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黎明开始,陨落王墓附近开始陆陆续续出现前来这里的王族。 他们手中都拿着早就准备好的,奉给王的礼物。 今天是六月三日。 是厄里加兰的生日,也是他的十八岁成年礼。 礼物并没有因为王已经死去,就有任何的敷衍,相反,他们有的在一年前就开始准备。 因为没有尸体,所以水晶棺选择了浅埋。 礼物都放在了水晶棺上的半圆罩里。 他们没有大声的哭泣,也没有夸张的言语,站在王墓前静默行礼,再有序离去。 平民区亦是如此。 他们没有资格在王墓祭拜,但是平民区中有厄里加兰的雕塑,栩栩如生。雕塑的周围摆满了他们家中可以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 他们跪在地上,低声祝愿: “祝贺吾王成年。” “祝贺吾王成年……” 这两年,族里又破壳了不少小娃娃,与以前不一样的是,看到蛋壳上没有王纹,父母不会心生绝望,而是充斥着一丝希冀。 有希冀的底层族人,才不会生乱。 他们努力认真工作,让自己的孩子可以好好读书,好好上学,突破自我,或许,就可以生出来王纹呢。 这是以前都不曾有的希望。 是……他们的王,用生命打破诅咒桎梏,才换来的希望。 一个小娃娃耐不住性子,古灵精怪的从地面上偷偷爬起来,摇摇晃晃朝着自家爷爷跑 去。 跑的远了,他才稚嫩大喊:“爷爷爷——粗去玩啦,今天这里棱好多哦!”跑的晃悠,话还说不清楚,是个奶娃娃。 坐在屋里,头发花白的老者,迟钝的反应了一会儿,才哦了一声,找了半天护具给自己穿上,才走到外面。 “去哪里玩。” 小娃娃目露疑惑:“爷爷穿的什么呀。” 老者答:“防晒的……” 话音一落,他才意识到,现在他们不用穿这种厚厚的护具遮挡太阳了。 老者沉默的脱下护具,丢在一边。 小娃娃挠挠头,“爷爷怕晒吗。” 老者牵起小娃娃的手,一老一小往外走。 背影佝偻的老人在路过当年自己那位老朋友被煮的地方的时候,目光悲伤的叹了口气。 如果那位老伙计可以多活几年,大概会看见这个完全不一样的兰华帝斯吧。 老者回答小娃娃的话:“以前啊,是怕晒的,现在,不怕啦。娃娃,爷爷给你讲个故事吧?” 小娃娃:“好耶!什么哇。” 老者想了想,笑:“就讲讲,这阳光的故事……” 一老一小牵着手,一个步履蹒跚,一个蹦蹦跶跶。 老者习惯性地走在屋檐的阴影下,小娃娃满脸天真,蹦跳着沐浴在阳光里。 他们身后远处的雕塑,沉默而安静地披上了一层阳光的金色。 - 古堡。 这里如今只有卡洛斯和西尔廷在了。 他们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在装扮古堡各处。 “你长点记性好不好,小七喜欢的是红色,你把这帘子搞成黄的,跟周围格格不入,”卡洛斯皱着眉。 西尔廷挑眉:“蓝黄搭配才好看,红色已经这么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给小七找海选君后呢……” 卡洛斯忍不住扔了一块抹布过去。 “不会说话就闭嘴!” 西尔廷:“是你添乱好不好。” 卡洛斯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西尔廷顺势一飞,飞出了古堡,停在外面的一颗树上。 迦米米在这里。 “又被赶出 来了?” 西尔廷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叹息:“一次比一次踹的重。” 迦米米摇摇头,没说话。 他现在跟两年前相比,变化极大,常驻军队,风吹日晒的,下巴上长了胡子,看起来有点不修边幅。 浑身的气息沉静成熟了很多。 兄弟两个安静的坐在树上,看着古堡里看似热闹实则冷清的装扮。 两年前。 迦米米在弟弟死后,陷入了一阵难以抑制的后悔和自责,他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好好学本事,如果当初努力一点,结局会不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他在军队里自虐式的待了一年多,才缓过来一些。 但是…… 最受打击的,要数二哥了吧。 迦米米目光穿过窗户,看着在古堡里忙忙碌碌一点细节都不放过的青年。 西尔廷察觉他的视线,拍拍他的肩膀:“老二现在比刚开始那会儿好多了,起码被我气着的时候能说两句话,有点活气。” 他刚才找揍的举动不是真的想那样,是卡洛斯状态实在是太可怕。 小七在他掌心消散的时候,卡洛斯心里某处就好似崩溃了一样。跟他们这几个不着家的不一样,二哥是跟小七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也是……最像父亲的。 他几乎把小七这个弟弟当成自己半个孩子在照顾了。 小七刚离开的时候,卡洛斯患上了失语症,以及短暂性失明。 西尔廷强行把自己从悲伤中扯出来,密切关注卡洛斯的情况,甚至把第三军的事物交给了迦米米,自己在家陪着卡洛斯。 失明了大半年才重新看见光。 失语症不知道什么时候好的,西尔廷有一次故意犯贱,惹得卡洛斯骂一句,他才知道他二哥可以说话了。 “四哥,三哥还是没回来吗。” 西尔廷摇摇头:“他说他住在王墓里挺好的,当个守墓人。” “唉,三哥的腿……” - 陨落王墓深处。 一间点着灯火的小屋。 