,狂风,大水,响了整整一夜。 天光渐亮,金乌破晓。 一直紧闭的庙门忽然打开了,殷飞雪最先反应过来,刷地转身。 门户大开。 一道修长的身影打开房门,撑住门扉,光芒从他身后涌入小庙。 “薛错!” 殷飞雪下意识张开手臂,接住了瘫倒的青年修士,虎爪扣住脉门,只觉青年神力干干净净,当真是被榨得一滴不剩。 薛错浑身酸痛,好像被木板压了一夜,筋疲力竭,奄奄一息。 顾如诲脸色微变:“师兄!” 任殊则很淡定,撸起薛错的胳膊上下查看:“身体无恙,神力亏损。” 薛错动了动嘴唇,声如蚊呐。 殷飞雪没听清楚,示意二人噤声。 然后附身凑在薛错耳边,听了一会,听清楚之后,殷飞雪将人一把扛起来,拿了个大海碗,给他灌水。 薛错咕嘟嘟喝了个够,缓过来,半死不活的吸吸鼻子,闷头便睡:“好累。” 殷飞雪单手扛着他,拍拍他的脑袋,让他休息。 三人如释重负,走出庙外。 庙外,群山万壑拔地而起,火红色的朱枫吸引来许多鸟儿,鹿群走走停停,在大泽边喝水,走兽的声音在山林里回荡。 在群山之间,奔出一片丰饶开阔的滩涂地,千里沃土,良田万倾,仿佛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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