西尔呈拿着扫把从小屋里面出来,到父亲和弟弟的墓前清扫,今天来祭拜的人太多,尽管他们都很小心, 但难保还是会留下灰尘。 他用毛巾细细擦拭了一遍墓碑,描摹过厄里加兰四个字。 确保没有尘土后,西尔呈缓缓坐下,嘶了一声,捶捶自己的右腿膝盖。 长达两个月释放精神力守护兰华帝斯,他身体经络受损十分严重,现在都没有恢复,连带着腿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站久了会痛,走路稍微有些坡脚,阴天下雨也会疼。 于是干脆搬到了这里,清净。 西尔呈翻开标记为七的成长日记,“今天是你成年礼,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要当着你的面读呢,这可是丢人的大好机会……” 西尔呈摩挲着成长日记的扉页。 “长姐在前线,邪灵遗乱的问题暂时没有解决。二哥……听老四说,这段时间好点了。小五,哈哈,你五姐才是疯魔了,她想研究出来召唤魂灵的办法,让死者重回于世。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小六,总算是懂事了,但是你看不见了。” 西尔呈的声音比以前听着懒散。 他完好的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放松的伸着,慢慢揉捏。 “你最喜欢干净了,三哥腿不好,现在哪里也不想去,留在这里给你每天擦一擦,说说话,当个守墓人罢。” 暮色如醉。 乱云烧日。 安静下来的王墓,传来脚步的声音。 一道,两道,三道……五道。 熟悉的身影从不同的方向来了。 西尔呈笑笑,对弟弟说: “人都来齐了,小七,成年快乐。”
第116章 后续(完) 白鸦躲在暗处,看完了厄里加兰的成年礼。 他站在那里许久,久到肩膀上落了花瓣也没有动弹。 这天过后,他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就和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离开了兰华帝斯。 他漫无目的的走。 走累了,就找个人家要碗饭吃,要个地方睡,换个衣服洗个澡。 报酬就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祝福小言灵。 有人嗤之以鼻,有人欣然接受,有人不信但恭维,有人贪得无厌…… 千人万面,世间众生。 白鸦曾经见过,也自觉领悟了,他本来就比旁人要通透聪慧,参透了,所以觉得没有意思,无趣至极。 但再次经历一遍的时候。 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因为是我,所以是我。’ 厄里加兰之前跟他说的那句话,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不是表面的意思。 他思考了很久,觉得自己还是不懂。 就像他不明白,明明命运有机会可以改变,为什么厄里加兰还是走上了那条死亡之路。 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那位年轻的朋友,永远消逝在眼前。 白鸦重新走了一遍年少时游玩走过的路。 他看了西域辽阔的大海,大海的边缘也有群居的生物,它们没有海底的鲛人强大,也没有鲛人漂亮。 他听见了鲛人美妙的歌喉在海面回荡。 他去见了南域荒漠的静寂,只有偶尔的沙沙声,和风吹脸庞的刺痛。 沙滩沙面潜伏着危险,只有为数不多的种族才可以在这里生存,据说这里以前也是宜居的地方,不知为何变成了荒漠。 大海、荒漠、山川、河流、森林。 白鸦飞过,走过。 他见过了无数的族群,眼睛里染上了沉淀下来的静。 但他还是不明白,因为是我,所以是我这句话的道理。 是回归的故乡的意思吗? 白鸦回到了北域里,他的族群之中。 他郑重的跟族长道歉,然后开始学着记忆中的厄里加兰、以及他的前辈大巫师一样 ,认真的当好一个合格的大巫师。 春去秋来,一年又一年。 族中平静的生活如水一样逝去,老族长死去,新族长继位,但是新族长身体不好,才不过六十年,就去世了,留下一个小豆丁。 白鸦看着小豆丁长大。 小豆丁被他教育成了一个宽厚爱民的族长,性子温雅稳重。 大巫师很欣慰,不知道哪天起,他的头发开始慢慢变白了。他发现自己长了白发的时候,恍然了片刻,不见惊慌,而是欣慰。 还好,还好,他的面庞并没有老去,是个帅气的中年男孩了,很年轻的叔叔嘛,每次梦到从前,记忆还是非常清晰的,一点儿也没老年痴呆,真不错。 北域的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白鸦算到了北域的劫难。 东域经历的,北域终究也要经历了。 利用寿命暂时封印天缝的时候,他终于开始惆怅头秃的事情,每次束头发的时候,真的好秃哦。 唉。 在决定抹掉最后两道分身的时候,白鸦算了算自己还有活路没有。 是有的。 但是结果是他养大的小豆丁死亡、阿宿林重伤、城中死伤加剧。 得,还是自己死吧,他白鸦的性命可不值钱。 在看见阿宿林那个宝贝儿子的时候,白鸦心里的欣喜多于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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